128、該讓我如何相信,是你回來了(2更)
他耐心地觀察着她的反應,直到她終於抵抗不住,先向後退開一步去。
他這才擡起頭來,站直了身子,居高臨下看着她。
居高臨下,沒錯,即便她已經努力地長高,可是他在她面前依舊能這樣輕鬆地居高臨下。
那些年,她在努力地長高,他也同樣沒閒着啊。
170的女生算得上鶴立雞羣,可是站在188的男生面前,所有的努力還是一瞬間就化成泡影鎊。
他兩手傲然叉着褲袋,垂眸望她:“不過看樣子,你卻時還認得我的。那不如我們的話題,先從你自我介紹開始,怎麼樣?”
栩.
呸,還要自我介紹?!
安澄死死抓着離職表,忍住沒將那兩張紙砸他臉上去的衝動。
她深呼吸,提醒自己要冷靜,要心止如水。
不能再被他這麼一見面就輕易勾動了怒火,否則……豈不還是輸了。
她抱起手肘來,揚眸冷豔一笑:“自我介紹?我還以爲,身爲律所的高級合夥人,你早就對律所各個職位上的人都瞭若指掌呢。原來湯先生也沒有外面風評的那麼多能,到我這兒還是出現了一個疏漏。”
她轉了個身兒,徑直走向沙發,不請自坐。又長又直的腿在他凝視下交~疊起來,朝他緩緩揚起下頜:“好歹也在鯊魚呆過一個星期,那我就臨走之前幫湯先生補上這個疏漏吧。自我介紹,好……”
她正要說,他卻已擡步走過來,伸手從她手裡抽走了離職表格。
他將表格微微揚了揚:“不用了。”
安澄暗惱,索性也咬住了嘴脣。
表格上寫得清清楚楚,諒他也沒辦法繼續裝傻充愣。
他垂眸,細細閱讀的模樣。隨即忽然挑眉向她望來。
“怎麼會?”
她皺眉:“什麼怎麼會?”
他眯眼凝視她:“我認識的安澄,個子這麼高,”他伸手比了下自己心口位置:“而且,是個小結巴。她不算美,身材還像個小男生似的乾癟。對了她鼻樑上和顴骨上,還有一顆一顆的小雀斑。”
“你!”她惱得騰地又站起來。
他緩緩踱步過來,上下打量她:“我確認我不認得如你這樣一位,呃,黑天鵝一樣的女子。這樣高,這樣冷靜,又……這麼美。”
他的目光變成了絲線,一匝一匝將她纏繞起來,越纏越緊,竟至來不及掙脫。
什麼?他說什麼?她有那麼一瞬間失神,擡頭向他看去。
可是他盯在她身上的目光灼然一燙,卻隨即便調開去。他甚至將表格摔回她懷裡:“你是在冒充她。”
眼前的一切,又已經超出了安澄的預料。
是知道怕要難免跟他爭執一場的,她又不怕跟他吵,可是……她卻沒想到他會說這樣的話。
而且似乎……隱隱藏着讚美。
她只能用力呼吸:“湯先生,咱們不打啞謎了行麼?你知道我就是我,所謂的不同也只是我這幾年在長大罷了!”
“可是我不知道啊,”他目光又鎖住她:“我記得的,還是記憶裡的她。那個小結巴,我曾經吻過,擁抱過,甚至……”
“你夠了!”安澄若被冰冷的電光劈中:“湯先生我沒時間陪你兜圈子。”
他也同樣抱起手臂,與她相同的姿勢彼此對峙:“明明那麼親密的人,我怎麼可以只憑眼睛去辨認?更何況眼睛看見的,也早已不是相同的模樣。”
“那湯先生又想怎麼樣?”安澄自己都佩服自己,此時雖然骨頭都在冷戰,可是面上卻從容掛着微笑,就連說話的聲音都依舊從容不迫:“現在還想吻我?擁抱我?你信不信你敢靠近我一步,我立即就會報警告你?”
“我會試的,”他繞着她打了個轉:“你臉上的小芝麻呢?”
她咬住脣。她記得他說過的話,該死的,他說過他最愛看她某些特定時候,那些小芝麻只爲了他而變成粉紅!
深呼吸兩下,她才用力說:“湯先生,這世上有遮瑕霜的,我相信你一定也從女朋友的化妝盒裡見過。”
“哦……”他避過她的鋒芒,淡淡聳肩:“我也知道這世上還有卸妝油一說。不如你現在就卸妝給我看。看見了,我才能確認是你。”
安澄身上的顫抖更甚……臉上的雀斑也許對別人來說只是擺在明面兒上的,可是在他們之間卻成了隱秘的代名詞。那雀斑此時對她來說,跟衣服下藏着的秘密是相同的意義!
“湯先生就別想了,”她用力地微笑:“我沒興趣在陌生男人面前素顏。這也是必要的社交禮儀,湯先生又豈是那麼不懂禮數的人?”
他攤攤手:“那就沒有辦法了呢。我既然沒有機會用我最熟悉的方式來確認你的身份,那我就不能確定你就是我認識的那個安澄。所以我自然就也不能批准——安澄的離職信。”
如同一桶冷水兜頭潑下,安澄攥緊表格,竟對他不知該說什麼。
難不成爲了要證明自己是自己,就要再被他親吻,擁抱,甚至……?!
“我證明我是我”,這真是這天下最滑稽的證明!
她分手將離職表唰唰撕碎,上前全都摔在他臉上。
“好,那我就不辭職了。湯律師,你等着我把你的律所攪得地覆天翻!”
她甩手而去,手腕卻猛然被他捉住。
他將她拖回來,迫使她轉頭迎上他的。
他俯首欺近她,幾乎鼻尖撞到鼻尖:“……我希望你也把我攪得地覆天翻。小結巴,我一直等着這一天,等得很久了。”
轟地一聲,她耳邊或者心房裡像是爆炸了一個氫彈,震得她六神顛蕩。
“你、你叫我什、什麼?”
他挑眉而笑:“我叫你小結巴。小結巴……”
她大口大口呼吸,身子酥`軟下去。可是她還是擡起自己的尖頭皮鞋踢了他膝蓋一記,然後轉身就跑!
從27層衝回26層,這麼短短一層樓,她的驚慌和震動還來不及平復下來。
出門就正好撞見梅里太太,老太太沖她慈祥地笑:“我沒收到上面的通知蓋章哦,看樣子卓老爺還是成功地留下你了。”她湊近來親親熱熱扯住安澄手臂:“我就說,卓老爺那樣年少多金又好脾氣的老闆,沒有女孩子抗拒得了的。孩子你也捨不得離開了吧?”
安澄身上一陣惡寒。
擡眼又看見莎莉掐腰向她這邊看過來,兩眼的不屑。
安澄吸口氣朝她走過去:“門牙,想說什麼?”
莎莉險些被自己的口水嗆住,不過忍住了:“爲什麼還沒走呢?看樣子還是捨不得鯊魚,怕離開這兒了,就再也找不到工作了吧?”
莎莉朝安澄勾勾手指:“一般人我還不告訴她:別說你是個剛開學的LLM,即便是已經LLM畢業,甚至已經考過了BAR的,能留在M國就業的比例還不到15%。去年你們學校的LLM,一共只有三個找到了工作。”
安澄也同樣掐腰一笑:“知道麼,我就是爲了你才留下的。就爲了等着看鯊魚換牙。”
她也用跟莎莉幾乎相同的姿勢勾了勾手指,湊近莎莉說:“鯊魚一生要換三萬顆牙齒,平均一週就換一次。”
莎莉噎住,安澄則含笑轉身而去。
既然躲不開……她還不走了呢。這裡,多好玩兒啊。
安澄是兼職工作,上班的時間都是下午了,所以下班的時候就更是往往都過了大家都下班的時間。她倒也喜歡這樣自己一個人安安靜靜離開。
她下班卻在電梯口看見卓星華。
卓星華向她溫暖地笑:“請我喝杯咖啡?你說過的。”
安澄拗不過他,就帶他到了公司附近的咖啡店。
在咖啡香中,卓星華向她致歉,說:“我猜你跟燕犀一定吵了一架吧?都是我的錯,你們兩個四年沒見,卻因爲我而一見面就吵架……”
“瞧你說的,”安澄搖搖頭,垂首喝咖啡:“我跟他吵架,是我跟他的問題。那些年我跟他吵得還少麼?你也早看習慣了纔是。”
卓星華放下咖啡杯,一臉的認真:“真的,給你面試機會,是我自作主張。你可能以爲是燕犀的設計,其實不是他下的決定。”
安澄一怔,擡起眼來。
卓星華卻落寞一笑:“可是你不知道,這四年裡他所有親自給面試機會的都是華人女生,每一個都叫Cherry。”
哐當……安澄手裡的咖啡杯不知怎麼撞了碟子,發出脆響。
卓星華趕緊遞過餐巾來:“你別誤會,他都是面試了卻沒錄用,有的甚至沒見面,只是從走廊裡看一眼背影,就讓人家走了。”
“最近半年他再沒做這樣的傻事兒,可是我卻是最明白他的。他不幹了的事兒,我就忍不住繼續幫他一起傻——所以我也每次見到有應聘的叫Cherry的,也一定會給面試機會。”
卓星華吸一口氣:“更何況,這次,我一眼就認出是你。”
咖啡店裡流溢着咖啡香,也流溢着一首微微哀傷的歌兒。嗓音柔和的女子一遍一遍近乎祈求地唱:“Don‘t-you-foget-about-me……”
她歪了歪頭,嗤了一聲。本來想諷刺點什麼,可是嗓子眼兒裡卻像被堵住了一口咖啡般,苦卻回味濃醇,讓她說不出話。
“可是我真的很高興你回來了,”卓星華滿眼真誠:“而且,你本科學的也是法律。其實我記得你以前分明說過,你上大學是要學舞臺表演的。”
安澄張了張嘴:“其實也學了啊,只不過第一專業是法律。”
卓星華想說什麼,卻張着嘴沒敢直接說出來。
安澄連忙擺手:“別胡思亂想,我當然不是你以爲的是爲了他……我是爲了我媽。我媽舞團遭遇法律問題,沒人敢幫她,身爲女兒我想保護我媽。”
她垂着眼簾避開卓星華的目光,努力笑了笑:“就連我回來也只是爲了來讀LLM,還是爲了幫我媽。我要在中國的外資所當律師,就必須得有英美法系的律師執照。英國考BAR更難,所以我只有回來讀。況且M國雖然大,可是允許LLM考BAR的也只有加州和紐約這兩個州,我沒的選。”
她吸一口氣,擡眼望過去:“一年後考完了BAR,我還是要回中國,回我媽身邊去的。”
她這次回來,這次……又這麼出現在故人面前,所以也難免會有人誤會了她是爲了誰回來,爲了回來繼續什麼。
所以她還是早早就說清楚的好。也免得,枉做思量。
告別的時候卓星華從手提包裡掏出一個袋子遞給她:“入職禮物。”
那一瞬,她的手幾乎顫抖。
她深吸口氣接過來努力微笑:“什麼啊?”
如果不符合卓星華的品位,她就當場還給他。
拆開看,卻是一套手磨咖啡的用具。
卓星華小心打量她的神色:“放心了吧?希望能喝到你親手煮的咖啡喲~”---題外話---謝謝快樂的魚的紅包
6張:靈感活力
1張:江中魚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