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再一次給了唐浩一記響亮的巴掌,臘月二十九的晚上十點鐘,唐浩寫下春聯的最後一個字,最後一個村民高高興興的離開了唐浩家。
連續寫了兩天的春聯,唐浩的手腕都寫酸了。
臘月三十,村裡家家戶戶都早早的起來,哪怕是在這家家戶戶都不富裕的年代裡,每家每戶最低也要預備着幾掛鞭炮,這鞭炮預示着敲響來年的鐘聲,預示着來年的日子紅紅火火。
老唐家也不例外,一大早上,老唐頭拿着一塊鞭炮出現在唐浩的家門口,把唐浩裡裡外外的門都打開,說是要財源廣進。
然後在唐浩的家門口噼裡啪啦放上一掛鞭,這鞭炮聲音混雜着村裡其他農戶家裡的鞭炮聲。
過來過去的村民都會道一聲:“老唐叔,新年好啊。”
“新年好新年好!”
街道上,被父母早早揪起來的孩崽子們,一人拿着一個方便麪袋子,袋子裡面鼓鼓囊囊,另一隻手還拿着一炷香。
那方便麪袋子裡面裝的並不是方便麪,而是從掛鞭上面拆卸下來的小鞭炮,而那一炷香,就是引燃鞭炮的火。
經歷過八九十年代的人都懂,這是充斥滿滿回憶的年代,也是年味正濃的年代。
這一天對於唐浩的小賣部來說,也是賺錢的一天,別看這羣小崽子們現在兜裡空蕩蕩,等過了晌午或者晚上又或者是大年初一,這些小崽子們的口袋裡都會揣了三五塊,一年到頭難得的放縱時間,再懂事他也是孩子,嘴上不饞那是不可能的,這一天小屁孩們無非就是圍在唐浩的小賣部前面,有個打頭的,其他人就會跟着買。
按照唐家灣的風俗,正餐是中午和晚上,早上都是草草的糊弄過去,要麼喝稀粥,要麼吃麪條,大多數人家是不吃早飯的,畢竟都想留着肚子吃中午的好飯。
唐浩也不例外,雖然這一年他吃了不少肉,但是在這樣年味的背景下,他也是滿心的歡喜,與衆人一樣等着中午的正餐。
老媽與嫂子擺弄完早飯,就開始忙活正餐,唐建國則跑到唐浩的小賣部裡,提了一箱子啤酒,又拿了一瓶白酒,或許是上了歲數的人,老唐頭覺得啤酒還沒有白水好喝,在老唐頭的眼裡,白酒纔是酒,喝的是沉澱。
養豬場裡,張寶樹與兩名小工當班,李大旺與李桂蘭各自回了家,過年是有講究的,傳言過年這一天,家家戶戶逝去的親人會回家,要在家中預備着吃食,要供奉天地,還要去上墳。
給祖宗們上墳,一定要是男丁,如果家裡沒有男丁的,就是子女。
老唐家你們在預備着中午的正餐,老唐頭帶着兩個兒子步行去上墳。
墳地都是在自家的地裡,老唐家的祖墳在一座山溝子裡面,這是找了風水先生算過的地界,農村人的墳墓都講究背靠大山,金銀滿山,前有河流,糧食滿倉。在北方很難找到靠着水源的目的,整個鎮子甚至整個縣裡都靠着一條河養育,所以老唐家的祖墳,前面只有一條溝,下雨的雨水能順着這條溝流下來。
父子三人整理整理墳頭上的草,擺上貢品,在祖墳前面放了一掛鞭,讓已經逝去的親人們感受過年的氣息。
早上八點多鐘,父子三人就回來了。
村裡面的人們,貼春聯,說吉祥話,都穿上自己最體面的衣裳。
唐浩已經是村裡的土財主,這些小屁孩們肯定不會放過他,一個個的難得乾淨的小屁孩們追在唐浩的身後。
“浩子,過年好!”最先開口的是小六子,小六子與唐浩最熟。
這個過年好,是要給壓歲錢了,大傢伙都圖一個喜慶,都不會多給,不沾親不帶故的,村裡有些人家家裡都會預備上幾分錢,就是留着這些小孩上門討要壓歲錢,大過年的都圖個吉利。
唐浩算是大方了,提前準備好了一毛錢。
唐浩將一毛錢給小六子,小六子呲着還沒長全的牙:“謝謝浩子,明年你一定發大財,很大很大的財。”
小六子身後是狗蛋兒:“浩子,恭喜發財,紅包拿來。”
狗蛋兒伸着一雙手。
村裡在其他家討要紅包的小孩們,口口相傳:“浩子有一毛錢的紅包,那要完了我們去找浩子要。”
光是要紅包還不作罷,彷彿唐浩自帶小孩緣,這幫小屁孩兒們,從幾歲到十幾歲不等,都願意追在唐浩的屁股後頭,哪怕是唐浩什麼話都不說,他們也能在唐浩的身邊玩得很開心。
在一羣小孩子的圍攏下,上午的時光很快就過去了,中午12點多,老唐家的飯桌上,擺上了雞鴨魚肉,一桌子八九道菜。
冬季還沒過去,老唐家的飯桌還是在炕上,一家人其樂融融的湊在一起,女的喝飲料,男的喝酒。
開飯前,要放上最響亮的鞭炮,同時也告訴村裡人,他家吃飯了,其他村民也一樣,隨着中午的到來,整個村子噼裡啪啦的響。
大過年的,老唐家本身沒有那麼多的規矩,然而老唐頭的地位現在與衆不同了,舉着一杯白酒也要說兩句。
“今年過年,咱家新房子也蓋上了,養豬場,飼料廠也開了,沒想到我老唐頭家裡也會有這麼大的好事,你們也知道,你給我狗嘴裡吐不出象牙,我這倆兒子呀,讓我省了不少心,啥話也不多說了,爹咋想的,你們心裡都知道。”老唐頭一口悶了一小盅白酒。
其他人附和,唐浩與唐建國喝了半杯啤酒,嫂子與老媽喝飲料,唐建國的閨女抱着奶瓶不撒手。
老唐頭開頭,唐建國也要說兩句:“我都沒啥好說的,今年咱家條件不一樣了,反正我這人知足了,有媳婦兒有閨女,不瞎說,我這輩子,最大的願望就像現在一樣,我反正記住了,掙點小錢,一家人和和美美的。”
老媽不會說話,他也沒想到一家人會整出這麼多詞兒來,嫂子鼓動老媽說兩句,被老媽笑笑拒絕了,過去現在未來,不管家庭條件如何,他都是地地道道的農村婦女,滿心的爲這個家着想,兒子都已經長大了,都有出息了,又都在身邊,她也沒什麼好惦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