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寒風料峭,室內溫暖如春,兩個人都穿着單衣盤腿坐在火爐旁,長孫穎將着臘八粥罐子襯着衣服抱了出來放在桌上,然後打開罈子,獻寶似得將着粥倒進了壇蓋上,期待的看着李治,“這是我今天做的臘八粥,專門給你留的。”
“你做的,”李治笑了一聲,然後端起生平用過最簡陋的碗,在鼻子跟前聞了聞,“裡面還放了肉,還有豆子,還有,我認不出來了。”
“至少是我想出來的法子。”長孫穎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厚着臉皮看他,“你嚐嚐啊。哦,對了,我先喝一口吧?”
她這個時候纔想起來,李治用膳一直是有人先試過的。
“不用了,”李治搖搖頭,端起碗來喝了一口,慢慢的品味着,“有花生,黃豆,粳米,糯米,黃米,蘿蔔,這是肉,什麼肉?不像是羊肉,是鹿肉?麂子肉?”
“哪裡有那麼貴,是豬肉。”長孫穎聽着他淨揀貴的挑,忍不住咯咯的笑了。
“他們委屈你了?”李治臉上浮現出愕然的表情,這種東西宮裡頭少有,一般都是給等級比較低的人食用的。
“哪裡,是我專門要他們找來的。我愛吃這個,咱們這裡又沒有,他們還廢了老大的勁兒呢。”長孫穎笑着說道,在那裡看着李治吃了幾口,想起是晚上,便又有些擔心,“這東西有些油膩,你嘗兩口,知道我的心意就好,別吃多了。”
“嗯。”李治應了一聲,坐在那裡慢慢的喝着,兩人一時倒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吃完東西,長孫穎還想着洗漱怎麼辦呢,沒想到李治喊了一聲,旁邊的人就魚貫而入,收拾走了殘局。看着長孫穎驚訝的樣子,李治忍不住笑了一聲,“這麼久了還沒習慣?你都沒歇了,她們怎麼能歇下。”
“我是想着大半夜的,我伺候你就得了。”長孫穎幫不上忙,便在旁邊看着陪他說話。等李治洗漱完畢後,那些人又呼啦啦的退下,室內又變成只有他們兩個人在醒着的樣子了。
“你今晚要留下?”長孫穎坐在那裡,摳着墊子緊張的問道,一沒外人在她的心跳陡然就加快了。
“你要趕我走?”李治伸手讓她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衣物,“外頭可冷了。”
“誰趕你走了,還不是你那天,”長孫穎坐在那裡,咬了下舌頭,沒有把話說完。
不過意思卻已經到了。
左避右躲,最後還是得把這件事說情。李治有些尷尬,聲音也低了下來,“那天,我是有些不好意思,沒管住自己的腳,等回過神來就出去了。”
“你難道就沒見過不穿衣服的女的。”長孫穎纔不信他那麼純情。
“見過,只是沒見過你的。”李治老老實實的回答,倒是叫着長孫穎找不出什麼茬了。
“就有那麼難看,一下子就把你嚇跑了。”長孫穎低着頭,摳着墊子的線腳。她一直覺得問這個問題實在是太丟臉了,可是不問,卻又一直藏在心裡折騰的她不得安生,於是最後還是厚着臉皮的問道。
她自己覺得自己怎麼也是一枚小美女,不至於那麼寒磣吧。
李治看着她低低的垂着頭,薄薄的耳朵又紅又亮,只覺得心裡頭暖暖的,臉上不自覺的帶了笑,“不是難看,挺好看的。只是,怕看不到了,才嚇到了。”
“什麼?”長孫穎有些不明白他的邏輯,好奇的擡起頭,結果一揚起臉,嘴巴就碰到一個軟軟的東西。
長孫穎這麼大還沒跟人接吻過,碰到嘴脣也傻乎乎的不知道怎麼辦,還是李治耐心的哄了半天,才知道張開嘴讓他進來。
親到最後,她整個人都軟了,大大咧咧的勾着李治的脖子,生怕自己滑下去。李治熱乎乎的鼻息噴在她肩窩,暖洋洋又熱辣辣的。
“我知道你的心思,只是我琢磨着這事兒你要是太小了,大約不大好。”等着親完了,看着她兩眼發直的回不過神來,李治乾脆伸手將抱在腿上,拍着她的背慢慢的說道,“我有一些夥伴,他們,他們自然也是有妻妾的,其中也有些年紀給你差不多大小的,”
李治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怎麼說清楚這件事,於是索性想到這裡說道哪裡了,“能很快懷孕的,大多都是他們真心喜歡的。精心的不能再精心的照顧,百般寵愛,可誰知道怎麼都活不久。有些運氣好的,能活過二十歲,但是更多的,卻沒兩三年就沒了。”
“我卻送過好幾次禮,有些太小了,祖墳也不能入,只能在外面找個地方埋了。心愛的全部如此,不愛的那些偶爾臨幸一回,卻都是長長久久,生的孩子也健康。”李治說道這裡,若有所思的說道,“我那時就在想,或許等着她們年紀大一點再行房,那些女孩子也許就不會那麼早死了。”
李治說完這些話,有些不好意思,低頭看了一眼長孫穎,抓着她的手把玩着,輕飄飄的說道,“我喜歡你,我想跟你長長久久的。所以,我不急。”
長孫穎聽着這話,一時不知道說什麼纔好。最終只能捏着李治的袖子,一頭埋在他的懷裡,“我覺得我現在也好喜歡你。”
“那以前就不喜歡了?”李治抱着她,笑着問道。
“以前也喜歡,可是今天的喜歡,比以前的喜歡更多了一點。”長孫穎抱着他,埋在他懷裡不肯起來。
“那明天再比今天多一點,”李治輕輕的拍着她的背,笑着說道,“一天一點,我喜歡你喜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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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解開了心結,感情一下又更近了一步。雖然不能一起歡快的滾牀單,但是親親抱抱卻變得頻繁的多了,更像是一對小夫妻。
臘八過了,很快就到了年底。這個時候已經有了春節的概念,但是叫法卻不相同。唐代沒有春節,但是卻有元日,也就是新年的第一天。而新年的前一晚,便是除夕。除夕要換桃符門神,然後便是盛大的歌舞表演。或者,拿這些人的說法,是驅邪儀式——逐儺。
逐儺也叫驅儺,原本是驅鬼除瘟疫的儀式,不過到現在已經變成了一種大型的歌舞表演。禮部跟太常寺大半年前就忙活起來了,除了儺戲之外,又有教坊的表演。不過一個在外,一個在內,儺戲是在城門外的廣場舉行的,皇帝率文武百官登城觀看,百姓則在下面圍觀。最開始是規模宏大的儀式,等儀式完成後,表演就變得活潑起來,大戲變成了三五人一組的小戲,儺翁和儺母還會即興說唱,非常熱鬧。
皇帝等人在觀看儺戲表演後,便到宮殿裡舉行守歲。這個儀式聽起來很文雅,各相與贈送稱爲“饋歲”,酒食相邀稱爲“別歲”,長幼聚飲稱爲“分歲”,終夜不眠稱爲“守歲”,但說白了就是大家陪着皇帝一起吃吃喝喝過年。
皇帝請客,自然寒磣不了。光是宴會上的蠟燭就有一人多高,燒篝火用的木料是檀香木,又有太常寺領屬官前人在殿前進獻歌舞。皇帝皇子公主后妃這些皇室成員悉數到齊,有品級以上的官員也帶着家眷出席,大家吃着飯,看着歌舞,做着詩,就把年給過過去了。
長孫穎以前不夠資格被父親帶來參加這種場合,只是在家裡跟着姐妹們吃吃喝喝,然後守歲睡覺。今年被李治帶出來看熱鬧,深感大開眼界。除了少了倒數這個環節,跟着後世的除夕夜的狂歡勁兒也差不了多少了。
唐朝人吃飽喝足就愛做詩,等着宴會的後半截,長孫穎困得不得了,那是那堆騷客們的興致纔剛起。雪片一樣的詩文到處亂飛,她硬着皮頭跟着徐芷品評了兩首,就覺得酸的過分,實在是看不下去。李治瞧着她這樣子,悄悄喊過一個宮女過來,讓長孫穎跟着她出去。
長孫穎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起來跟着那宮女走了一陣子,避過鬧得正歡的主殿,望着偏殿走去,便看到一個美婦人正披着大氅在那裡翹首企盼。
“娘!”長孫穎一看着這人,頓時激動了起來,三步並做兩步走的跑了過去,一把抱住了她。
在這裡等着她的人正是她的生母玉芝。按照道理來說,玉芝也是沒有資格出席這種宴會的。長孫無忌和長孫夫人長孫穎剛纔已經見過了,那個一直看她不順眼的十一娘已經嫁了出去,今晚不用看到她還是很令人開心。不過找了數遍都沒有找到生母,她心中雖然有些失望,卻也沒有在面上流露出來。
只是不想,母女倆還能在這兒見到。
母女倆抱頭痛哭了一陣,才擦了眼淚慢慢說話。
“這也是託了你的福,我這輩子纔有倖進宮一趟。”玉芝拉着她的手,怎麼看都看不夠,“你父親說我多事,這麼多人也未必遇得到,可是我就想來看看,想着說不定就能遇到呢。結果沒想到我還在下面坐着呢,殿下就派人來找我,引我到這裡跟你見一面。”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就是臘八節,翻滾,煮粥啦~
不知道妹子們那裡的臘八是甜的還是鹹的?我一直以爲臘八粥是鹹的,臘是臘肉的意思,結果最近才知道→_→臘竟然是臘月的意思~
吃貨的人蔘傷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