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王曲以爲王謝兩家要表明反對信王繼位的態度,故意缺席登基大典的時候,謝家卻來人了。
謝家的家主沒有到場。
從江南趕到京城,最快也要花費大半個月的時間,更何況現在天冷,許多地方下着大雪,更是不宜趕路。
他不來也是情理之中。由謝銜這個未來的謝家家主出面,在一定程度上也算是比較尊重信王了。
再怎麼樣也比連個下人都不派過來的王家,要好得多。
念及江南王氏,王曲心中一動。
王憲之就是王家的人,而且王憲之娶的,好像是如側妃的侄女。
攤開說也算是親戚了,怎麼會這樣不給信王臉面?
王曲不解的將目光轉移到信王身上,想看看他是何態度。
如今已然稱帝的信王,改了名號,應該稱作信皇了。
然而,面對謝銜姍姍來遲,王家少人的場面,信皇並未動怒,反而頗有明君之風的從龍椅上起身,熱切相迎。
“謝銜來遲,還望陛下恕罪!”謝銜略彎腰作揖,自述其罪。
他說是請罪,神情卻自有一番傲意。看起來並不擔心信皇會因此動怒。
莫非另有倚仗?
王曲望着他們的眼中閃過一絲異色。
衆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信皇與謝銜二人之上,並沒有人注意到他。
對於謝銜虛假做作的請罪,信皇卻似全然不在意,爽朗一笑後,伸手虛擡:
“天寒地凍,謝公子遠道而來,朕心中萬分欣慰,又豈會怪罪於你。”
信皇的態度實在出乎王曲的預料,似乎王謝兩家的潛在威脅,以及他們的輕視之舉,並沒有令得這位新帝生出別的心思。
登時,有看不慣王謝兩姓的朝臣站了出來,持着玉篆略作拱手之後,抨擊道:
“陛下,王謝兩家盤踞江南,暗養私兵,懷有異心也就罷了。如今兩家的當代家主竟連陛下的登基大典都敢缺席,只派個乳臭未乾的小毛孩過來,此等歪風,不可縱容!”
竟然真有人,敢在這時候與王謝爲敵,還是當着謝銜的面,不得不說膽色過人。
王曲也不知道是該敬佩還是該搖頭,只循着聲音望向那個說話的朝臣。
這人面色冷肅,眉頭緊擰,站位出於百官之列,位於他們三個皇子之下。
是監查官御史!好像姓魏。
難怪說話這麼衝。
王曲一笑過後,將注意力放到了謝銜的身上。
他想看看這個人會如何應對。
沒有料到的是,謝銜並未開口,反而是自己身側的楊承文,這是向前一步,對着信皇拱手行禮道:“父皇!王謝兩家乃是存世數百年的大世家,豈會這般不識禮數?定是因着別的緣故,這才耽擱了。”
楊承文說罷,便是向着謝銜點了點頭,釋放出善意的笑容。
這話裡話外,全是偏向王謝兩家。
謝銜也對他回以微笑。
王曲看在眼中,頓時心中一沉。
楊承文和王謝兩家似乎有了某種默契,對他來說十分不利。
這七日以來他並非沒有作爲,對那些有影響力的官紳,他已是叫人發爛了拜帖。然而處處碰壁。
收到的回覆都是沒有空,等有時間再派人過來。最後杳無音訊。
一個兩個也就罷了,幾乎所有人都是這個回覆。
王曲哪兒還不知道,這些人顧慮太多,並不想與他站在一邊。
其實也不難理解。
就算要站位,在衆人的心目中,首先應該考慮的,肯定是在京城頗有勢力的楊承文,而不是一個沒有母族的單弱皇子。
“要是現在連江南的兩大頂級世家都站在楊承文那一邊,我豈不是……”
王曲抿了抿嘴,目中驀地一黯。
他不能等到大勢已定的時候再出手,必須試探出王謝的態度,縱然希望渺茫,也總得先試一試,看能不能將這些人的牆角都挖一遍。
挖不了,就埋了。
“大世家就可以遲來?”另一邊,又有朝臣對此表示不屑。
王曲留心了一下,轉頭去看。
那朝臣站在武將一列,面無文禮之氣,這應該是信皇以前的親信,而且官職不小,否則絕對不敢以這種語氣說話。
“嶽將軍實在言重了!”楊承文面色有些着急,急於勸和的道:“謝兄也是爲了替父皇準備登基大禮,所以纔會來遲!”
說罷,他轉向謝銜,急道:“謝兄,還是快些將賀禮呈現吧!”
岳家和江南王謝兩家都是他拉攏的對象,此刻若是鬧翻,將來自己登基之後,要如何令他們同是一心,使朝野安定?
好在謝銜聽到他的話之後,便是點了點頭。
旋即面帶微笑的對着信皇作揖道:“陛下,我與王兄並非刻意遲來,實乃替陛下解憂!”
“哦?”信皇微微挑眉,意味不明的道:“王家,也差了人過來?”
聽出這話聲裡的意頭不對勁,謝銜皺了皺眉。
信皇剛纔還是好好的,這會兒卻有了翻臉的意思。
來京城之前,父親就已交代過。信皇並非一般人,不可輕視。
他必須足夠慎重,否則惹得信皇不快,恐怕又是一場天下浩劫。
當下,謝銜擊掌三聲,從殿外喚了人進來。
那人是他的隨從,將一封密函遞交上去。
信王拆開一看,哈哈大笑,原先那若有似無的陰霾,盡在一瞬間消散。
王曲本來正翹首以待,等着他發怒,與王謝兩家生出隔閡,哪知就被這樣一封信給打斷了。
那裡面究竟是什麼?
所有人都懷着與他同樣的疑問。
信王將信函放在前面的龍案上,微笑道:“王謝兩家不愧爲天下士子之典範,能在寒冬裡獻上如此多的糧草,也叫邊關將士可以吃個飽飯!”
大周國庫並不空虛,說充實卻也談不上,謝銜這一手賀禮,倒是叫他心頭落了一塊巨石。
不過也從這信函上的消息得知,江南王謝兩家,果真是富得流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