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年十月!齊王元吉昭告天下,十一月,集天下萬民於太平,開科納士,所選之人,多不通文,入者寥寥,授科學院院士,職從九品下,士族多以爲恥,不與其爭!’
看着太平坊的盛況,後來纔過來的史官提筆記錄道,雖然齊王這事讓天下士人笑掉了大牙,甚至引以爲恥,但能引得萬民齊聚太平坊,他還是要將這一幕記載入史冊的。
而史官在這個時代有一個好處,只要你表明身份,沒有人會攔着你不讓你進去,畢竟這是能夠青史留名的機會,一般人哪有這個機遇?
工地上停了工,軍士們正在街道上維持秩序,嚴防有人搗亂,數十張桌子擺在太平坊門口,每個進入太平坊的人,必須要提前在這裡登記,其實就是初步的統計,將每個不同區域的人才單獨劃分在一起,以便統一考覈。
報名工作已經展開了三天的時間,但報名的人數卻並不多,僅有區區數百人,多數人還是圍觀來着。
新王府大殿之內,李元吉坐於主位,尉遲敬德坐在臺下,滿是好奇的左右張望,對於這個新鮮事物,還是比較感興趣的。
而史官則是坐在尉遲敬德對面,腦袋不斷的搖擺着,時而在案臺上的竹簡上記錄些什麼。
一連面試了十餘成功進入面試環節的百姓,但最終的結果卻很讓李元吉失望,丟在普通人當中,他們固然有一定的可取之處,但距離自己的要求還很遠,或者說,自己最希望看到的一點,到目前爲止還沒有發現。
尉遲敬德顯的有些無聊,不斷重複的程序與結果,磕磕巴巴連話都說不完整的百姓,在他看來,還不如到外面去維持秩序自在一些,如果不是屋裡有暖氣的話。
“草民韓方參見王爺!”一穿着打扮極爲普通,卻渾身乾淨整潔,年約三十餘歲的漢子走入大殿,臉上沒有其他人那種緊張的表情,似是習以爲常般。
“你有何特長?”李元吉點了點頭,程序化的問着。
“草民家族世代以耕地爲生,傳有一門手藝,可令田地產量比其他田地多出一成。”韓方自信洋洋的挺胸說道。
李元吉不禁多看了韓方一眼,但旋即卻搖了搖頭,這人太過自信,換句話說,也就是自己覺得他挺假的,不是個願意腳踏實地的人,科學院什麼人都可以要,唯獨不能要這種輕浮之人。
“你這手藝傳了多少代了?”爲了不錯過任何一個人才,儘管已經否定了韓方,李元吉還是出口問道。
“具體多少代已經記不清楚了,但從草民曾祖父那一代便有此手藝。”韓方微微揚起下巴,輕輕一笑。
李元吉確定的搖了搖頭,韓方不是自己要選的人:“你不符合本王的選人要求,但你手中的確有本王感興趣的東西,若你願意,本王願出五十貫買你手中的技術,你也可放心,本王買你的技術只用於技術儲備,並不會將其推廣出去。”
韓方微微一愣,啥意思?老子手握這麼牛掰的技術,你竟然看不上?看不上你還買老子的技術?
稍有些惱羞成怒,可對面坐着的是齊王,雖外界傳言陛下對齊王恨之入骨,但如今齊王能坐在這裡開科納士,也從側面證明了短期內齊王是不會有事,所以,自己惹不起。
但,五十貫雖然很多,可自己還沒真正的放在眼裡。
“草民只願以此技術換取一官職,也好告慰韓家列祖列宗。”五十貫錢是多,但從九品下一年的俸祿加起來便有一二十貫,不過兩三年的俸祿而已,而且還有官身,那可是光宗耀祖的事情,孰輕孰重?韓方雖不識字,但也分得清楚。
“既然如此,那邊算了,下一個!”李元吉也沒有多說,直接拒絕了韓方的要求。
“這……”韓方愕然一愣,神情略顯慌張的被人帶離了大殿。
尉遲敬德滿臉的茫然,前面那些可以說是徒有虛表,但這韓方卻是有真正的技術,這樣的人才即便不收,起碼也應該想辦法將其手中的技術買過來,五十貫不行便一百貫,對大唐而言,擁有這樣的技術,出多少錢都是能接受的,哪怕是請奏皇上,封他個勳位也是可以的。
“殿下可知這一成的產量,對整個大唐而言寓意着什麼?”尉遲敬德看着李元吉,問道。
史官同樣一臉的茫然,想要得到這個答案。
“科學院的原則是在精而不在多,寧缺毋濫,收買韓方的技術,其實就是給真正的人才學習參考用的,讓他們從這些現有的技術中找到規律,從而加以改進,推出更先進的技術。他固有技術,可卻是活在祖輩的蒙蔭之下,用於守成尚可,可用於開拓卻遠遠不夠,本王要的,是能讓大唐永不飢餓的人才,而不是這種稍有些技術,便驕傲自滿,固步自封的蠢貨。”李元吉坦然的告訴了他們答案。
科學院的選拔方式看似草率,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在這個重士的年代,各行各業幾乎都被稱作賤,雖說士農工商,可實際上農民的地位並不高,識字的,沒人會去加入這些賤業。
正是因爲這種陳舊的思想禁錮,導致了華夏文明的沒落,士可以治理好國家,但士卻只能守成,而不能開拓,沒有其他行業的輔佐,士也只能是活在自己編織的美夢之中。
尉遲敬德沉默了下來,他在想着要不要偷偷的去找韓方,想辦法搞到他手中的技術。
史官則是埋頭奮筆疾書,將李元吉的話原封不動的記載了下來,雖然他也不信。
繼續面試了十餘個人才,偶有亮眼的表現,但依舊是沒有能夠達到李元吉的滿意。
然而令人感到疑惑的是,李元吉先後拒絕了近三十人,卻對一看這沒有明顯亮點的木工起了興趣,並命人將其帶至一座屋中,備齊所有工具,讓其製作一隻車輪出來。
“小民袁讓,蘇州人,此入京訪友,恰聞殿下開科納士,巧於心中正有想法,便前來報名一試。”彬彬有禮的袁讓說話十分得體,僅僅一段簡短的自我介紹,也讓人能夠感覺到他身上的文藝氣息。
袁讓是今天第一個出現的‘文人’,跟之前的土包子相比,袁讓的確算是文人。
“說來聽聽?”面試了整整一個下午,面對着一堆不符合預期的面試者,李元吉的情緒也是有些失落,態度更是大不如前。
“想法有二,小民在蘇州時見百姓耕作勞苦,其使用的木梨異常難用,往往需要兩頭牛才能勉強拉動,便想將其改動一番,但小民沒有材料與財力,恰巧有一好友在將作監當值,於是便來了京城,欲請起幫忙打造一副鐵製梨刀,不過小民好友卻並未應允,這是其一。
蘇州多水,水車常見於河邊,但多爲早期留下的,小民數番觀察,也覺得有改進的空間,將其支撐部更換爲光滑耐磨部件,應可大爲節省人力,但同樣無財無料,難以實現。”
兩個想法,讓李元吉眼前猛然一亮,雖然這兩個想法很保守,跟自己的想法也同樣差距太大,但至少這傢伙是第一個提出這種設定的,而每一件事總有一個發展的過程,每一次的改進,都要先提出這個想法,倘若連個想法都沒有,又如何去進行改進?
而當幾個想法,十個想法匯聚一起的時候,那個時候面前的物件,必將是劃時代的作品。
“物料,人財,皆由本王提供,一月之內若能拿出此二物件,本王便納你爲從九品下大唐科學院院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