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水北岸,頡利可汗面色沉重的坐在戰馬之上,周邊的親衛更是不敢有任何能讓人產生不滿的舉動。
八千騎兵精銳,竟然只逃回去兩千多人,被敵人從三個方向同時擊破,而敵人最多者不過一千五,還全部是步兵,餘下兩者更是連一千人都不到的騎兵,愣生生的擊潰了他兩個三千人和兩千人的部落。
這樣的戰績,頡利可汗如何能夠不氣?
派遣大軍趕赴戰場,卻發現了更讓他氣憤不已的事情,戰場上橫七豎八的躺着約五千多具突厥士兵的屍體,而唐軍的屍體,卻是一具也沒見到。
每每想起突利可汗那嘲諷的眼神與話語,頡利可汗便恨不能拔刀相向。
現實,打破了頡利可汗的幻想,殺掉了段志玄,或許只是一場意外,或許是段志玄驕兵自傲,所以讓自己的手下抓住了機會,但是當唐軍其他將領提高警惕的時候,卻是狠狠的打醒了自己。
突厥騎兵,根本就不是唐軍的對手,能以三千之衆打的自己八千騎兵精銳體無完膚,倘若唐軍有三萬兵馬,自己帶來的這些人還能安穩的回去嗎?
“大汗!唐軍來使,邀您和突利可汗至橋中會面。”
“可是李世民親自遣使?”頡利可汗愣了下,正猶豫着要不要繼續打下去,唐人就遣使談判,打心底裡頡利可汗是想去的,但又擔心對面來的人不是李世民。
“唐使說,唐軍由齊王負責,此次邀請會面的也是齊王。”
“齊王?”頡利可汗再次一愣,心中驚訝不已,怎麼會是齊王?“李世民沒殺齊王?”
齊王跟太子李建成是一夥的,連駐守幽州的宗親李璦都被李世民給幹掉了,還怎麼可能會留着齊王李元吉?
“李世民爲何要殺齊王?本可汗可是聽說了,昨日便是齊王親率三千軍隊與大可汗打了一仗的。”突利可汗滿臉笑容的走了進來,他也接到了唐使的邀請,於是便來到了頡利可汗部,當然,也不忘諷刺一下。
嘖嘖,三千人把八千人給幹趴下了,頡利可汗這臉可丟的有些大呀。
……
九月份的清晨稍顯清涼,營前車水馬龍,往來不斷,上面盡是製作墓碑用的巨石,渭橋南岸右側,上千墓坑靜靜的等着他們的主人。
皇帝的詔書已經送了過來,同來的還有將作監的工匠,以及長安城內以雕刻碑文爲生的匠人們。
對此,李元吉微微一笑,卻並未在意。
領兵出戰,那是形勢緊迫,現在刷聲望這事,自然要留給李世民去做,至於自己,安安穩穩的當個閒王也沒什麼不好的。
“殿下,突厥人來了!”尉遲敬德走入帥帳內,說道。
“後方可安頓妥當?”李元吉微微擡頭。
“已安排妥當,精銳在前,輔兵在後,不靠近看的話,根本看不出問題。”尉遲敬德點了點頭,這個時候心中也難免有些緊張,畢竟他們是在虛張聲勢,萬一被突厥人給看破了,那可就沒有什麼後果了,整個長安都將陷入一片戰火,大唐也將就此陷落。
“敬德可願雖本王孤身去會一會那突厥二可汗?”李元吉再次問道。
爲了儘快解決問題,能考慮的,該考慮的地方都替突厥人考慮了。
將會面的地點選在橋的正中央,也不是沒有道理的,這時候無論是自己,還是突厥二可汗,都不會同意到對岸敵軍的陣營中去談判,所以將地點定在橋中,雙方只攜帶少量隨從過去,這樣大家都能接受。
尉遲敬德稍稍有些遲疑,但終究還是點了點頭,擔憂歸擔憂,可這個時候他卻不能不去。
橋面上,李元吉與尉遲敬德兩人身着便服,手中沒有任何的兵器,甚至連戰馬都沒有騎,身後緊隨着兩名史官,手持刀筆,準備隨時記載這場談判的內容。
突厥二可汗稍顯有些不大情願,但最終還是下馬步行,各自帶了兩名隨從,一行六人登上了渭橋。
“貴部可知契約爲何物?”雙方間隔約十步,見頡利、突利二可汗面帶戒備,李元吉微微一笑,當即開口斥責道。
頡利可汗面色微微有些尷尬,契約他當然知道,每一個國家都有這種東西,而在突厥,契約也極具公信力,但是這一次,突厥方面卻是違背了雙方之間的約定,貿然出兵進攻大唐。
但……
那又怎樣?契約是李淵起兵之前就與突厥簽訂的,現在已經這麼多年過去了,李淵也下臺了,難道新皇帝上臺就不應該重新簽訂一份契約嗎?
“我部自然知曉,但要反問一句齊王,按約規定,六月份便該給我們的禮物呢?”臉皮是什麼東西?自己雖然違背了契約,但也是有正當理由的。
“那你部去年的禮物在哪裡?今年的禮物又在哪裡?大唐今年雖未按時附送禮物給貴部,可也沒有徵調兵力進攻貴部吧?”
頡利可汗心中驟然一緊,心中隱隱有些缺少底氣。
跟出兵的時候相比,戰勝了段志玄的時候,突厥的士氣達到了頂端,可現在的頡利可汗卻是毫無底氣,八千精銳被人家三千人給打的丟盔棄甲,河對岸的墓坑約有一千來座,渾身是血的士兵也有一千餘人,很顯然,就是這些人在昨日與他們進行的交戰。
李元吉毫無顧忌的將這些人擺在自己面前,目的是何意?頡利可汗縱然不是那些中原王朝的陰謀家,可能當上這個可汗,也證明了他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5:1的戰損,在看看背後那士氣高昂的四個軍團,真要是繼續打下去的話,自己這點人能打的過嗎?突利那個王八蛋會在背後捅刀子嗎?
自己的確是有正當理由進入唐境,可李元吉說的也同樣在理,突厥可是連續兩年都沒有給唐朝送禮物了,而雙方當時約定的是禮尚往來,但唐朝送來的禮物,會比突厥人送來的更重。
“罷了!罷了!新帝登基,國內諸事皆需費心,此事也莫要糾纏下去了。”李元吉嘴角微微上揚,輕輕的揮了揮手,一副毫不在意的姿態道:“遠來是客,本王給你一個選擇的機會,若打!本王可放你部盡數過河,或者你們守,本王親自帥軍渡河在河北與你決戰。若和!那便談談條件吧。”
頡利可汗面色驟然聚變,有些不敢相信的看向李元吉,可最終的結果卻很讓他失望,在李元吉的身上,他沒有看到任何他所希望看到的東西,他看到的反而是渾身的自信。
在看看背後的那四個軍團的兵力,如果只有前半句,頡利可汗還會覺得唐軍就集結了四個軍團的兵力,可加上後一句,讓頡利可汗不由的想到了另一種可能,唐軍會不會提前在北岸也集結了一兩個軍團,甚至更多的兵力?
否則的話,渭水之上渡船沒有一支,緊靠一座渭橋,自己很容易封死,而即便是不封,唐軍也根本不可能攻破他們的防禦,李元吉如此有自信,定然是胸有成竹。
“談,當然是談!”突利可汗連忙開口道,他和頡利本就不和,兩人之間的關係同李元吉跟李世民差不太多,這個時候打,顯然不是他們所希望的,但如何將利益最大化,突利可汗可是想了整整一路,甚至放棄了先前與李元吉談話的機會。
利益固然重要,但唐朝的內部也應該盡力的破壞,突利可汗會心一笑,低聲道:“不過,殿下難道就不覺得以殿下的才能,登上皇位的那個應該是殿下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