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膽子到底要大成什麼樣子纔敢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後世見過很多的空殼公司,也見過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但是像南安縣這種情況的,倒是真的沒有見過。
當然,有可能會發生那種朝廷在編的,但實際上已經消失的縣城。
不過這種都是極其罕見的,而且也是比較特殊的。
例如說偏遠的邊界地區,縣城距離其他地方較遠,同時近期內又沒有與州府的聯絡,大雪封山什麼的原因導致與世隔絕。
但這種情況並不能長久,能超過半年就算神奇的了,然而在安南府的最南端,卻出現了這麼一個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難道你就沒有過懷疑嗎?”於賀倒抽了口冷氣。
“懷疑?”範呈搖了搖頭,有什麼懷疑?他又沒當過官,也沒見過什麼大世面,能當上這個縣令,還是百姓們給面子,或者說自己宗族勢力較大,除了自己,其他人出來根本站不住場。
“這些年來,你在南安縣都做了些什麼?我指的是行政方面的事情。”於賀繼續問着,他大概是猜到了一些情況。
“就是州府那邊傳來的命令,南安縣跟着配合去做就行了,至於其他的……”範呈猶豫了下,似乎覺得這話好像不該由他來說出來,但左右無人,不說也不行啊,繼續說道:“南安縣就這麼大,六千多口人,又地處邊境,鮮有人願意來到這裡,所以上面的意思就是隻要不亂,維持住當下的局面就好了。而且現在朝廷的待遇有這麼好,連課賦都降了一半……”
“等等……”於賀愣了下,愕然驚呼道:“你說課賦降低了一半?”
“對呀!”範呈也愣了下,疑惑道:“難道其他地方降的更多嗎?”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越問下去,於賀心中的怒火就越是旺盛,這幫人的膽子實在是太大了。
私設縣城也就算了,這個還可以看作是爲了維護邊境的穩定而做出的一些妥協,反正這裡的人讓外人來也未必能行得通,還不如就這麼穩定下去,這也是個不錯的辦法。
但是課賦降一半是什麼鬼?於賀感覺到自己好像抓住了一條大魚。
“就是今年年初啊,十年前開始的,當時朝廷還下了公文的,說是未來十年內課賦降低一半,縣裡的百姓可是高興的很呢!”範呈說道。
這個政策不僅縣裡的百姓高興,他也同樣很高興。
範家在這裡是最大的家族,整個家族人口上千人,佔據了整個縣城總人口的近五分之一,這麼大一個規模,每年課賦降一半,那是什麼概念?
邊境本來就不穩定,加上這裡耕種的面積也不大,大多數百姓還是更願意去打獵,課賦降低對於這裡的百姓來說,那完全就是上天的恩賜啊。
……
“南安縣?”李元吉緊緊的皺着眉頭,他印象裡應該是沒有這個縣的。
當然了,這也僅僅只是在印象裡罷了。
事實上大唐三百多個州,李元吉能夠叫出來的,連三分之一都不到,他所熟悉的,也就是每個區域內較大一些的州而已,至於下面的縣,那就更多了,數千個縣,就是戶部尚書他也記不住。
至於安南,南安縣在那裡並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懷疑。
一是那地方太偏遠了,就連附近的人,都很少去南安縣,南安縣的人也很少走出來,所需要的商品,大多數都是商隊送過去的,而南安縣也並沒有自己的商隊。
“陛下,臣查閱吏部安南官員資料,並未尋得有關南安縣字樣!”新接替蕭瑀擔任吏部尚書的楊師道心驚膽戰的說道。
楊師道剛剛上任幾個月,蕭瑀在完成交接之後,又坐鎮吏部兩個月的時間,等楊師道徹底上手之後才離開朝廷。
而退休的蕭瑀,則在城外買塊地,自己建了座莊園,一併將自己的老姐姐,蕭皇后一家也給接了過去。
剛開始接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楊師道還是有些蒙圈的,但不管怎樣,他必須要給出一個肯定的答案。
誰讓他是駙馬呢,嗯,李元吉的五姐夫,雖然這個姐夫是後的,但誰讓前姐夫死了呢。
“陛下,兵部這邊倒是查到了一些有關南安縣的情況,但是資料很模糊,且未提到南安二字。”兵部尚書劉洎說道:“兵部只是記載了一七七師需要在邊境地區建築新的營地,但最合適的地方已經有百姓居住,駐軍與安南府協商,此事最終由驩州府出面解決,而當時一共有五千四百三十九口人,兵部特意調去五千四百三十九石糧食作爲補貼,其餘的安置工作,由驩州府負責。”
啥?一人一石糧食很少?
放在十年前,也就是李元吉剛登基的第二年,那時候大唐的災荒纔剛剛過去,國內依舊缺少糧食,而當年的糧價是多少?一斗三百千以上,這一石糧食,放在當年至少就是三貫錢,一點也不少。
而且那個時候給錢未必有用,那是個有錢都買不到糧食的時代。
“根據安南府上繳的入庫名單,戶部在近十年內沒有查到南安縣的名字。”戶部尚書皇甫無逸也站了出來。
事情可以瞞住任何人,但是瞞不住戶部,一座縣城,一年不管是賺了還是賠了,清單都要上繳戶部的,或許這麼說比較市儈一點,但事實就是這樣。
吏部說沒有南安縣這個編制,戶部說從未見過南安縣這個名字,兵部說十年前他們的確給了糧食作爲補貼,是有這個事的。
前去調查的官員說,南安縣是確實存在的,不僅在現實裡存在,在安南府的編制裡也是存在的,而且不僅僅只是存在這麼簡單。
就連附近的人都知道南安縣的存在,但卻很少有人去過,太偏僻了,路也不太好走。
但不管怎樣,南安縣就是真實存在的。
如果不是於賀心細的發現了一些問題,就連李道宗都不知道,眼前的這個南安縣竟然是‘假的’!
更要命的是,在南安縣,課賦一直與朝廷不同步,不對,確切的應該說是,南安縣的課賦,已經完全裝入了某些人的懷中。
“傳朕命令,罷免安南都督,一七七師全體記大過,十九軍全體記過。”李元吉憤怒的恨不能一刀砍了那些人,特別是安南都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