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吉的這一番肺腑之言,反倒是讓衆人陷入了一陣沉思之中。
是啊,有些事情,總要有人去做的。
雖然有些時候,做了這些事情的人未必會得到什麼好處,可對於子孫後代而言,那卻是飛騰的基石。
沒有人可以一步登天,如果沒有前人的積累,那麼現在他們在做的,就是那個積累的過程,如果他們也不去做,那麼這個過程就會留給後人。
國家的興衰,民族的昌盛,如果沒有人甘願去放棄一些什麼,又如何去談這些?
幸運的是,他們生活在這個年代,這個有李元吉這個人形外掛的年代,雖然一些東西依舊需要去積累,但是在大方向上卻不會出錯,這就是前人積累的好處,這就是經驗的好處。
經驗不是萬能的,但沒有經驗,卻是萬萬不能的。
火車吭哧吭哧的行進着,速度不快也不慢,但對於習慣了馬車或者步行的百姓來說,這個速度還是很刺激的。
微風拂來,看着下方飛速倒退的樹木與人羣,每一個人的臉上,都充斥着洋溢的笑容與震驚。
體驗活動很順利,效果自然也很好。
受邀的人圍着火車轉了好幾圈,有科學院的專家爲他們解釋一些基礎的原理,但真正有用的東西卻一個字也沒有提,反正總結來總結去,就是一句話,科技的力量。
雖然那些老者們也是聽的稀裡糊塗,可到頭來也總是明白了一件事。
這個東西是機器,是人可以控制的,讓他走他就走,讓他停他就停,不需要吃飼料,不需要撒尿拉屎,不會耍脾氣,也不會喊累,只要有充足的燃煤和水,他就能跑到天荒地老……
好吧,有點扯了,但意思就是這麼個意思。
只有親自體驗過後,所說出去的話纔有更可信的力度。
很快,關於火車的事情便傳遍了整個大唐,而先前那些鬼神論,自然是站不住腳了,正以每小時上千公里的速度飛速的敗退着。
當火車繼續測試的時候,鐵路兩邊依舊是圍着成羣成羣的百姓。
不過這些都是來看熱鬧的,無論什麼時候,無論什麼年代,華人看熱鬧的特性是始終不會改變的。
而看熱鬧的人多了,自然就無法避免一些令人遺憾的問題。
比如在一次測試中,有人不小心跑到了鐵軌上,結果因爲來不及離開,而火車受制於視線的問題也沒有能夠及時的採取制動措施,加上距離太近,即便採取制動措施也毫無效果。
結果因此直接撞死了一人,然而事情遠不止這麼一件。
就在火車撞死人後不久,又有人產生了濃郁的好奇感,他們想扒上火車體驗一下那種感覺。
而此時的火車正在測試載重,每節車廂上雖然都有人在觀察,但人數卻不多,並不能觀察到每一個角落。
所以問題就這麼出現了,有人成功的扒上了火車,但也有人因此而失手,有的人運氣好,失手的時候還知道奮力的將自己往外扔一把,結果就是摔傷,骨折。
也有人運氣不好,因爲時機掌握不準確,結果直接鑽到了車輪底下,命運自然不用多說。
接二連三的出事,而且還是這種意外情況,搞的老許他們對火車測試都有了股愜意。
火車自身的問題倒是沒出現多少,可這種意外卻是接二連三的出現,放在誰身上都不可能當做沒事的。
於是,李元吉只能下令各個州縣,嚴禁百姓靠近鐵路。
官府的命令只是命令,天下那麼大,人又那麼多,總有幾個不信邪的。
爲了徹底的杜絕這種現象,同時也樹立一個正確的價值觀,所以李元吉同時下令了另外一個很不人道的命令。
對死者家屬的追責。
是的,就是追責。
華夏曆來都有死者爲大這一說法,到了後世,這個行爲甚至被加重扭曲了不少,甚至更是將人羣分爲了幾個等級,比如弱勢羣體這種。
雖然這樣能體現出人道主義,可這卻不是個好辦法,也並無法有益於規矩的建立。
爲了防止碰瓷黨的出現,從根本上解決這個問題,於是李元吉只能選擇追責。
……
長安法院,這個年初纔剛剛成立的部門,其職責是從官府手中分撥出來的,雖然大唐還有很多地方依舊是官府全權負責,但那種日子並不會長久,三五年之內,便會被這種全新的制度給替代。
長安法院自成立以來也接受了不少的案件,而案件分爲兩種類型,刑事案件和民事案件,跟後世一樣,刑事案件必須有武侯所負責整理材料並且提交審判,民事案件則個人既可以提交。
因爲在涇陽縣已經有了一年的經驗,加上長安的重要性,所以這裡有不少官員都是從涇陽縣那邊調來的。
帶新人的同時,也在完善自我,補充領導的基本素質,等到這些新人成長起來之後,他們便會升官調任其他地方,通過這種方式,迅速的建立起這一整套制度。
然而,今日的長安法院卻接到了一個令他們頭疼的案件。
這個案件很難判,而且主體複雜,在此之前,從未出現過這種案例。
以往總是說民不告官,因爲告了也是白告,告不贏的。
但現在卻出現了官要告民的案件,這怎麼判?不管怎麼判,百姓都會覺得他們是偏袒官府,加上對面是死了人的。
“主任,這個案件很棘手啊,搞不好的話,怕是會引起一場風波。”法院內部,拿到案件的資料之後,新入職的黃寧則是一臉的愁容。
“是啊主任,這種案件沒有先例可循,咱們這一次的處理,很有可能會成爲將來處理同類案件的指向標,一旦出了錯,後患無窮啊。”另一人也同樣是點着頭的附和着。
牛壯是從涇陽縣調過來的官員,同樣也是第一批的法院成員,最開始的時候只是個書記員,負責記錄案件的進展處理以及開庭情況。
調任長安之前,通過了考試和問詢,然後這才從書記員晉升爲主任,不過這個主任也並沒有資格進行案件的審理。
牛壯的職責是對案件進行初步的處理,這個處理分爲幾個部分。
第一個部分自然是決定案件是否受理,這個過程並不複雜,對於法院來說,沒有案件是不能受理的,前提是所提交的資料要足夠齊全,他們要做的,就是審查資料,從而決定是受理,還是調解。
第二個部分則是對案件進行基本的處置,這個處置指的是提前對案件進行資料的整理比對,也就是每一條指責的初步審理,每一條都要標註上律法對其的規定,這個其實是法官做的事情。
但案件實在太多,法官又太忙,根本沒時間去做這些準備工作,所以只能交給他們。
法官在拿到資料之後,只需要詳細的看上一遍,便可以心中有數,然後開庭審理,在根據當事人的描述進行判決,這會極大的提高工作效率,同時又能鍛鍊其他人。
從某個方面來說,牛壯的這個工作,在達到一定程度的時候,是可以擔任法官的。
事實也正是如此,這個部門的人,只要通過各項考覈,將來就是法官的主要人選。
“這件案子你們怎麼看?”牛壯有着豐富的處理經驗,雖然心中也有些疑惑,但依舊沒有忘了自己的職責。
“主任,人死爲大,這又是官告民,如果咱們的判決有利於科學院,怕是會引起百姓的不滿,所以我覺得還是私下裡調解比較合適。”黃寧想了想,想要儘可能的將這件案子的影響降到最低。
“是啊主任,畢竟是死了人的,科學院再去追責,這事好像有點說不過去了。”
“我覺得死者家屬沒來鬧事就算是好的了,畢竟他們是死於非命……”
衆人七嘴八舌的說着,其結果沒有一項是有利於科學院的。
牛壯搖了搖頭,科學院是官府機構,是皇帝直管的單位,若是沒有皇上的許可,他們會提出追責嗎?
官告民,這本就不是一件尋常的事情,而且告的一方還是科學院,就算皇帝沒有直接下命令告訴他們怎麼處理,但事實上,科學院能把訴狀遞交到法院,這不恰恰說明了皇帝的意思了嗎?
“這件案子按正常程序去辦,不準偏袒任何一方,關於責任劃分這事,我去找其他幾個主任商量一下,你們先把其他的問題解決掉。”牛壯直接吩咐道。
這個案子他也很棘手,責任怎麼劃分?這是個問題,因爲律法沒有關於這方面的規定,而沒有規定,就意味着不存在責任,這是律法的漏洞,唯一解決的方案就是修改律法,添加上這方面的空缺。
但是在此之前,處理這種案件是很難的,沒有律法可以遵循,不管怎麼處理,都會有其中的一方,或者雙方都不滿意。
法院自成立以來遭到了最嚴重的的困難,而這個困難卻又不是他們可以解決的。
牛壯很快的找到了其他幾個主任,同樣的也找到了上級一同來商討這個案子,討論了半天的結果就是,按照正常流程去走,遇到問題就休庭商量,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