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自己才最瞭解自己,項方的猜測很正確,沒有人能比唐軍更瞭解唐軍的作戰體制。
對面的中軍之內,欲谷設氣的臉色一片煞白,恨不能親自提刀上陣,斬了對面城池的守軍。
讓欲谷設怎麼也沒有想到的是,對面竟然會有唐軍。
如果不是那些該死的唐軍,他們早就攻下了焉耆這座該死的城池。
現如今,唐軍主力距離這裡僅有百里左右的距離,留給他們的,最多也只有一天的時間。
更要命的是,該死的斥候,竟然沒有見到唐軍的主力,而是直接敗給了他們的斥候,而帶回來的消息,竟然只是唐軍主力已經出現在附近,但卻不知道具體的位置。
“探,繼續去探,找不到唐軍主力,就不用回來了。”欲谷設氣憤不已的指着那斥候說道。
“是!”斥候不敢違背欲谷設的話,只能換了匹馬,繼續拖着疲憊的身子朝着唐軍出現的方向奔去。
望了眼對面那飄搖玉墜,卻又固若金湯的城池。
在欲谷設看來,這就是自己的恥辱。
東.突厥汗國敗給了唐人,自己帶着少量的兵力逃竄到了西突厥汗國,途中不斷的去收攏一些零散的部族,最終才發展到如今這個地步。
東.突厥的滅亡,是欲谷設心中久久無法忘卻的痛。
他要報仇,他要統領整個西突厥,統領整個西域,然後率領大軍重新攻入唐朝,攻入長安。
擁有八千戰兵的欲谷設,迫不及待的自立爲乙毗咄陸可汗,通過不斷的戰爭,加上葉護可汗的支持,欲谷設成爲了西突厥在西域地區的代表。
欲谷設也正是看到了機會,所以纔會迫不及待的想要發展壯大。
可該死的唐人竟然又來了,讓欲谷設的美夢開始破滅。
千辛萬苦樹立起來的威信,竟然在唐軍的接連陰招之下逐漸的喪失。
而剛剛成爲大可汗的葉護,也自然不甘心就這麼被唐人搶走屬於自己的榮耀。
於是便有了滅焉耆這一戰,一萬人,整整一萬突厥騎兵,其中欲谷設的八千人,加上葉護可汗派來的兩千人,讓他們足以滅掉任何一個西域國家。
一路上走來,順風順水,可卻在焉耆城這裡栽了跟頭。
失敗,是絕對不允許的,敗了這一仗,等於是拱手將西域讓給了唐人。
欲谷設不會答應,葉護也同樣不會答應。
“上!繼續進攻!阿甘,你帶着五千人加入進去,告訴所有人,這一次誰若是敢偷懶,就等着本可汗無休無止的報復吧!”唐軍近在咫尺,欲谷設清晰的認識到,留給自己的時間不多了,再也不能像之前那樣不緊不慢的划水了。
打不下焉耆,就意味着西突厥失去了整片的西域,自己也會在葉護那邊失去信任,統一西突厥,重返東部的可能已經不存在了。
本就是威脅着這些國家一起來的,現在,再威脅一次自然也不算什麼。
……
隨着五千突厥騎兵的加入,戰鬥明顯的激烈了很多。
原本有些划水的西域諸國,這一次也不敢再像之前那樣,一個個的拼了命似的,什麼也不管不顧,只管悶着頭往前衝,死了無惜,活着算是命大。
這種抱着決死的心態衝鋒的敵軍,瞬間壓垮了城牆上的焉耆守軍。
打仗不是爲了去死,而是爲了可以更好的活着。
當一方擺出必死的決心的時候,另一方如果不能拿出同樣的態度來對待,那麼結果就已經很明顯了。
頭頂上的弓箭已經密集了很多,儘管有城牆作爲掩護,但中箭倒下的士兵也在源源不斷的增加着。
除了唐軍還能夠臨危不懼的還擊着,焉耆的守軍,現在也只剩下了恐懼。
將身體緊緊的掩藏在城牆的後面,然後伸出手去將弓箭射出去,根本不管準頭,也不管弓箭射到哪裡去。
似乎那些都與他們沒有任何的關係,剩下的,唯一的,就是將手中的弓箭射出去。
這樣的還擊,當然不會有任何的質量可言。
貪生怕死,讓項方很無奈,很無語。
或許這就是整個西域的真實情況,誰又知道呢!
‘嗖!’
親手操縱着弓箭,將身子探出去,幾乎不用瞄準的鬆開手,弓箭應聲而出,底下一名敵軍應聲而倒。
城牆的好處就在於,即便是同樣的裝備,城牆上的射程會比下面的多出來很多。
但是城牆下的敵軍人數實在是太多了,七八千左右的西域諸國軍隊,加上五千突厥騎兵,一萬二三的兵力共同攻城。
而守軍現在也只剩下了差不多兩千人左右,平均一個人要對付六七個敵人,根本忙不過來。
鬼知道從哪裡飛來了一支弓箭,朝着項方直勾勾的撲來。
而混亂的戰場,也更是讓項方根本沒有發現這支朝着自己飛來的弓箭。
弓箭划着自己的身體而過,手臂上傳來一股涼颼颼的感覺,緊接着便是一股子疼痛。
重新拉弓上箭的功夫,項方這才低頭看了眼,那支弓箭順着自己的手臂擦了過去,留下一道不算是太深的傷痕。
對於這種小傷,項方甚至連包紮的心情都沒有。
站起身子擡手又是一弓,然後也不看自己的戰果,以最快的速度將身子收縮回來,防止剛纔那樣的情況再次發生。
“校尉,頂不住了!”
越來越多的告急聲不斷的傳來。
一萬多人的規模,來攻打這樣一座小城,還有一千多拖油瓶似的焉耆守軍。
事實上,到了現在,真正還在防禦的,並且防禦是有效的。
也就只有剩下的這不到八百唐軍,焉耆人早已被這種場面給嚇的雙腿發軟,躲在城牆後面不知所措。
人海,下面完全就是一副人海戰術的模樣,密密麻麻的,放眼望去,到處都是人,前赴後繼,殺死的速度還沒有敵人補充的速度快。
前面還能勉強支撐,但隨着敵軍越來越多,頭頂上的弓箭越來越密集,城牆上的守軍,自然也就越來越難以應付。
已經有大弩開始往城牆上射箭,一旦等他們打造出一副梯子,那時的局面將會更加的難辦。
“丟手雷!”項方也知道必須要出動大殺器了,否則根本不可能成功的保住焉耆,轉頭對着城下高吼道:“把投彈車拉出來,給老子轟!”
手雷攜帶的並不多,加上之前消耗了一些。
所以現在唐軍手中多一些的,也就五六顆左右,少一些的甚至只有兩三顆。
對於這樣的大戰,這點儲備顯然不太夠。
但手雷畢竟是手雷,不能把它當做弓箭一樣去看待。
‘轟……’
很快便有士兵拿出了手雷,從身上取下了火摺子,兩兩配合着,點燃導火索之後,便奮力的拋出去。
城下瞬間爆發出震耳欲聾的爆炸聲,與之相連的,是無窮無盡的慘叫聲。
一些倒黴鬼甚至連哀嚎都來不及發出,就這麼稀裡糊塗的歸了天。
人海戰術,極大的限制了手雷的穿透力。
但是同樣的,人海戰術也將手雷的殺傷力發揮到了最大。
往往一顆手雷下去,至少能夠帶走六七個人,就算不能殺死他們,也能將他們變成傷兵,傷兵在這裡是沒有戰鬥力的,跟死了沒什麼區別。
而手雷還有另外一個作用,一個讓唐軍都不得不重視,也是爲什麼會追擊用馬,作戰用步兵的原因。
往往戰馬衝鋒的時候,士兵會用布去矇住戰馬的眼睛,甚至是用布去堵住戰馬的耳朵。
目的是防止戰馬怯陣,或者是馬驚。
手雷巨大的爆炸聲,已經不是用布矇眼睛或是堵耳朵能夠解決的了。
那麼大的聲音,那麼近的距離,便是堵上了耳朵,戰馬也一定會受到驚嚇。
而這個時候,戰馬非但不會幫助自己,反而會帶亂自己的陣型,甚至是傷及自己的士兵。
馬跟人一樣,都會受到驚嚇,都會感覺害怕。
人受到驚嚇的第一反應是躲起來,而馬卻是跑,不管往哪裡,反正就是一通亂跑。
鋪天蓋地的手雷從城頭上丟下,巨大的爆炸聲接連響起。
原本還整齊有序的敵軍隊形,瞬間亂作一團。
有被炸出的無人區,裡面傷兵滿營,還沒等他們有所反應,受到驚嚇的戰馬便是一通亂撞,馬蹄不斷的踩踏在那些倒地傷兵的身上,一下又一下,很快便將這些傷兵變成一團團恐怖的肉泥。
“退了~~~他們退了~~~”有個膽大的焉耆士兵探出腦袋看了下,卻是看到敵軍正在雜亂無序的撤退,戰馬亂跑,有相撞的,有被撞下戰馬的,然後被其他戰馬踩踏的,各種各樣的死法層出不窮,從未見過這樣的戰鬥,也很好奇剛纔的響聲,到底造成了什麼樣的效果。
高聲的呼喊了一聲,其他越來越多的焉耆守軍這纔敢露出頭去看一眼下面的盛況。
而這時,最先喊話的那名焉耆士兵探出腦袋看下眼城下,然後緊接着,雙手捧腹,整個人瞬間蜷作一團:‘嘔……’
對於一個基本沒打過仗的人來說,能夠待在這裡就已經算是勝利了。
如果再讓他看到此刻城牆下面的那一幕,如果不把胃裡的苦水給吐出來,就算是你贏。
一個,兩個,無數個……
先前還因爲敵軍退了而興奮的歡舞的焉耆守軍,瞬間一個個辦起了嘔吐大會,各自奮力的比拼着。
至於唐軍,早就習慣了這樣的場面,打了一天的仗,他們可沒工夫去吐,一個個的唯一的動作就是,將餘下的手雷收起來,保管好火摺子,然後背靠在城牆上開始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