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鍋店內。
狼吞虎嚥的羅塵,根本顧不上食物的生熟,拿起來就是直接往嘴裡塞。
這段日子對於羅塵來說,簡直就是非人能過的生活。
“羅塵,你咋混成這幅慘樣了呢?”羅塵狼吞虎嚥的模樣,着實將宋忠給嚇的不輕,這得多少頓沒吃飯才能餓成這個模樣?
“唔……”慢慢一嘴的食物,羅塵只能隨意嚼上兩下,然後直接吞入腹中:“上一頓飯還是三天前吃的呢,在城外一個好心老漢給了半個餅……”
羅塵越說越覺得委屈,想當年,在這太平坊裡自己也是數一數二的人物,走到哪裡不被人衆星拱月般的追捧着?
再看看現在,滿滿的都是淚水。
“你就沒到太平坊去找那些老熟人?陛下如今已是皇帝,就算聯繫不上陛下,那些商販們也不會爲難你吧?”宋忠始終覺得有些難以置信,如果李元吉還在齊國,羅塵混成這副模樣並不奇怪,可現在李元吉就在長安,還推翻了李世民,他甚至不需要張嘴去說什麼,只要往那裡一站,就會恢復往日的雄風。
羅塵下意識的搖着頭,道:“不行,陛下以仁政治天下,我雖在陛下手下做事,但公是公,私是私,倘若今日我接受了他們的糧食,來日他們求我辦事,我當如何應對?這太平坊裡的店鋪,我只來了這家火鍋店,但所有人都被換了一遍,他們不認識我……”
這一番話,讓李元吉不禁對羅塵高看了一眼。
一個沒讀過書的人,竟然能有如此的思想覺悟,着實不易。
李元吉也相信羅塵不是裝的,因爲到目前爲止,吏部那邊已經不知道派出了多少人去找,如今也沒有找到羅塵。
倘若羅塵到這些店鋪討飯吃的話,自己早就接到消息了。
如果這是裝的,那也只能說羅塵實在是太有心機和耐力了,竟然能忍受如此長時間的飢餓。
“行了,你餓的太久了,這會兒不能吃的太多。”李元吉適可而止的制止了羅塵。
餓的久了,狼吞虎嚥的一頓下去,那不是在救人,而是在殺人。
宋忠很有眼色的倒了兩杯茶,又給自己也添了一杯,悄悄的打量了眼李元吉,見他並沒有責怪自己的意思,這才美滋滋的坐在那裡享受着絕品的大紅袍。
這種茶葉火鍋店自然沒有,但是宋忠可是隨身帶着一些的。
美美的品了口,除了感覺到這茶葉的確與普通茶葉有些區別以外,至於區別到底在哪?宋忠也不知道。
“說說你這段日子的所見所聞吧!”李元吉淡淡的問着,不想當,不代表就可以什麼都不管,該操心的事情,自己還是必須要操心的。
“諾……”羅塵口不帶停的說着這段時間的所見所聞。
最遠處曾到了雲陽,但當時朝廷正在調兵,百姓根本不能北上,無奈之下,羅塵只好調頭南下。
只是南下的日子也並不好過,被趕出來的時候身無分文,連半粒糧食也沒有,一路上只能一邊乞討,一邊找些能吃的草木植被什麼的充飢。
通過羅塵的描述,對於當下民間的情況,李元吉心中也基本上有了底數。
情況要比自己想象的更加惡略,而朝廷所準備的那些糧食,也根本不夠用。
……
旱情還在持續,各地主們也紛紛開始各顯神通。
旱情,對於地主們來說完全就是一場饕餮的盛宴,壓力什麼的根本不存在,對於他們來說,有的只是無窮的動力。
但地主們也不盡相同,一些在乎名聲的,吃相還稍稍好看一些,一些只瞧見眼前利益的,可就沒那麼好的吃相了。
不管是什麼東西,先扒進自己碗裡再說。
灞水邊上的張橋村,因村民張姓居多,又緊鄰連接灞水南北兩岸的一座古橋,故而取名張橋村。
以往的時候,張橋村佔着緊鄰灞水的光,便是遇上大旱之年,也不至於田間絕收。
但是今年的情況卻是越來越惡劣,先是灞水水量驟減,村民們已經開始提前給耕田澆水,但也架不住日復一日的烈日暴曬。
澆下去的水,要不了兩天便會徹底消失,幹蹦蹦的泥土,枯萎的莊稼苗,以及正在迅速見底的灞水。
原本水流豐富的灞水,如今就是捲起褲腿子就能直接橫趟過去,一個小孩子也不用擔心安全問題。
但是在十日之前,所發生的一件事情卻徹底的讓張橋村,以及周邊數十座村莊百姓開始出現了慌亂。
“喲,這是打算找人拼命去呀?”百姓們急的不能行,有人卻優哉遊哉的享樂着,朝着扛起鋤頭棍棒的百姓諷刺道。
“張大昌,回去告訴你爹,老子們就算是餓死,也絕不求你張家!”領頭的一漢子滿目怒言的朝着少年迴應道。
“嘖嘖,那就去死啊?張財旺,本公子還就告訴你們了,你們死了最好,本公子可以一粒糧食也不出,就把你們的地全給收回來。”張大昌滿不在乎的撇了撇嘴,朝着那漢子鄙視道,似是覺得還不過癮,繼續慫恿着:“去吧!快去吧!最好到其它村子在喊些人,死的越多越好。”
“哼,張老爺子傾盡一生,在鄉鄰之間才留下這麼副好名聲,如今張老爺子屍骨未寒,張家的名聲便被你們這對狗父子敗壞的如此徹底,你們就作吧,早晚有你們後悔的時候。”張財旺怒意沖沖的吼着。
張家,本是心地善良的地主之家,百姓們有什麼困難也總會第一個想到張家,而張老爺子也總是會不遺餘力的幫助他們,或是不收利息,或是隻收少量的利息。
百姓們無不對張老爺子感激涕零,而張老爺子卻總是告訴大家說,家裡已經夠富有的了,再富又能富到哪裡去?都是鄉里鄉親的,大家幫襯着點也就過去了。
正是張老爺子這種大義,才讓張家在十里八鄉的都有副響噹噹的名頭,提起張橋張家,沒人敢不伸個大拇指。
只是在張老爺子去世之後,一切都變了。
前去弔唁的鄉親們被全部趕了出來,還被警告說,早些時候是老頭子糊塗了,打今兒起,以前你們欠下的利息,得還,不僅得還,還得吧拖欠的利息的利息也給還了。
短短三年不到,張家便從人人喊好變成了如今這幅人人喊打的張家。
這對父子也更是無惡不做,據說家裡除了糧食,其他的好像什麼都沒了。
對於家中的這種現狀,這對父子卻一點也不着急,被罵張家早晚要完蛋,張大昌卻一點也不生氣,反而笑呵呵的諷刺道:“螻蟻就是螻蟻,就讓你過過嘴癮再說,早晚有一天,你會跪在本公子面前求饒的。”
“呸,你做夢……”朝着張大昌惡狠狠的吐了口唾沫,揮一揮手中的棍棒,大聲吆喝道:“鄉親們,咱們找李河村的算賬去。”
熙熙攘攘,一大票百十號人,男女老少都有,手持各種武器裝備,熱熱鬧鬧,轟轟烈烈的朝着灞水上游的李河村直奔而去。
途中又有一些零散的百姓加入,一路上聲勢浩大,等到了李河村附近的時候,隊伍已經聚集了差不多近五百號人。
而且後面還有更多的援軍正在源源不斷的趕來,聲勢之大,讓所過之處,無人敢露頭圍觀。
“要我說呀,這幫土包子簡直就是自尋死路,鐘鳴兄,還是直接讓你家狗腿子們上吧,趁早打亂他們,也趁早了結此事,可別爲此事耽擱了咱們北上的日子。”先前還在張橋村的張大昌,此刻卻是站在李河村的地界上,身旁站着的,是另一名同樣打扮的公子哥,身邊圍着不少的家丁。
家丁們的武器裝備要比對方先進的多,制式裝備是肯定沒有的,但是盾牌,削尖了的槍桿,僅僅只是這兩樣,就不是對面那幫百姓能對付的。
“莫慌,這做事要講道理,現在他們還未踏入我李河村,你讓本公子如何下令還擊?”被稱爲鐘鳴的少年公子微微一笑,捋了捋一絲秀髮,臉龐頗有些清秀,但仔細看的話,不難發現這貨好像有些娘炮的感覺。
“呵呵,講道理好,本公子也喜歡講道理,就是這些土包子們聽不懂這些道理。”張大昌笑眯眯的附和着。
鐘鳴有些反感的瞥了眼張大昌,陰陽怪氣道:“來呀,給大昌老弟拿個武器防身,待會可別讓那些刁民傷了大昌老弟。”
“額……”正幸災樂禍的張大昌,瞬間愣在那裡,有些爲難道:“鐘鳴兄,這個就不用了吧?”
“本公子說用,那就是用,不用也的用!懂?”鐘鳴繼續保持着微笑,一副翩翩公子的姿態。
“懂!小弟懂!”張大昌只能表面上附和着,心中不斷的叫着苦。
同時也暗暗下定決心,早晚有一天,一定要整死你個孫子。
若不是你家有門路去鎮北讀書,現在還得求着你辦事,老子現在就想一刀了結了你這個禍害,什麼東西?連自己人也特喵的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