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
褚遂良喝道:“陛下問你話,你怎敢回答的如此兒戲?”
錘子當然是用來敲的啊!
韓藝委屈道:“陛下,右僕射,我拿這錘子真是用來敲的。”
李治納悶道:“開個辯論大賽,又不是建房子,你拿個錘子來敲什麼?”
韓藝道:“這錘子主要是爲了讓提醒學員不要違反規矩了,跟那驚堂木沒啥區別。”
李治道:“那你拿個驚堂木來就是了。”
韓藝如實道:“驚堂木敲着不太方便。”
“你--!”
李治無語了,但韓藝說得確實有道理,這木捶比驚堂木要好敲了一些,至少不會敲到自己的手,揮手道:“行了,行了,你愛敲什麼都可以,快些開始,朕等得都不來煩了。”
“遵命!”
韓藝趕緊跑到那高桌旁,這一站上去,頓時覺得一覽衆山小,暖氣撲面而來,韓藝將自己的位子安置在這裡,沒有太多的講究,就是離篝火近,站在這裡不冷,就是這麼簡單。拿着錘子敲了幾下,同時心裡嘀咕着,先敲幾下再說,免得他們以爲我是在忽悠他們的。隨即朗聲道:“各位學員,關於此次辯論大賽的初衷,是因爲我當初提出的懷疑精神,但是,你們一定要記住,這一次的辯論大賽跟這個懷疑精神沒有半點關係,你們如果糾纏在這一點上,是沒有任何意義的,這一次辯論大賽的主要目的就是,辯論‘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這一句的真正含義。我再次提醒你們一邊,不要偏題了。”
正對面頓時射來無數道鄙視的目光。
韓藝這一番話看似點明主題,實則是撇清關係。
韓藝完全沒有感受到。開始宣佈此次大賽的規則,雙方每次各派一人辯論,算是一個回合。沒有限定辯手人數,但是不準講重複的論言。韓藝這麼做無非是希望更多的人能夠參與進來,再來就是中間坐着的那一百餘人就是此次大賽的裁判,辯論完畢之後,將由他們投票決出勝負。
崔有渝突然道:“不是陛下、太尉他們做評判麼?”
韓藝呵呵道:“陛下、太尉他們可都是滿腹經綸,你們的水平還沒有達到讓他們當來評判的地步,陛下以及各位大臣能夠來此觀看,就已經是高看你們。不服氣?難道你們是在質疑陛下、太尉是否滿腹經綸嗎?”
“學生怎敢!”
一衆學員立刻道。
李治沒好氣道:“這小子還真是在狐假虎威啊!”
長孫無忌道:“陛下明鑑。”
開玩笑!要是讓他們當評判,那你們就是說一通屁話。也是你們贏呀!韓藝見衆人服軟了,於是道:“時辰不早了,我就不多說廢話了,辯論大賽正式開始,先由正方派出代表發言。”
話音剛落,尉遲修寂就搖晃着站起身來,手舞足蹈道:“這有什麼可爭論的,自古以來這一句話不都是這麼個意思麼,若是有錯的話,難道以前那些聖人、聰明人會看不出來。所以我認爲這根本沒有什麼可爭的。”
“好!說得好!”
聽得一人大聲叫好。
不是尉遲敬德是誰。
尉遲修寂嘿嘿直笑着,其實他本不打算髮言的,但是尉遲敬德要他今晚好好表現。他又怕說晚了,被人給說了去,於是趕緊先把自己準備一下午的話給說了。不過他並不知道,就算他最後一個說,這一句話也能說出口的。
那邊蕭曉立刻道:“反對!照尉遲修寂的說法,以前那麼多聖人,那麼多的聰明人,爲什麼就我大唐的版圖最大,爲什麼就我大唐最爲強盛。大家說是不是啊!”
“是。”
反方齊聲高呼道。
韓藝一聲哀嘆。我的辯論大賽非得毀在這兩混蛋手裡。敲了下木捶道:“好了。辯論大賽正式開始。”
尉遲修寂錯愕道:“不是已經正式開始了麼?”
“是嗎?”韓藝茫然道:“難道你們方纔已經開始辯論了嗎?”
尉遲修寂道:“當然啊!”
韓藝一拍腦門道:“哦,真是抱歉。我還以爲這是你們準備的即興表演了。”
“哈哈!”
頓時一陣鬨然大笑。
就連李治和長孫無忌等人都搖頭直笑。
尷尬!
尉遲修寂、蕭曉灰溜溜的坐了下去。
不讀書,還想着來裝bi。真是不自量力。韓藝道:“下一回合。”
這回大家謹慎了,不敢輕易冒頭了,關鍵是這個副督察太能侮辱人了。
柳含鈺突然站起身來道:“每個人的天資各有不同,有些人一點即通,可有些人怎麼教也不會,相信大家都遇見過這種人,面對一個怎麼也教不會的人,而不顧一切的去教化他,這無異於對牛彈琴,教的人會氣餒,學不會的人會感到沮喪,而且這也浪費大家的寶貴時光,原本這個人可以利用這學習的工夫去種田,去織布,去養活自己,而現在卻是一無所獲,而教的人也可以將這精力放到那些天資聰穎的人身上,故此我認爲,當教能教之人,而不能教之人,只需告訴他們該怎麼去做就行了,這才合情合理。”
幾乎所有大臣都在點頭。
韓藝敲着錘子道:“正方論辯完畢,反方可以論辯了。”
立刻站起一人來,此人名叫慕容舟航,他道:“柳兄說的的確有一定的道理,但是我要問一句,何謂不可教之人,何謂可教之人?你不去教,你怎麼知道此人可不可教?在春秋時期,中原人士常言,戎狄夷蠻,乃是不可教化之人,可是如今呢?就說太尉雖出身鮮卑族,但卻飽讀詩書。滿腹經綸,在我大唐可是數一數二聰明人,倘若依古人之言。太尉也是不可教化的嗎?”
韓藝聽得暗笑,不愧是我的學生。比我還猛一些。
“大膽,你小子好大的膽子,竟敢頂撞太尉。”
一個大臣訓斥道。
長孫無忌笑道:“無妨,無妨,老夫認爲他的說非常有道理。”
李治也道:“觀者不語。你們莫要打斷他們的辯論。”又向一衆學員道:“你們大可暢所欲言,只要不是大逆不道之言,朕都赦你們無罪。你繼續說吧。”
“遵命。”
慕容舟航繼續道:“我以爲天下無不可教之人,雖說每個人的天資不同。但是天資再愚鈍之人,你教他明道理,辨是非,他總能學會一些,而任何一個道理都能令人一生都受用不盡,怎能說是無用之功呢?而且我認爲每個人都應該具備最基本的道德,這樣國家才能太平,同時還可能爲我大唐培養出一些國之棟樑來,故此,天下人皆可教。而且必須教,關鍵在於教什麼,如果你教一個農夫去治國之道。他肯定不會明白,他也不需要明白這些,但是你教他偷東西是不對的,他難道還會不明白嗎?孔聖人說的只是詩、禮、樂,這些都是最爲基本的,而不是深奧治國之論,豈有教不會之理?當然,你如果去教牛,那固然是教不會。”
李治笑着直點頭。臉上也露出濃厚的興趣,有一種躍躍欲試的衝動。
“你這不過只是紙上談兵罷了。”
裴少風直接忽略了韓藝的木捶。站起身來道:“任何事都得從實際出發,不然的話。說來何用?你說天下無不可教之人,那我倒要問問你,你有這麼多人去教嗎?那日崔有渝就說過,朝廷頒發法令,有些人懂,有些人不懂,依你之言,朝廷應該逐個逐個去跟那些不懂之人解釋是怎麼一回事,可是朝廷有這麼多工夫去逐個逐個去跟他們解釋嗎?就算朝廷有,這得需要多少時日,朝廷就什麼事也不做,光顧着跟百姓解釋。同樣的,將軍下達命令,也不會跟士兵逐一解釋,要是這樣的話,這仗還怎麼打?由此可見,這根本就是行不通的,這道理不僅要說得通,還要行得通。說得通,卻行不通,那叫做站着說話不腰疼,非理也。古人言,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既然告訴他們怎麼做就能達到目的,何必又多花一番脣舌了,何況這根本就是行不通的。”
“非也,非也!”
盧開明搖頭站起身來。
日!我又被忽視了。韓藝尷尬的瞧了眼懸在空中的木捶,又見大家異常投入,最終還是選擇悄悄的放下木捶。
盧開明道:“我認爲裴少風之言,乃避重就輕,以偏概全。這天下大事,越不過一個‘理’字,朝廷頒佈任何法令,都是有理可循的,學問高的人,一看就明白,而目不識丁之人,就看不明白,頒佈一道法令,再會告訴百姓這是爲什麼?這的確是不可實現的,但是爲什麼我們不事先就將這些道理告訴百姓,這樣一來,他們自己就會理解,這纔是從實際出發,裴少風說的根本就不符合實際。同理而言,倘若每個士兵在訓練的時候,就學習兵法,等到打仗之時,他們自然就會明白將軍爲何下達這個命令,而且他們還能更好的去執行命令。”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道:“而且我也不覺得這是行不通之事,不是沒有那麼多人去教,而是沒有人去教,自古以來,多半老師收學生都是因人而異,貴族子弟,他們認爲一定是可以教化的,是來之不拒,多多益善,而寒門子弟,他們卻認爲是不可以教化的,拒之門外。很多人將貧富貴賤視作可教與不可教的界限,故此孔聖人才會提出有教無類的思想,從有教無類也可以看出孔聖人根本不可能認爲這世上存在可教與不可教之人。”
這一番話言論下來,看着氣氛就漸漸變得緊張起來。
不少大臣臉都是繃得緊緊的,雙拳緊握,焦慮的目光瞟向李治。李治也是皺着眉頭,但是也沒有出聲。
而被忽視老半天的韓藝,嘴角的笑意卻是越發濃烈了,終於有那麼一點意思,不枉我給了你們這麼些天準備的工夫,還拿自己做誘餌,將皇帝和這些重臣給吸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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