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市雖然不及西市那般熱鬧,但同樣也是燈火通明,甚至要比西市更加通亮一些,這都是因爲支撐起這裡的都是貴族人士,他們需要更好的體驗,當然,這一切也是基於他們有享受這一切的消費能力。
人來人往間,只見幾位老者行走在街道上,在這幾個老者邊上還跟着十餘個帶刀護衛,不過這種情況在東市非常常見。
而這幾個人正是長孫無忌、褚遂良、韓瑗、來濟、柳奭五人。
開放夜市,是朝廷的一項非常重大的決策,不亞於建國初期的任何改革,因爲這是第一次動搖貞觀時期建立起來的體制,甚至可以說是挑戰幾百年的傳統,他們這些顧命大臣對此也一直都是抱有擔憂,肯定要親自上街視察的。
“太尉,令公子辦事能力還是非常不錯的,你看,這一切都進行的有條不紊。”
韓瑗笑呵呵道。
長孫無忌搖搖頭道:“這裡面韓藝和亮子都出了不少力。”說着他嘆了口氣,道:“衝兒他的確聰明,他若要下決心去做,那也做的好,只可惜他志不在此,對讀書以外的任何東西都不感興趣。”
語氣中透着慢慢的無奈。
但也正是因爲長孫衝過於偏愛讀書,才讓長孫延早早的就進入朝廷,長孫無忌當然想培養出一名有宰相之才的後人,這樣長孫家的榮譽才能得以延續下去。
褚遂良卻指着周邊一些酒樓道:“可是你們看看,這些官員都沉醉其中,倘若長久下去,我擔心這會令我大唐變得腐朽不堪。”
來濟似乎不以爲然,道:“右僕射之言雖然沒錯,但是這只不過是公開與封閉的區別。他們平時在府宅可也沒有少飲酒作樂。”
長孫無忌點點頭道:“登善,如今可不是貞觀時期了,現在天下太平。百姓富足,該是譜寫讚歌的時候了。倘若還如貞觀時期一樣,那又怎有盛世之況,我們都是在所難免啊!”
褚遂良道:“可我大唐自建國以來,都是提倡勤儉節約,這根可不能丟,適當的玩樂可行,但絕不能奢侈浪費,這是可恥之事。朝廷在開放夜市之時,同時也要督促官員,杜絕奢侈浪費之風,一味的追求改變,而不顧及立足之根本,這可是不行的。”
韓瑗點點頭道:“右僕射所言不錯,官員倘若揮霍過度,必定會帶來錢財上的困難,到時難免會利用職務之便,獲得財富。”
他話音剛落。忽聽前面有人吆喝道:“芝麻團,芝麻團。”
幾人擡頭一看,只見一個大漢推着一輛木車。邊上一個小女娃跟着吆喝着,而在木車上面卻放着用白布罩着的大物,隱隱間可見有熱氣冒出。
長孫無忌一看,覺得挺奇怪的,於是上前叫道:“小女娃!”
因爲這是東市,雖然長孫無忌周邊保鏢林立,但是那小女娃倒也是見慣不怪了,道:“老爺爺,要買芝麻團麼?”
長孫無忌笑着點點頭。道:“給我們一人一個。”
“老爺爺請稍等。”
小女娃欣喜不已,來到車旁。踮起腳尖,掀開那白布。但見白布下面是一個圓形的木箱,側面還有許多縫隙和拉手,十分奇特。小女娃握住拉手,輕輕一卡,卡啦一聲輕響,原來是一個抽屜,這可是韓藝帶來的新發明,但是如今都已經普及了,畢竟這不是什麼難做的東西。
又見抽屜裡面放着四五個白如雪,黑芝麻點綴的芝麻團。
長孫無忌站在邊上只覺熱氣撲來,更覺驚奇,即便是密封的,也不可能有這麼大的熱氣,詢問道:“你這芝麻團爲何恁地熱?”
推車的漢子道:“回這位老爺的話,這木箱中間有一個炭爐,可以很好的保溫。”
長孫無忌連連點頭,道:“這個設計還真是非常巧妙啊!是你做的麼?”
那漢子點點頭,道:“我聽聞朝廷要開放夜市,就尋思着出來做點買賣,正好我家內子有些手藝,可是如今天冷,咱又沒有店,要是冷了就不好吃了,人家也不會買,於是咱就做了這個玩意出來。”
“原來如此!”長孫無忌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似乎從中尋獲到什麼來,可問道:“不對呀,我聽說朝廷在開放夜市前,曾號召過百姓去兩市行商,尤其是關於飲食方面的,還免租租給他們店鋪,你爲何不去?還是你這芝麻團不好吃。”
那小女娃立刻道:“我娘做的芝麻團可好吃了----。”
“小七。”那漢子叫住那小女娃,讓她別亂說話,又朝着長孫無忌道:“朝廷只是幫助那些土地少的人,但我家有些土地,咱還沒這資格。”
褚遂良就問道:“既然你家有土地,爲何你還來做買賣,這大冬天的推着車叫賣,不累麼。”
那漢子道:“這位老爺有所不知,我家是有些土地,餓不死人,但是如今的米價便宜,換不了太多的東西,咱還想給孩子買幾件厚一點的衣裳,過年時,能夠吃上一頓肉,而且這比種田可要輕鬆多了,一點也不覺得累。”
“老爺爺,你的芝麻團。”
小女娃一雙手小手將荷葉抱着的芝麻團給長孫無忌等人送上。
韓瑗問道:“你這芝麻團多少錢一個。”
“四文錢。”
“這麼貴,一斗米不過如此呀。”
那小女娃突然用稚嫩的語氣道:“老爺爺,話可不能這麼說,我們還得燒炭,還得做箱子,還得推車,而且這又是晚上,這個價錢不貴了。”
長孫無忌被這小女娃給逗得呵呵直笑,道:“是是是,你說得有道理呀,不貴,不貴。”說着朝身邊一個隨從揮了下手,那隨從立刻將錢送上。
那小女娃拿着錢。頓時眉開眼笑,喜悅之色,盡顯無疑。
父女二人推着車又繼續叫賣起來。
長孫無忌嘆道:“豐收預示着谷多。而谷多勢必會造成谷賤,但是谷賤又會傷農。可饑荒的話,就更不用說了,這對於農夫而言,簡直就是滅頂之災,我以前也常常在思考這個問題,如今這芝麻團倒是給了我不小的啓發,若是將米轉爲這芝麻團的話,價值就高了。”
韓瑗若有所思道:“如果酒樓的生意好。那麼勢必會增加糧食的消耗,如此一來,糧價可能會上升,而且也不會上升太多,這對於農夫而言,未嘗也不是一件好事。”
長孫無忌嗯了一聲,皺眉道:“還有前面登善說到的那個問題,以前大家都窮,人人都非常勤儉節約,倒是沒有注意。我認爲這節儉之風。固然值得提倡,可是一味的節儉的話,對於商業發展也有着極大的傷害。到時富人只會越來越富,囤積的財物越來越多,窮人只會越來越窮。
你看這夜市一開,多少人獲得了生計,不單單是那些新來的商人,還有那些工人、僕人,他們都因此獲得了生計,他的錢多半都是來自於富人,可若大家都勤儉節約的話。那大家都不會上酒樓來吃飯了,這些人將會失去生計。但若提倡奢侈之風,那也決計是不行的。這跟穀賤傷農是一個道理。豐收預示着谷賤,谷賤卻又會傷農,難以兩全啊。”
柳奭突然道:“我以爲浪費與奢侈是兩回事,朝廷應該注重於主張不浪費,但是對於勤儉節約稍微可以放寬一些,說句實話,現在咱們們這些三品以上的大臣的生活可遠比魏公他們那時期要好多了,咱們也沒有像魏公那樣節儉。”
來濟道:“其實自古以來,皆是如此,國力強盛時,奢侈之風是避免不了的,王公貴族皆是如此,既然避免不了,我們應當正確的去面對,而非去躲避它,很多人過的比我們都要奢侈多了,但是他們卻不敢像子邵一樣,說了出來,這反而不好,因爲若隱藏奢侈之風,必會隱藏這奢侈之來源。”
褚遂良道:“可是難道要朝廷提倡奢侈之風?”
來濟道:“我絕無此意,我只是認爲,一個人要如何用他的財富,只要在律法之內,朝廷就不應該阻止他們,如果觸犯了律法,那也應當是按律辦事,但是奢侈並不觸犯律法。”
“但是這卻違反道德。”
褚遂良堅持道:“如果朝廷不加以制止的話,朝廷內部定會變得腐朽,歷朝歷代,皆是成由勤儉敗由奢,我們應當吸取教訓。”
來濟也槓上了,反正也不是第一回了,道:“可問題是這事咱們阻止不了,也沒有朝代阻止得了,此乃人性也。”
褚遂良道:“爲何魏公他們就能夠勤儉節約,而我們卻不能,你這分明就是藉口。”
來濟還欲繼續爭論,長孫無忌機會揮手打斷他們的爭論,笑呵呵道:“這種事絕非一日能夠解決的,這就好比水,無水便無肥田,可若水多了,變成了洪水,那同樣也會沖毀農田的,故此任何事都應當有一個度在那裡,如何把握好這個度,是朝廷應當認真考慮的問題,改日我們再好好談談這個問題,今日只逛夜市。”
韓瑗搖頭苦笑道:“僅僅多出一個夜市,卻又多出這麼問題來,看來我大唐也並非完美無缺。”
長孫無忌笑道:“若是完美了,那還要我們這些大臣幹什麼。走吧,走吧,去前面看看。”
幾人往前走了一會兒,忽聞前面傳來陣陣叫好聲,舉目望去,長孫無忌笑道:“今日萬福樓好像挺熱鬧似得。”
柳奭笑道:“太尉莫不是忘記了,那韓藝的大唐好聲音也是在今日開始。”
長孫無忌恍然大悟道:“對對對,我差點都忘記了。”
韓瑗道:“太尉可想過去瞧瞧。”
長孫無忌苦笑搖頭道:“要是老夫再年輕個二三十歲,倒也會去湊湊熱鬧的,如今就免了吧。”
.......
.......
謀劃多日的傾城之戀之大唐好聲音,終於在今日傍晚時分,在萬衆期待之下,粉墨登場了。各大賽區的地點都是在午後就已經被客人給攻佔了,一直等到現在,終於開始了。
鳳飛樓特別晚一些。因爲鳳飛樓不是酒樓,不可能邊吃邊看。要等到夜飯過後纔開始,但是毋庸置疑,鳳飛樓的客人依舊是最多的,因爲這是鳳飛樓發起的,誰人都知道鳳飛樓肯定要舉辦得更加好看一些。
另外,無名酒樓專門爲好聲音推出了一種乾果包,什麼栗子、蜜餞等等,專門爲好聲音而設定的。鳳飛樓裡面也提供熱茶,服務也是非常周到的,不比那些酒樓差。
樓內人生鼎沸,彷彿那一塊紅色幕布不停下,就不會安靜似得。
忽然,一行人從後門走了進來,頓時沸騰了,正是以顧傾城、夢兒、劉娥爲代表的評委團。
當然,大家自然是爲顧傾城、夢兒激動,跟劉娥沒啥關係。
“爲啥不見韓藝呀!”
一人高呼道。
這些客人還真是怪。以前韓藝總是出場,但總是噓聲四起,現今韓藝少有參與。他們又懷念起韓藝來。
沒有人搭理他。
劉娥、顧傾城、夢兒她們入座之後,紅布慢慢張開。
樓內立刻安靜下來。
“賣包子,賣包子,熱乎乎的包子,不買也來看看哦。”
光聽這聲音,頓時就是笑聲一片。
但同時心裡也萬分好奇,說好的好聲音了?
只見熊弟身上掛着木盤,一搖一晃的大喊着,又朝着臺下觀衆訴苦道:“各位客官。我今年可倒黴了,說出來都不會有人相信。從年頭被人忽悠到年尾,一個腦筋急轉彎就把我給忽悠到家道中落。以至於現在淪落到賣包子的境地,這話說出去能有人相信麼?”
“相信!哈哈!”
臺下客人情不自禁的喊道。
熊弟眨了眨眼道:“既然大家都相信,那就來買個包子唄。”
“好的!”
正當這時,左邊又走出一人來。
“是大忽悠!”
不少人立刻喊道。
“哎呦,這天煞的又來了,我得趕緊走,要不然這包子都得給忽悠去。”
熊弟腦袋一縮,轉背就溜,頓時引得鬨然大笑。
“小胖!小胖!”
杜祖華趕緊追上去,拉住熊弟。
熊弟哭喪着臉道:“我說大忽悠,你咋老是找着我來忽悠,臺下那麼多人,你不會去忽悠麼,我都已經被你忽悠到賣包子了,你就放過我吧,我求你了。”
杜祖華道:“我早已經改邪歸正,不忽悠人了。”
“忽悠!”
“真的,我今日是有任務來的。”
“接着忽悠。”
他那濃濃的揚州腔,逗得大家是開懷大笑,難以言表。
等到大家笑聲漸小,杜祖華才道:“是真的,不瞞你說,前幾****遇到一個法號婦女之友的高人,經他點化,我是徹底頓悟了,決定皈依婦女之門,這不,那婦女之友爲了考驗我,就安排了一個任務給我,讓我去尋找這世上最美的聲音,這人我都已經找好了,不過我一個人也聽不出啥是最美的聲音,尋思着找你一塊去,兩個人也好有個商量。”
“不去,不去。”
熊弟搖着頭,道:“我要賣包子,啥好聲音,我一點興趣都沒有。”
杜祖華道:“我找的人可都是美女哦。”
“那我去。”
熊弟立刻點胖腦袋。
臺下聽得又是一陣瘋狂大笑。
就連後臺的小野都是笑個不停。
這種略帶葷味的笑話,也是首次出現。
二人說話間,又來到臺中間。
熊弟左右張望着,不滿道:“說好的美女呢?”
杜祖華道:“你別光顧着美女,我得考考你。”
“考啥?”
“你認爲啥纔是最美妙的聲音。”
熊弟想了一下,突然拿出一個包子大口大口吃了起來,還發出叭叭叭的聲音。
杜祖華道:“我在考你了,你咋就吃上了。”
熊弟叭叭兩下,萌萌道:“這就是最美妙的聲音啊!”
杜祖華愣了下,隨即恍然大悟道:“你說的就是這吃東西時發出來的聲音啊。”
熊弟直點頭。
杜祖華道:“你沒有聽過食不言麼,你這聲音在別人聽着,那會覺得噁心。”
“呼呼呼!”
熊弟突然打起了呼嚕。
杜祖華嘿了一聲:“這小胖子怎麼說睡就睡上了---小胖,小胖,醒醒啦。”
“我沒睡。”熊弟仰着腦袋道:“這就是最美妙的聲音啊!”
杜祖華道:“你這是打呼嚕,會打擾別人睡覺的。”
熊弟又扭動着屁股,嘴裡發出噓噓之聲。
杜祖華道:“你不會說這撒尿的聲音是最美妙的聲音吧?”
熊弟直點頭。
杜祖華道:“敢情你人生中就剩下了吃喝拉撒睡啊!”
熊弟弱弱道:“難道你不是麼?”
這二人一問一答,大家已經快要笑瘋過去了。
這一番夾帶小品、相聲的開場白,當然是韓藝設計的,這是鳳飛樓的文化底蘊,是別賽區沒有的,作爲一個商人可不能放棄自己的優勢。
這也給觀衆帶來了極大的享受,也慶幸當初自己極力追求鳳飛樓的門票,當然,他們本也是鳳飛樓的忠實擁護者。
“行了,行了,我算是明白了。”
杜祖華擺擺手,道:“現在我就讓你聽聽這最美妙的聲音。”說着他又向臺下觀衆道:“下面就有請第一位參賽選手,明月姑娘。”
熊弟眨眨眼,道:“美女哦!”
這種萌萌的色,又是讓大家笑開了懷。
但隨後臺下立刻是掌聲四起,原來這位明月姑娘乃是賈四母大院中小有名氣的歌妓,不少人都認識她。
只見一位身着白色裙衫,嫋嫋如煙的美女走上臺來。
掌聲更甚。
“各位看官好,小女子名叫明月。”
明月先是盈盈一禮。
羣獸齊吼。
臺下的劉娥道:“可以開始了。”
明月稍微清清嗓子,然後就開始唱了起來。
這古代沒有話筒,全靠自己的聲音,但是因爲沒有,所以大家也不覺得有些不對,都是這麼聽着來的,而且人數也不是很多,但是這些客人非常自覺,立刻安靜下來。
這明月生得一副好嗓子,聲音響亮,而且唱功也非常了得,最重要的是,這是一首全新的詞曲。
賈四母好歹在平康里也是大有名氣,不可能讓自己的歌妓隨便上去唱唱,那是下足了功夫,這說是好聲音,但誰都知道,這同樣也是一場花魁之爭,誰能獲勝,那肯定是名符其實的第一花魁。詞曲都是找人爲明月量身訂做的,而且還排練過很多遍。
劉娥安排明月第一個上,就是爲了打響第一炮,別第一個上來,就跑調了,那她會覺得很丟人。
但如果是韓藝的話,就不會這樣了,因爲他希望遇到跑調這種情況,這樣纔有特色,要都是正正經經的唱,那未免也太沒趣了。
大家聽得也是搖頭晃腦,如癡如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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