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爺爺,你醒醒啊!”
長孫延將長孫無忌抱下來之後,拼命的搖晃着長孫無忌的身體。
“少公子,老爺已經走了。”那老管家跪在地上哭道。
“爲什麼?”
長孫延突然撲向那老管家,揪着那老管家的衣襟,激動道:“爲什麼會這樣?”
“老爺是讓袁公瑜那些畜生給逼死的。”
“袁公瑜?”
“不錯,袁公瑜三番五次帶人羞辱老爺,老爺不堪受辱,於是選擇——選擇。”
長孫延激動道:“我們已經來到這裡,他們爲何還不放過我們?”
“因爲——!”那老管家一張嘴,但最終還是選擇了沉默。
長孫延看着他,道:“爺爺這般做——是不是爲我?”
老管家一邊流着眼淚,一邊點着頭。
長孫延聽罷,癱坐在地上,呆愣半響,突然仰面大叫一聲,趴在長孫無忌的屍體旁嚎啕大哭起來。
武媚娘絕非善類,在她打敗長孫無忌的那一刻起,其實就可以宣佈長孫無忌的死刑,她不可能還容忍一個無權無勢的長孫無忌還活在世上,這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更爲關鍵的是,韓藝還在朝中,武媚娘認爲,要對付韓藝,必須得將長孫無忌弄死,她也害怕長孫無忌借韓藝起死回生,因爲她並不清楚韓藝和長孫無忌中間究竟有什麼陰謀,這二人合作太恐怖。
只不過她也知道李治是不可能殺長孫無忌的,畢竟是舅舅來的,殺舅舅有違孝道,那隻能由她來代勞,正好韓藝他們都在遼東地區作戰,大家的目光也都集中在那邊,這是一個非常好的時機,這種確實不太適合大肆宣揚。於是她又名袁公瑜這些爪牙,去到這些元老那裡繼續調查,說是調查,其實就是去羞辱他們,想盡辦法逼死他們。
因爲他們不具有殺死長孫無忌的權力,只能用逼,或者威脅。
而當長孫無忌看到袁公瑜時,就知道自己若不死,武媚娘是不會死心的,甚至還會連累到長孫延父子,而且他骨子裡還是非常驕傲的,如今被袁公瑜這種人羞辱,這是他無法接受的,於是選擇用這種方式,了此殘生。
一代權臣長孫無忌以這種方式結束了自己的一生,確實令人唏噓不已。
但這能怪武媚娘心狠手辣嗎?
那李恪,李道宗他們呢?
他們難道就真得該死嗎?
武媚娘這都是學誰的?恰恰都是學長孫無忌的,是舅舅你教我這麼做的。
還是聖人看得透徹,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既然這個遊戲規則是你定的,那麼你當然也得遵守這個規矩。
與此同時,身在北庭的韓媛也被武媚孃的派去的人逼死,長孫詮是直接判處死刑,就連沉寂多年的褚遂良,都未逃脫厄運,但是他並不是被逼死的,而是得知長孫無忌死後,就一病不起,很快就病逝了,武媚孃的人當時還半道上。
當初李世民留下來的一干元老大臣,皇親國戚,基本上就沒有幾個有好下場的。
當然,也有另類的存在,那就是于志寧和高履行,他們兩個看得挺開的,這好死不如賴活着,我憑什麼去死呀,反正二人就是裝聾作啞,任憑武媚孃的人如何羞辱他們,權當沒有聽見,你們要殺我,拿聖旨來殺,沒有聖旨,休想我死,因爲他們只是被貶,還是朝廷命官。
實在是沒有辦法,武媚孃的爪牙就派人去告訴武媚娘,這兩個人臉皮忒厚了,噴他一臉沫子,他們都能做到泰然自若,逼是逼不死了,只能處死他們。
武媚娘看他們兩個年紀不小了,活不了幾年,再加上于志寧、高履行並未直接與她作對,當時廢王立武,這二人都是選擇沉默,於是也難得的大發慈悲,將爪牙給叫了回來,讓他們兩個去自生自滅吧。當然,主要還是李治也沒有打算再去刁難他們兩個,武媚娘不可能因爲這兩人,去跟李治鬧不愉快,長孫無忌死了,那就行了。
這些曾權傾一時的元老們,在武媚娘面前,都落得如此下場,朝中哪裡還有人敢去得罪武媚娘,巴結都還不來及了。
武媚娘在外庭的權威又再進一步提升。
當然,以如今長孫無忌的地位,他的死影響不了任何事,李績他們正全心消滅高句麗,對此一無所知,就算知道,他們最多也就是嘆口氣,表示表示,在他們眼中,就沒有什麼比消滅高句麗更爲重要。
平壤城。
“父親,父親。”
只見一個三十歲出頭的男子興奮的來到淵蓋蘇文的屋內,此人正是淵蓋蘇文的次子,淵男建。
而屋中坐着一個老者,雙目炯炯有神,依稀可見年輕時候的風采,此人正是淵蓋蘇文。
這淵蓋蘇文乃是攝政大臣,非高句麗的王,但只是此時的高句麗王那只是一個擺設,淵蓋蘇文手中的一個木偶,高句麗的一切都掌握在淵蓋蘇文一家人手中,而且施行的是軍事獨裁,非那常規統治,這也是高句麗的士兵驍勇善戰的一個原因。
“出什麼事呢?”淵蓋蘇文問道。
淵男建喜道:“啓稟父親,大哥在東線成功的阻擊了新羅大軍,從而逼迫唐軍回救,東線的危機已經解除。”
淵蓋蘇文聞言,撫須哈哈大笑道:“男生果然沒有令爲父失望啊!”
淵男建又道:“可是父親,西線唐軍是步步緊逼,而且,較比起以往不同的是,他們這回改用船隊運送糧草,如此一來,他們便可避過那些狹隘、泥濘的道路,推進的速度令我軍有些措手不及,可惜我軍不能在海上阻擊他們的糧船。”
淵蓋蘇文眉頭一皺,怒哼道:“這都是因爲那個叫韓藝的小子。”
“韓藝?”淵男建想了想,道:“莫不就是那個中原最年輕的宰相?”
淵蓋蘇文點點頭,道:“我已經調查清楚,此次唐軍的後勤都是他在管,不過這小子也太目中無人了,他之所以有這麼多的糧草,那都是拿咱們高句麗的子民和土地換來的,還未開戰,那小子就將咱們的土地都給賣了,真是豈有此理,若是有朝一日他落在我手裡,我一定要將他折磨得生不如死。”
淵蓋蘇文何等受過如此奇恥大辱,這仗都沒有開打,你就將我家的土地和人口都給賣了,然後又換來的糧草攻打我們,不待這麼欺負人的。
淵男建聽到這事,只覺不可思議,覺得這是天方夜譚,這究竟是怎麼做到的,但事已至此,想那麼多也沒用,道:“父親,以唐軍的推進速度,用不到多久就能夠打到鴨綠山來,我們得及早想出破敵之策啊。”
淵蓋蘇文呵呵笑道:“建兒無須害怕,爲父已經想到這破敵之策。”
淵男建驚喜道:“父親已經想到了破敵之策?”
淵蓋蘇文點了點頭,又招招手,道:“你過來。”
淵男建急忙走上前去。
淵蓋蘇文手指着桌上的地圖道:“這唐軍爲求能夠趕在冬天到來之前,消滅我們,故此是兵分數路進攻,而這恰恰就是他們破綻。爲父與唐軍也不是第一回交手,對於那些統帥都瞭如指掌,他們是做夢都想消滅我高句麗,我料想他們這些將軍也都想自己這一路大軍先抵達平壤城下。
而這就是我們的反敗爲勝的機會。健兒,你領十萬大軍與楊萬春所部在鴨綠山、鴨綠江一帶防守,要不惜一切代價給我擋住唐軍的進攻,就算是死也要死在那裡,而且你要切記,若有事不決,一定要聽取楊萬春的建議,他是爲父最信任的將軍。等到唐軍殺紅眼時,便放其中一路過江來,爲父將會親率三萬大軍在後面將其殲滅,如此一來,既能打擊唐軍的士氣,又能緩解前線的壓力。
健兒,等到唐軍抵達鴨綠山時,戰爭纔算是剛剛開始,前面那些城池丟了也沒有關係,反正唐軍也帶不走,到時還是咱們的,這兵將才是最重要的,我們要將他們引誘過江,便可分而將其殲滅。”
“孩兒明白了。”淵男建又問道:“那不知父親打算先放那一路過來?”
淵蓋蘇文笑道:“那就看那路唐軍打咱們打得最起勁。不過李績那一路是不能放,那老狐狸狡猾的很,要是放他進來,只怕會變成引狼入室,除此之外,其餘的爲父都有信心可滅之。”
不管天時地利相助,還是老天爺幫忙,不可否認的是,淵蓋蘇文確實有些能力,這廝曾幾番力挽狂瀾,擋住了唐軍的進攻,他的信心也並非是狂妄自大。
而東線的蘇定方大軍成功突破了泉男生的包圍,與新羅大軍回合一處,其實都不能說是突破,那泉男生見蘇定方大軍一到,就立刻由進攻轉爲防守,他壓根就沒有打算吃點新羅的這五萬大軍,他攻擊新羅軍,目的就是將蘇定方給牽制回來,既然蘇定方已經回來了,那他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原本兩軍合軍,光兵力就多出一倍有餘來,這進攻應該是更加犀利纔是,然而,結果卻恰恰相反,唐軍與新羅軍合軍之後,戰鬥力反而下降的非常厲害,兩次進攻都被泉男生輕鬆化解,得虧泉男生忌憚蘇定方,要是換做別人,估計都反攻出來了。
蘇定方與劉伯英、劉仁軌都很納悶,於是開會檢討,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戰術安排都很得當,怎麼就打成這樣,就跟換了一支軍隊似得。
一干先鋒將在會議上是痛罵新羅將軍無能至極。
原來都是因爲新羅軍實在是太不堪了,什麼戰術都執行不到位,導致唐軍將士不但要打敵人,還得兼顧自己的隊友,每每到關鍵時候,新羅那邊真是變着花樣來潰敗,唐軍又得給他們補上,是心力交瘁呀,這真心沒法打了。
泉男生也知道新羅軍的戰鬥力渣渣,於是專門集中兵力攻擊新羅軍。
蘇定方、劉伯英、劉仁軌都覺得這樣下去,會被泉男生給活活耗死的,就還不如不帶新羅玩,讓他們在後面待着,做點攻城器械什麼的,乾點粗活,這打仗真不適合他們,咱們自己打得了,原本還是簡單模式的,帶着他們,立刻變成困難模式,至於單獨攻取平壤城,咱們也別多想了,還是老老實實配合主力圍攻平壤城。
決定之後,劉仁軌就去找新羅王,很委婉表示希望他們在後面待着,咱們已經很深入了,這很危險,你們何不去保護一下補給線,順便將一些物資運過來,要是清閒的話,就乾點粗活,修修路,做做攻城器械什麼的,說不定以後用得上,並且又承諾如果順利拿下平壤城的話,就將高句麗以前佔領的新羅的地旁全部歸還給新羅。
剛好那新羅王也不太想打了,因爲新羅軍的士氣低落到了低谷,他們也弄不明白呀,大家都是人,都五肢健全,黑頭髮,黃皮膚,爲什麼高句麗軍隊老是追着他們窮追猛打,一看到他們就來勁,而跟唐軍作戰的時候,就知道防守,裝孫子,怎麼捱打都不吭聲,反過來跟他們作戰時,個個都如天兵下凡一樣,以一敵十。
不公平!
太不公平了!
新羅軍上下是非常鬱悶,這前線還真不是咱待的地方,咱們還是老老實實在後邊當一個觀衆吧,兩邊是一拍即合,毫不傷和氣。
甚至於這地都不讓新羅軍待,蘇定方讓他們往後撤,萬一泉男生又跑來打你們,我們還得來救你們。
新羅軍一撤,唐軍是歡天喜地,恨不得舉杯痛飲,總算是擺脫這個豬隊友了,如今我們又可以快快樂樂的打高句麗了。
而高句麗那邊卻是好生惆悵,唐軍竟然將我們的最佳盟友給趕出了戰場,真是狡猾狡猾滴。
但不管怎麼樣,新羅軍還是成功的拖住了蘇定方,爭取到足夠的時間,淵蓋蘇文便可以安心的對付前面的唐軍主力。
這就是戰爭,有些事情是你沒法預料到的,蘇定方在與百濟作戰的時候,就知道新羅軍戰鬥力不足,故此讓新羅走邊線,攻擊高句麗最爲薄弱的地區,盡是一些山村、小鎮,重鎮都是唐軍來攻打,哪裡知道新羅還會打成這樣。
然而,他們沒有預料到事,還遠遠不止如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