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詧抿着嘴,並不做聲。
而崔詧不做聲,其他人也就不好說什麼了。
畢竟秦少游的功勞確實是大,也有人打小心思,秦少游這是從龍的首功,而自己是叢功,若是秦少游得到厚賜,自己的賞賜怕是不會低,現在反對武三思的倡議,頗有點搬石頭砸自己腳的意思。
武三思話音落下,李顯卻是呆了。
顯然他對此瞭解的並不清楚,也不知武三思說的是好是壞,他心裡是極感激秦少游的,見武三思說的有道理,滿朝又無人反對,便道:“諸卿以爲如何呢?”
這是照例的一句問話,某種程度,也說明李顯的不自信。
可是李顯這樣問,卻是把崔詧弄得很是尷尬,假若這個時候,狄仁傑若是在也就好了,狄仁傑畢竟沒有牽涉到什麼利害關係,而且性子剛直,有什麼就敢說什麼,偏偏是他只好繼續充耳不聞。
倒是有幾個御史躍躍欲試,可是看了看三省中的諸公,一個個沉默寡言,終於還是打了退堂鼓。一些關東世家出身的,心裡倒是憤恨難平,正要搜腸刮肚的想好措辭,卻聽李顯道:“既如此,那麼如此殊榮,秦卿也是得之理所應當,恢復弘農郡,供養神策軍,秦少游拜爲弘農郡王,敕其爲神策將軍,-∑,既諸卿無人異議,如此甚好。”
秦少游便站出來,道:“陛下洪恩,臣受之有愧。”
李顯只是笑吟吟的看他,道:“你若是不受,那麼就是朕有愧了。”在秦少游勉強,他倒是恢復了些信心,再不似方纔那樣唯唯諾諾了。
這件事,看上去秦少游被人利用,尤其是那韋氏。怕是想借秦少游爲棋子,不過對秦少游來說,確實是一件利益極大的事,這簡直就是脫胎換骨,自今日開始,一切就全然不同了。
從前的神策軍,靠着一個縣維持,倒也過的下去,可是現在呢,一個弘農郡。至少七八個縣,而且俱都是關東最肥沃的土地,又俱都靠着黃河,可想而知,這其中的益處。
唯一擺在秦少游面前的,反而是關東士族,這些人當然不會是省油的燈,他們幾乎控制了弘農方方面面,不過在如此巨利面前。眼下也顧不得許多了。
秦少游謝了恩,自然曉得要低調行事,所以退回班中。
緊接着自是論功行賞,不必細表。待朝議結束,衆臣要散去,李顯獨獨留下了秦少游。
秦少游本來還有些拘謹,李顯卻已笑吟吟的起了身。一把拉住秦少游,道:“秦卿。你看朕這天子,做的可以嗎?”
秦少游心裡唏噓。心裡說:“陛下這個天子,當真是糊塗。”只是這種話他怎麼說的出口,只是笑了笑:“陛下初登大寶,便能威懾羣臣,叫人歎服。”
李顯哈哈大笑,道:“其實……朕唱歌也不錯,做樂府的伶人比作天子好。”
秦少游不由打了個冷戰,想到了李顯的鬼哭神嚎。
李顯不由道:“只是自入了宮,朕和你還有上官辰就不便相見了,真是遺憾,秦卿,隨朕去長樂宮,皇后盼着見你,說這一次多虧有了你。”
原來是韋氏想見自己,這讓秦少游有了幾分警惕,他笑吟吟的點點頭,尾隨李顯至長樂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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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樂宮已經是另一番模樣,那一場大變之後的痕跡早就消失不見,按理來說,這是皇帝的寢宮,皇后卻是住在隔壁的宮室,不過韋皇后地位不同,也就搬來和李顯同住,韋皇后氣色顯得很好,比之從前雍容了許多,遠遠聽到秦少游和李顯來,忙是帶着兩個女官出來迎接,她見了秦少游,眼眸亮起,笑吟吟的道:“本宮真該謝謝秦卿家,若非秦卿家,陛下和本宮,現在還不知是什麼光景。”
秦少游不知她是真心還是假意,忙是還禮,道:“這是陛下齊天之福,臣豈敢稱功。”
李顯打了個哈哈:“進去說話。”
他率先進去,韋氏則尾隨其後,秦少游跟着魚貫而入,寢宮很大,尤其引人注意的是那象牙方榻,韋氏脫了鞋,露出足裸,一點也不避諱,道:“秦愛卿會搏戲嗎?”
唐時的搏戲,是很簡單的遊戲,比之後世練大腦的麻將,真是不可同日而語,秦少游怎麼不會,不過秦少游不是武三思,畢竟沒那老東西放得開,他只微微一笑:“臣不會。”
韋氏露出遺憾之色,道:“這樣……那麼本宮和陛下來,秦卿在一旁看看即可。”
李顯興致勃勃的上榻,中間拍了几案,這皇帝和皇后,就在牙帳之下搏戲,李顯先是輸了,韋氏便道:“陛下輸了,當輸什麼纔好?”
“啊……”李顯沉吟一下:“皇后想要什麼?”
韋氏瞥了秦少游一眼,那眼眸裡似乎閃露着什麼,卻是慢悠悠的道:“我有個外侄,叫韋清,陛下好像也是見過的,人呢,還過得去,這不,前些日子騎馬摔傷了,這纔剛剛痊癒,人嘛,總是不能閒着,會閒出病來的,陛下何不給他一官半職,讓他爲陛下效命,如何?”
李顯居然毫不猶豫,道:“這個好說,不過是一句話罷了,我和崔公……”
韋氏卻是搖頭,幽幽嘆道:“陛下,爲何凡事都要和崔公商議?崔公年紀這樣大,什麼都勞煩他,外間人都會說,陛下不撫卹他呢?”
李顯撓撓頭,這才面露難色。
韋氏卻是看向秦少游,道:“秦卿以爲本宮說的話有道理嗎?”
秦少游方纔假裝自己很有耐心的在旁觀戰,現在聽韋氏來問自己,顯然又聯手製衡崔詧的意思。
其實論起來,崔家和韋家的矛盾,真正的始作俑者就是秦少游,這一點韋家的人也清楚,不過韋氏卻極爲聰明,曉得什麼人是主要,什麼人是次要。
不過與韋氏結盟,秦少游心裡卻覺得有些彆扭,他淡淡一笑,道:“一切全憑陛下做主。”
這句話,帶着拒人千里之外的意思,韋氏卻是不惱,只是咯咯笑道:“陛下,你看,秦卿這樣大功的人,都是一切憑陛下做主,陛下卻非要憑崔卿做主,這是什麼道理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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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少游萬萬想不到,一句這樣的話都會被韋氏所利用。而李顯露出遲疑之色:“就怕有人不服,崔卿出面,終究好一些。”
韋氏抿了抿脣,假意嗔怒道:“若如此,那麼臣妾也就不再強求了,終究胳膊肘還是往外拐的,韋清終究也是陛下的親戚,怎麼反而像是外人一樣。”
見韋氏生氣,李顯呆呆的不知如何是好,這時候他想起秦少游,便問秦少游,道:“秦卿,你看這樣的事,該如何處置?”
秦少游一時無言,李顯固然是個好人,可是天子……只怕是真當不上的,他見李顯和韋氏都盯着自己,心裡嘆息,武則天這一手,實在是妙到了極點,幾乎把所有人的心思都計算到了,韋氏會急不可耐的爭權,李顯必然是左右搖擺,崔詧一旦遭致了打擊,會怎麼樣嗎?狗急了尚且跳牆,況且是鼎鼎有名的崔家?
亂象,只怕從今日,就要正式開始了。
將來,誰來收拾這個局面呢?
秦少游心裡唏噓,口裡卻不鹹不淡的道:“臣不敢妄言。”
這不禁讓李顯和韋氏都有些失望,韋氏對秦少游的水火不侵終於露出了幾分惱怒,她淡淡道:“秦卿家,陛下信賴你,是望你能做他地肱骨,可是有話不能直說,卻也未必是人臣之道。”
李顯覺得韋氏的話裡帶着刺,不由道:“皇后休要說這樣的話。”他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秦少游,見秦少游沒有生氣,便尷尬的道:“朕不過隨口一問而已,哎哎……那麼朕就答應了你,朕直接頒佈旨意,不和崔卿商議。”
韋氏立即喜笑顏開,道:“那臣妾明日就教他入宮來謝恩,噢,還有一件事,臣妾畢竟也是爹生娘養的,可是家父卻在外,能否召回宮中來,以敘人倫之情?”
這一下子,李顯卻更加犯難了,韋玄貞是武則天逐出去的,本能的,李顯對武則天依然還有些畏懼,一時不知答應不答應好。
見李顯如此,韋氏的眼眸裡便閃出淚花,道:“都說衣錦還鄉,如今臣妾都已是皇后了,難道連老父都不能見?若是如此,臣妾這些年……”
“哎……哎……”李顯受不得這樣,一臉鬱悶的道:“朕想辦法,想想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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