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勇的瞳孔收縮起來。
當那無數破空的聲音嗖嗖響起,他很快就明白,接下來他要面對的是什麼。
是弩……
也只有弩,纔會在數百步外傷敵,也只有弩,纔是平射,此時他看到正前方密集如林的‘星點’朝自己方向射來,他不禁微微一愣。
怎麼會是弩。
進攻之前,神威軍曾派出了斥候,雖然不敢靠近神策軍,卻也曾在數百丈外遠遠的觀看,他們幾乎可以確定,對方的武器是弓,而且……在此之前,神策軍也確實使用的是弓箭。
之所以神威軍做出如此的判斷,其實並非是斥候的問題,因爲在唐軍之中,弩往往是重弩的代名詞,一般情況,需要二至三人協力操作,雖然遠遠眺望,多少還可看出重弩的痕跡,就比如說他們作戰的陣型,就絕不是一個個分列,而是三兩人湊一起了。
可是……確實是弩。
而且這種弩一定並不笨重,否則正前的隊列不過千人,怎麼可能射出上千支飛箭,樑勇疑惑了,他在西域鎮守時也曾見過弩,一般重弩還可堪一用,不過因爲笨重,需要許多人來發動。輕弩也不是沒有,卻因爲造價高昂,再加上射程並不遠的緣故,大多數只是彌補一些重弩的不足。
既然對方用的是輕弩,何以射程依然可以到數百步外?
這個時候,其實已經不及多想了。
因爲如雨的箭矢已經逼近,緊接着,無數的慘呼聲傳來,上百人轟然倒地,有人甚至直接被射成了刺蝟,密密麻麻,渾身是血。
樑勇幸運的躲過了一枚****來的羽箭。他把頭一偏,那箭矢嗤的一聲自他的耳畔飛過,不過即使如此,他的耳尖依然火辣辣的,而身後的人就沒有這樣幸運了,發出了一聲不甘的慘呼之後,滾下了馬去。
樑勇心裡撲哧了跳了一下,即便是他膽大,即便是他悍不畏死,即便他早已視死如歸。可是在此刻,他依舊是心有餘悸。
他竟發現握住戰刀的手罕見∝ding∝點∝小∝說,.□.∧o< s=";arn:2p 0 2p 0";>
的開始顫抖起來。
這……到底是什麼弩,爲何這樣的犀利。
他心裡想着,騎隊卻因爲這一輪的弓弩射擊,頓時開始凌亂,許多人甚至萌生了退意,還有四百步,四百步而已。
這時有人怒吼道:“弓弩填裝遠比弓箭要費時,殺啊。殺過去,他們來不及裝箭。”
畢竟……還是有人是明白事理的。
聽到這麼一吼,樑勇也冷靜了下來。
不過弩雖然威力大,準頭也好。可是填裝起來卻是麻煩,遠比弓箭要費時費力,現在只差幾百步,只差擊敗步了。衝過去,就是戰馬和戰刀的天下。
報仇……
樑勇的眼睛紅了,他催動的戰馬。發出衝刺。
無數人在他的感召之下,也紛紛收起了畏懼之心,紛紛勒馬狂奔。
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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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靜看着眼前那些稍稍凌亂卻依舊衝鋒向前的隊伍,嘴角卻是勾起了一絲微笑。
這些人顯然不明白,當他們闖入這個距離的時候,就已經步入了死地。
他已經不再指揮了,因爲接下來,都將按照操練時進行。
第一列弩手退出,第二列上前,弩箭早已裝填好,根本不需要有任何攻擊的間隔和空隙,嗤嗤……無數的弩箭飛着出去。
這是神策軍專門爲連弩所設置的三段擊戰術,在他們的操練過程中,有人發現連弩的射擊時間雖然不多,可是依然還有間隔,即便是自動填箭,減去了不少的步驟,可是這個過程,依然可以容納一些時間,於是神策軍將弩手們分爲了三列,第一列射擊,第二列準備射擊,第三列填箭。
如此一來,連弩的效用幾乎到了無懈可擊的地步。
嗖嗖嗖……又是數千餘支箭矢如飛蝗一般射出,第三列已經出陣,在第二列的箭矢還未射入敵軍的陣中之時,第三列的箭矢亦是射出。
而此時,原先的第一列,連弩已經準備完畢,他們取代了第三列的位置,擡起了手弩,他們瞄準的方向,早已是人仰馬翻,無數人如割麥子一樣倒下,這兩三百步的距離,竟是頃刻之間,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
他們果斷的按動了機括,旋即立即退入了陣中,在他們的身後,第二列又重複的出列。
沒有間隔,沒有間隔……
這對於神威軍來說,不啻是災難。
因爲這如雨的飛蝗,居然一輪又一輪,沒有任何的間隙,第一輪射出,不出片刻,第二輪又開始收割生命,他們還在驚魂未定的時候,第三輪、第四輪、第五輪的飛蝗便已自天兒降。
樑勇一下子呆了。
他的腦子嗡嗡作響,竟是瞬間的麻痹了一般。
弩的裝填箭矢時間短,這是常識,所以雖然射擊距離長,雖然威力巨大,可是很多時候,甚至不如弓箭好用,這也是常識。
而現在……所有的常識被打破,連弩的威力,使衝在最前的人被射到,緊接着,當前面的人被射成了刺蝟,翻落下馬,還在泥濘中掙扎的時候,後面的騎兵又暴露給了他們對面的弩手,一陣飛蝗過後,又是一列人倒下。
竟是連一丁點給人喘息的機會都沒有,就彷彿連綿不絕,永遠都沒有盡頭一樣。
一枚羽箭,已是抵達了樑勇的腰腹,下一刻,狠狠扎進了他的身體,羽箭依然在腹部高速的旋轉,彷彿連他的腸子都要擰出來,他發怒了不甘的悽吼,腦子裡卻只剩下了一個念頭:“爲何,沒有間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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