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頗有大逆不道的意思在。
非議朝政,這在從前的孟津是不敢想象的。
可是如今,這個人的聲音竟是很快獲得了無數的歡呼聲。
“不錯,此等惡政,難道是天子糊塗了嗎?”
“哪裡是天子糊塗,天子已遭韋氏那惡婦迷惑了,韋氏便是賈南風。”
賈南風是西晉時的皇后,貌醜而性妒,因晉惠帝懦弱而一度專權,是西晉時期“八王之亂”的始作俑者之一,後死於趙王司馬倫之手。
有士族出身的議員更是之乎者也,不禁嗚呼哀哉。
那些商賈出身的,則更加衝動和莽撞。
從前的商賈,大多是夾着尾巴做人,唐朝風起開放,雖然商賈的地位也不算低,不過歧視依然存在,比如官面上,商賈子弟不得讀書入仕等等,商人講究的是和氣生財,更加使他們養成了謹慎的性格,而如今,他們卻顯得‘放肆’起來,許多人喧囂起來,這大抵是因爲一方面他們的背後,早已不再是從前那樣的商賈,如今的巨賈,財富已經增加了十倍不止,這種巨量的財富,足以使他們開始更加接近權利,另一方面,便是商賈再非是三三兩兩的面目出現,因爲議事堂的緣故,他們開始抱團了。
人就是如此,一個人單獨上街,遇事往往膽氣不足,可若是你身邊有十個八個夥伴,便是連說話都會比平時粗壯幾分。
這些商賈,因爲遭受了極大的侵害,損失重大,因而最是義憤填膺,甚至有人道:“殺了韋氏。還個太平世道,朝中出現了奸賊,難道就沒有周公霍光那樣的忠臣嗎?”
楊炯坐在這兒。依舊還是板着個臉,心裡真是哭笑不已。這……真是太過分了。
可是沒法子,即便是他,也是憋了一肚子氣,楊家在弘農有大量的桑林,一旦不景氣,收絲的商賈必定會減少,價格肯定會一壓在壓,損失慘重啊。楊家的許多產業,想必也要遭遇極大的衝擊,大家過了這麼久的好日子,本以爲一切都可繼續美好去,誰曉得因爲韋氏一個動念,卻是要玩砸了。
楊炯真恨不得也跳出來,狠狠痛罵一頓,不過他畢竟身份不同一般,自然不能有辱斯文,反正該罵的話。別人已經代勞,作爲議長,他三緘其口就是了。
議事堂裡神策軍中的議員。倒還算規矩,沒有胡亂抨擊什麼,這些軍中的議員,都是鐵板一塊,平時極少發言,也很少起鬨,不過一旦神策府有需要,一個暗示去,這些人便可做到絕對的支持。
張濤就是其中一個。他曾是神策軍中的一員高級武官,此後因爲負傷退了來。被安排進了這裡,他來此。代表的自然是神策軍的利益,此時他只是冷眼旁觀着這些激動亢奮的人羣,心裡卻在盤算着什麼。
這幾日神策軍內部的會議越來越頻繁,團結營駐地的調動亦是多不勝數,原本預計三月後裝配的諸葛弩如今似乎也在催促着大規模生產,還有火炮……
這許多的跡象,都可表明,神策軍似乎會有異動,只是這一次的異動,會針對誰呢?
張濤說不清,他才懶得和那些商賈和讀書人鬧騰,在沒有任何神策府或者神策軍的授意之前,他只需要在此乖乖按部就班就好了ras;。
正當所有人鬧哄哄之際,卻有人前來傳來消息,楊炯看過之後,便起身,大叫道:“安靜,都安靜……”
張濤這才收回了思緒,擡眸看着楊炯。
這時嘈雜的聲音總算是漸漸弱了去,大家都不禁看向楊炯。
楊炯正色道:“最新來的消息,昭義鎮都督韋弘敏,與神威鎮都督王方翼因要就任,所以途徑洛陽,他們的坐船,明日就到。只怕後日便要去洛陽宮中覲見上皇,諸公且聽我說,殿的意思是,來者是客,這韋弘敏與王方翼都持着旌節,代表的是天子的名分,介時殿少不得要去迎接,殿已送來公文,爲壯形色,讓我等一併去迎駕。”
衆人一聽,有人怒容滿面道:“是那奸賊韋弘敏,爲何要去,殿未免示弱於人。”
“不可去,不可去。”
“去去也無妨……”
又是鬧的炸開了鍋。
不過議事堂素來都是如此,楊炯也是無可奈何,索性苦笑,隨他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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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弘敏輾轉洛陽前去赴任,這幾乎是必然。
至於覲見上皇,那自然也是應有之理。所以早在幾日前,就已有人傳來了書信通報。
韋弘敏要去河北,那王方翼要去山東,這兩處地方,若是走水路,就非要經過洛陽不可,而若是走陸路,卻是沒有一兩個月的功夫卻是別想到的。
如今這二人的到來,秦少游還是花費了功夫。
來者是客,這是他的意思。
無論怎麼說,秦少游還是朝廷的臣子,這個禮數是斷然不能壞的。
雖然洛陽城和孟津已經鬧成了一鍋粥,可是秦少游卻沒有顯得過於衝動。
在一番佈置之後,終於在這一日,帶着神策府上人等,又帶着一隊護衛匆匆抵達了洛陽港。
這裡的一處碼頭已經清理了人流,爲了韋弘敏和王方翼的安全,神策軍幾乎是三步一崗五步一哨,這畢竟是沒法子的事,畢竟這二人名聲在河南有些臭,誰知道哪個昏了頭的‘義士’會不會做出什麼駭人聽聞的事。
此時秦少游負着手,看着那無數船隻擁堵的水面,見那滾滾的河水流入人工的琥珀,他遠遠看到,有一艘特別的船正徐徐向這個碼頭靠近。
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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