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路難……”武則天幽幽的唸了一句。☆→☆→點☆→小☆→說,..o
隨即,她嫣然一笑,道:“好一個行路難,這兩則詩實是動人心魄,既是你的寫照,又何嘗不是朕的寫照呢。”
武則天深深地看了秦少游一眼,意味深長地道:“其實朕和你一樣出身卑賤,家父……”
提到家父二字的時候,武則天的眼眸裡不由掠過了一絲溫情。
其實她很少提及自己的家事,大抵是因爲自己的父親確實不是門閥子弟,因爲家貧,而挑擔子去各村賣過豆腐,又曾和同鄉許文寶經營過木材生意,雖然後來資助李淵起兵,最後有機會能夠封官晉爵,可是武則天深知,在真正的門閥心裡,實在不值一提。
可是今日,武則天居然興致盎然起來,從前,她覺得有些事難以啓齒,是因爲受了門閥的成見,某種程度也是被門閥把持的意識形態所影響;而自從秦少游提出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再到今日,一個小小的廚子居然能一鳴驚人,作出無數門閥子弟都望塵莫及的詩詞時,武則天在這潛移默化之下,竟是發現有些事也沒什麼難以啓齒的。
於是這曾是人盡皆知,可是唯獨武則天對此三緘其口的事,如今竟是非常輕快地自這位則天大帝的口中說了出來:“家父早年經商,也知道行路的艱難,於是便自覺的,人生在世,靠人不如靠己,於是便對朕尊尊教誨,現在想起他的音容笑貌,實在教朕眷念。”
她不由莞爾笑了:“朕記得家父還賣過豆腐。”
上官婉兒驚詫地看着武則天,其實在暗中確實有不少武則天的反對派暗罵武則天的父親是豆腐郎,所查的許多謀反案件裡都有這樣的記錄,而武則天對此一向是忌諱莫深,所提到的,永遠都是武士彠後半生的官宦生涯;不曾想到,武則天今天竟是拿出這樣的私隱大大方方的說出來。
那兩則詩,還有這個秦少游,似乎已經開始影響陛下了。
上官婉兒心裡咋舌,不過……
她心裡想:“我喜歡吃豆腐。”
結果,秦少游接下來的話讓上官婉兒嚇了一跳:“陛下,臣喜歡吃豆腐。”
上官婉兒驚愕地看他,原來你也喜歡吃?隨即又覺得不妥,這句話有點犯忌諱。
武則天只是嫣然一笑:“是麼?朕也喜歡。”
武則天的心情居然變得無比輕鬆起來,其實有些東西說出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那些政敵用這個來攻訐自己,而現在武則天明白,這並不是什麼武器,自己的敵人其實不過是自己而已。
她笑吟吟地道:“好了,朕該回宮了,你的詩作得很好,這詩既能言志,朕很希望下次還能品讀你的佳作,朕就做不得詩,可是婉兒卻是深諳此道,有空閒,朕讓她向你討教。”
上官婉兒忙道:“討教是不敢當的,臣理當向秦助教學習纔是。”
武則天抿抿嘴道:“四門學那裡,秦助教繼續教授詩學吧,望你爲國家育才,教化之重,朕寄望在你的身上。”
秦少游忙許諾道:“微臣遵旨。”心裡忍不住失望,原來沒有官升啊,咳咳……行路難,做官更難。
他不是官迷,可是深知這個世道權利的重要,利益薰心是有的,人活着不就是希望自己過得好麼,所以並不矯情。
武則天的臉色旋即拉了下來,走到了六位博士的面前。
六位博士,此時個個面如土色,形勢已經逆轉,他們已經完了。
即便陛下不懲處,自己的聲譽也遭致了極大的打擊,這輩子,怕是都擡不起頭來了。
武則天只是淡淡一笑,而後拋下一句話道:“諸卿都已年歲老邁,既是要請辭致仕,頤養天年,朕若是奪情,不免有違倫理,人有生老病死,朕豈忍心諸卿以衰病之身而報效國家?明日起,諸卿可以回鄉了。”
而後,無數人隨聖皇如潮水一般退出去,只留下六個萬念俱焚的博士,他們的仕途之路到此爲止。
最可笑的是,沒了仕途,如今連聲名都徹底葬送了乾淨,一輩子的努力,如今都付諸東流。
柳縣令目瞪口呆,老半天都沒回過勁來。
可是秦少游不一樣,他素有痛打落水狗的傳統,眼珠子一轉,滿肚子壞水的他立即面帶微笑,然後上前一步,要去攙扶跪在地上的王巖。
王巖這個人,根據他的瞭解,是六位博士中最衝動易怒的人物,這次遭受這樣的打擊,心裡一定是恨透他了。
秦少游一副爲他們難受的樣子上前攙扶他,口裡道:“王公,地上寒……”
王巖回過了勁來,他本是看不起秦少游,將他當作自己博取清名的工具,本來以爲這個傢伙,自己只要一踩,便可將他碾成肉醬,可是誰知最後失去一切的反而是自己。現在看秦少游假惺惺的上前,他腦子嗡嗡作響,雙目赤紅,直接便是一句暴喝:“秦少游,你這奸佞、狗賊!”
秦少游的手伸過來,他的手順勢便扯住了秦少游的袖擺。
秦少游笑了。
冷笑!
他不是個心胸很寬廣的人,從這六位博士拿自己當棋子一樣耍弄,最後再把他如垃圾一樣踩在腳下開始,秦少游就知道,這些人一定不能有好結果。這不但是私仇,最重要的是,他要讓那些膽敢招惹自己的人看看,自己雖是廚子出身,官職卑微,卻絕不是好惹的。
秦少游一把甩開了袖子,王巖畢竟年紀不小,哪裡是秦少游的對手,於是打了個踉蹌,他還沒有站穩身子,秦少游已是反手一巴掌狠狠地摔在了他的臉上。
啪……
王巖呆住,上官婉兒一巴掌,秦少游又是一巴掌,而這一巴掌更重,直接打落了他一顆門牙。
他憤怒的擡起了眸子:“你一個廚子,竟敢打老夫?”
秦少游朝他輕蔑一笑,旋即目光落在了柳縣令的身上:“柳縣令……”
“在,在的。”
眼看這親民堂裡雞飛狗跳,柳縣令真是萬念俱焚,秦少游一喚他,他下意識地迴應。
秦少游正氣凜然道:“方纔的一幕,想必柳縣令也看到了吧,這個老匹夫,如今沒有一官半職,在公堂之上,竟敢率先對下官動手動腳,我大周朝還有王法,還有法律嗎?”
一聲喝問,讓柳縣令的眼皮子一跳,怎麼正說反說,都他孃的是你秦少游有理。
可是仔細一琢磨,陛下說是準允了六人致仕,不過瞧那樣子,其實就是罷官了,說這六人是草民也沒有錯,況且他們現在已經聲名狼藉,在士人之中再無影響,秦少游好心去攙扶王巖,王巖確實是先動了手,按理……
就在他恍惚的時候,秦少游目光幽幽地看他,冷然道:“大人自己看着辦吧,不給下官一個交代,這縣裡的鳴冤鼓還是勸大人撤了爲好。”
鳴冤鼓乃是各縣的象徵,怎麼可能撤掉?秦少游的意思很明白,不給他一個公道,他柳縣令也別想安生。
柳縣令看看秦少游,再看看王巖,連天子都已經做出了選擇,他一個縣令還有什麼扭捏的?下一刻,他立即豎眉,宛如怒目之金剛,厲聲大喝:“左右,還不快將刁民王巖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