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傑的心裡並不覺得輕鬆,即便有河南府的鼎力相助,可是這個案子如何權衡,卻是不易。
任誰都清楚,一方面,打擊韋家肯定會遭致極大的壓力,可是若是輕了,只怕難以平民憤。
現在洛陽的百姓都在等待結果,而這個結果……卻是讓狄仁傑有些頭痛,說穿了,這裡頭無非有個度要拿捏罷了,當然,秉公處置最重要。
他命河南府四處去尋苦主,苦主倒是來了不少,河南府治外頭,簡直就是人滿爲患。
狄仁傑乃是耐心的很,一個個的細細審問,生怕遺漏了什麼細節。
只不過……越是審下去,他越是驚心,韋家這幾年,做的孽倒是真不少,其中更有一些大罪,甚至牽涉到了韋家的近親,韋玄貞的幾個兒子,韋后的幾個兄弟也都有涉案,真要論處起來,這韋家上下,可能要一鍋端了。
狄仁傑此時倒是沒心思計較案子了,案子的細節,都交給下頭人去處理,自己反而去琢磨起廟堂上的事了。
最近是多事之秋啊,神策府那兒,倒是沒有什麼動靜,可越是沒有動靜,越是覺得可怕,~¢ding~¢點~¢小~¢說,.▲.ov韋家那兒,似乎也很詭異,唯一所知的是,韋弘敏近來屢屢入宮面見韋后,卻不知打的是什麼主意。
狄仁傑突然覺得自己夾在這兒,反而成了衆矢之的,他也只是笑笑,不以爲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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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之後,出人意料的是崔家的人前來相請。說是崔詧請狄仁傑前去喝茶。
狄仁傑心裡想,崔公莫不是想讓我助他一臂之力,他心裡竟不知如何是想。本心上,他不願徇私,不願將公案,成爲關隴門閥內部的私仇,可是韋家,他也是深痛惡絕,最後還是決心走一遭。
崔詧這幾日養病。本來日子還算輕鬆,只是近日,臉色又不太好看起來。他在草廬裡,早沒有了那種風淡雲輕的心態,茶水入口,卻有幾分苦澀。
此時已到了深秋。草廬外的園林裡一片蕭瑟。日落黃昏的時分,那太陽的餘暉灑落下來,更是帶着幾分殘破。
崔詧等到狄仁傑來,勉強露出了笑容,忙是道:“懷英姍姍來遲,倒是教老夫好等,哎,快請坐。”
狄仁傑笑了。故友重逢,自然也沒有多少虛禮。他在案後跪坐,有小廝斟茶上來,輕飲一口,解了一些疲乏,便笑道:“崔公似是悶悶不樂,卻是何故?”
崔詧嘆口氣,道:“說來也怪,昨夜老夫做了一個夢,罷罷罷……不說這些虛妄之詞。”他深深的看了狄仁傑一眼,似乎勉強想好了措辭:“韋家一案,如何了?”
狄仁傑猶豫着是不是該說。
崔詧卻笑,道:“老夫曉得你素來清正,老夫過問此事,你心中害怕是嗎?不不不,老夫不會過問,其實不需多問,老夫也知道,這些年來,韋家的人做了不少惡事,只怕大大小小的罪孽,早已罄竹難書了,歷來外戚都是如此,一朝得勢,便忍不住要欺民,古今概莫能外,老夫並不在乎這些,老夫老了啊……人之將死,其實……也沒什麼可牽掛的,外人以爲,老夫是在爭,在搶,其實別人不知,老夫真正擔憂的,卻非一家一姓之事,呵……懷英必然以爲老夫這是矯揉造作了,那麼不妨……老夫就直言了吧,韋家的事,不能再過問了。”
“什麼?”狄仁傑不禁愕然。
他原本以爲,此番崔詧找上門來,是因爲想要利用自己,狠狠打擊韋家,藉着這個機會,徹底讓韋家不得翻身。
可是現在,崔詧居然是想要保住韋家,這……到底又是什麼緣故?
見崔詧說的很認真,狄仁傑不敢大意,忙道:“卻不知是何故?崔公,莫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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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詧又搖頭,嘆息道:“老夫這樣做,不是爲了別的,而是因爲大勢已成,懷英若是非要堅持己見,就可能會被碾碎,你以爲老夫與韋家之間,有什麼牽連嗎?不不不,老夫只是爲了懷英,自然,也有自己的一些小小的私心。”
狄仁傑一頭霧水:“還請崔公賜告。”
崔詧慢悠悠的道:“其實呢,也簡單的很,原因無非只有一個,那就是老夫得知了一個消息,這個消息,是從長樂宮傳來的。”
長樂宮,本是天子的居所,既然是長樂宮傳出來,那麼肯定是天子有關了,不過……眼下的情況是,連韋后都住在了長樂宮,這就意味着,這消息也可能是從韋后那兒傳達出來的。
狄仁傑留了心,更加凝神。
卻聽崔詧道:“宮中似乎有意,還都長安。”
“什麼……”狄仁傑啞然。
崔詧慢悠悠的道:“所以懷英明白老夫的意思了嗎?這個消息很快就會傳出去,天下的文武官員,關隴人佔了十之三四,更何況,還有不少,都是他們的門生故吏,一旦還都,對於關隴人來說,有莫大的好處,而能成此事的,眼下也只有韋家,懷英想一想,懷英要查韋家,或許有人會冷眼旁觀,畢竟此事非同小可,懷英又是負有欽命,可是一旦,查了韋家,若是把還都的事辦辦砸了呢?這時候,有誰肯讓懷英繼續查下去?一旦有人干涉,內有韋后託庇,外有無數的大臣爲他們韋家奔走,這個公案,還動的下去嗎,即便動下去,萬夫所指了。懷英啊,這就是大勢,大勢洶洶,不可逆流而行啊,否則……真要粉身碎骨不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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