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長安,若是有錢有勢的話,還是很舒服的,地窖裡藏冰,莊園裡有肥碩的牛羊,菜園子裡有翠綠翠綠鮮嫩的果蔬,晚上休息的時候,房間裡還有無數的嬌妻美妾洗過澡,穿着最可以誘人的衣衫躲在一個冷冷的房間裡,等着她的夫君來寵愛。
一切都是那麼美的生活,前提是需要有錢有權,同時你沒有那麼多的爛事。
中國人講究的一句話,你有本事不如你不攤上事。
很多事,不攤上比你有本事要好的多,因爲有些事真的不是你有本事就可以做到的,這是一個規律。
而之前和葉檀打賭的幾家就攤上事了,而且事情還非常的扯犢子,來要錢的人竟然是幾個讓人不舒服的人,程咬金。
程咬金第二天就派人將葉輕舟喊來了,然後問道是不是一定要這麼多錢,一點都不能少,葉輕舟也是乾脆,其他人家的可以慢點,但是崔兆家的一定要給,而且少一文都不行,這是上面吩咐下來的事,自己也沒有辦法。
雖然崔兆這人的嘴巴很臭,而且也沒什麼本事,可是在程咬金看來,這人還是有點本事的,至少不像是那些喜歡到處禍害百姓的人一樣,那些人做事什麼的不行,而且喜歡到處搗亂。
加上崔家和自己這裡總算是有點因緣,所以,他來這裡的時候難免的沒有動粗也沒有說粗話,只是呢,在崔兆笑呵呵地迎接他進了內廳,奉上茶水,聽到他的要求的時候,直接就傻眼了,這個算是怎麼回事啊?
上次的事裡面有謝家,鄭家,楊家,蕭家,李家,盧家,孔家,荀家等等,不少人家,可是爲什麼要第一個來他們家呢,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大義滅親嗎?
“國公大人,你什麼意思?”崔兆雖然現在不熱,可是聽到他的要求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反問道,你雖然不是我們家的嫡親,可是也是一個不錯的親戚,你竟然跑到我們這裡要錢?你覺得合適嗎?
“沒有什麼意思,自古不都是欠債還錢的嗎?”程咬金硬邦邦的說道,他的脾氣大唐不知道的人恐怕不多,在佔便宜方面那絕對是不能再不要臉了,而在其他的方面,也是如此,今天能夠和自己看不起的人說這麼多的話,就已經很不錯了,你還指望他能幹點什麼文雅的事嗎?
“可是那個錢當初是在朝堂之上說的,不算數的。”崔兆隱約看到了自己的大老婆鄭氏就在隔壁的一個小房間裡,看來是準備偷聽的,所以他擔心這件事一旦出來了,自己崔家的老家族是絕對不會給自己一點幫助的,所以他只能用自己家的錢來做這件事,可是如果是這樣子的話,自己只能賣地了,在古代,一個家族的衰敗的關鍵點就是賣地,而且屬於那種被人鄙視的類型,所以,他是打死不敢的。
“朝堂上的事如果都不算的話,崔兆,你覺得這個世界還有什麼地方的事可以當真呢?”程咬金被他的想法給雷到了,你以爲在朝堂上欠錢和你們沒事就喜歡找茬的是一回事嗎?你想的太多了吧?對於朝堂上的很多事,比如說御史臺的一些人,做事方面可能放浪了一些,可是不代表這件事也可以如此簡單的放開。
“可是,這件事當初只是隨口一說,誰會當真啊?”崔兆不滿地問道,這個人到底是不是崔家的女婿啊,這樣的行爲什麼意思嗎?
“一會,我從你們家離開,就會去剩下的幾家,你們平時做什麼,我不管,但是如果你們不在半個月之內將錢還了的話,那麼後果你們可能承擔不了的。”程咬金喝完了這碗茶之後,站起來離開了崔家。
鄭氏直接氣沖沖地跑進了這裡,看着送完程咬金回來的崔兆,忍不住反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會有五萬貫這麼多?你是不是出去玩女人了?”
崔兆此時也是非常生氣,直接拍着桌子道,“朝堂的事,婦人家不要多嘴。”
“你讓我不要多嘴,你知道我們家一共還有多少錢嗎?不到三萬貫,難道你讓我們賣地賣宅子嗎?讓我們家都睡在大街上嗎?崔兆啊,崔兆,我還沒有看到出來,你竟然如此的厲害,將事情做的這麼滴水不漏,你可真夠可以的。”
鄭氏的諷刺沒有讓崔兆有絲毫的高興的地方,或者說是像以前那樣,直接服軟的地方,反而更加的生氣道,“你們鄭氏的家主鄭本宇難道不是如此嗎?”
“你說我大哥,他怎麼了?”鄭氏被他的囂張氣焰給壓住了一些火氣,小聲地問道。
“他怎麼了,他也欠了五萬貫,而且是和我一起欠下的。”崔兆一肚子火地在那裡狂吼,簡直就是要瘋狂了,這麼多錢,怎麼辦啊。
“不可能,我大哥怎麼可能會欠錢?”鄭氏可是知道自己的那個大哥的,做人做事都非常的謹慎,說的好聽點的是謹慎,說的難聽點的話,就是迂腐,這樣的人一般是不會和別人做什麼打賭的事了。
“怎麼不可能?”崔兆本來打算大吼一聲,不過隨即發現這樣子的大吼根本就沒有絲毫的用處,就一把抄起面前的涼茶一口喝乾,然後才慢慢地順順氣道,“這件事需要從前段時間太子殿下被人襲擊了開始說起,當時我們幾家……”
聽到崔兆第一次開始跟她說朝堂上的事,而且說的非常的細緻,這讓鄭氏有點感動的同時,也知道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了,和鬆洲有關係,有羊毛有關係,和棉花有關係,和布匹有關係。
只是呢,這些事和自己家到底有什麼關係,崔兆的做法本身是沒有辦法的事,這樣的事在這些年的朝廷上早就成爲了一種慣例了,可是還是第一次有人真的過來要錢的,人都是要臉的,有些事是爲了討好他們,最後大家都不會要的,可是沒有想到這次出現了一個奇葩了。
“羊毛?棉花?”鄭氏像是想到了什麼,輕輕地用手拍着自己的腦袋,似乎在回想着什麼事,她前幾天似乎聽到了有人說過一個事,臉色微微的嚴肅認真,過了一會,猛然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因爲他真的想起了什麼事了,看着崔兆問道,“難道說那個羊毛他們後來真的弄成了布料了?”
“嗯,何止啊,他們不僅將東西弄出來了,而且還送到宮裡去了,陛下都已經用上了。”崔兆不知道是嫉妒還是惱火,惱怒地說道。
“可是爲何市面上卻見不到?”鄭氏似乎忘記了那五萬貫的事了,着急地問道,這些東西一旦出來,就是巨大的好處在裡面,這也是爲什麼很多大家族有所謂的秘籍的原因所在,一旦有了這些東西,你都會一輩子,世世代代受用不盡,而且屬於那種根本就沒有辦法拿出來的,就算是你殺了對方,都不行,而且還傳子不傳女等等辦法,反正很麻煩的一些事。
“可能是那個葉檀爲了獨佔這些好處吧。”崔兆渾然不在意地說道,卻讓鄭氏着急不已地說道,“那怎麼能行啊,老爺,你是不是糊塗了,這裡面有多少錢啊?”
“有多少?”崔兆像是個傻子一樣地問道,對於這樣的算術,可能他連鬆洲的一個孩童都不如,因爲呢,不需要啊,自己不管是種地還是算數都有專門的人負責,自己不需要這麼做啊,爲什麼要學習呢?
“如果真的這個工藝可以放開的話,一年至少也得上百萬貫,如果是全大唐都做的話,至少也得上千萬貫,這樣的手藝如果用在我們老家的話,至少也得幾十萬貫啊。”鄭氏的腦子不停地轉悠,似乎是在計算什麼,可是呢,隨着自己的估算慢慢地出現了之後,他就有點發毛了,這個,是不是太過兇殘了點?
“所以,最好可以放開。”鄭氏的腦子裡可沒有其他的東西,只有一個東西,那就是如何才能獲得好處,至於說國策之類的事,和人家有什麼關係啊,你說是吧?
“但是這個東西是鬆洲葉檀的,恐怕不容易。”崔兆的腦回路也不是一般人的腦回路,竟然可以在這個時候還能想到了其他的事,至於說自己欠錢的事,他已經不記得了。
“你不是會參奏嘛,就說他與民爭利不就行了?”鄭氏一臉鄙視地看着他,然後轉身也離開了這裡,讓崔兆想要發火卻沒有辦法,最後只能嘆了一口氣道,“老子明天就去。”
在這一天,很熱的一天,程咬金去了不少地方,而本來就熱辣辣的長安城,這下子就更加的熱辣了,特別是在劉弘基家的時候,這個當初大興城最大的破皮,現在是夔國公的傢伙,差點和程咬金對打了,不過程咬金是一個多麼有素質的人啊,轉身就走。
而在宮裡的李世民,只能揉了揉腦袋,他發現自己真的是做錯了很多事,雖然葉檀可以將自己的很多事都給辦好了,可是他卻可以在同一時間,將很多倒黴催的事,也給自己塞過來。這樣的增增減減的,讓他很頭疼哦。
宮外的很多事,他都知道,如果不知道的話,他也幹不了這個工作,只是呢,他一方面希望那些人給錢,另外一方面卻又不希望他們給錢,因爲如果真的給錢的話,到時候自己要不要也要給錢呢,而如果不給錢的話,這件事恐怕不會那麼容易就結束,很多地方已經出現了問題了。
“這個臭小子,沒事盡給我惹麻煩。”
李世民放下手裡的筆,然後揹着手走出來御書房。
外面的知了依舊在不要命的亂叫,而花園裡的樹木也跟着似乎要睡着了一樣,不停地耷拉着一個個的葉子腦袋,正在那裡垂死掙扎呢,在御書房裡他是感覺不到的,而一出來,一股熱浪就迎面而來,簡直就是刺激人到了過分的程度,他微微皺眉地看着四周,三步一哨五步一崗的皇宮裡都是英武之師,可惜此時卻也有點精神不好,畢竟不管是誰穿着盔甲在太陽下面站幾個時辰都得滿身大汗。
“來人。”
一個穿着非常的單薄卻非常嚴肅的宦官就走了過來,然後看着李世民,不說話。
“將宮裡的藏冰給他們一人一碗酸梅湯,不能中暑了。”
“是,陛下。”
雖然只是這麼簡單的一點東西,也讓那些宮內的侍衛感覺到了一絲溫暖,雖然現在都差不多要燒起來了,可依舊覺得舒服,只是呢,現在他們絕對是不敢喝的,等到他們喝的時候,肯定是已經不冷了,因爲雖然陛下是厲害,可是那些管理這個人更加的厲害不已。
李世民站在外面,不是爲了偷懶,而是爲了放鬆一下自己,因爲奏摺是看不完的,人倒是很容易將腦子弄的很木,這個似乎就是個悖論,卻是一個實實在在的可能。
站了一會,他就得回去了,結果有人過來奏報,程咬金覲見。
“這個老貨來幹什麼,不會是想要問自己要錢吧?”
李世民暗自下定了決心,就算是這個老東西說什麼,自己也不會給錢的,來自己這裡的錢都是自己的孩子,除非爲了修建園子之外,任何人都不想要從自己這裡得到任何一點點,自己是那種拿着自己的孩子出來收買功臣的人嗎?
所以,他甩了甩衣袖,就轉身走回了御書房,然後對着剛剛過來報信的人說道,“宣。”
他剛剛坐下,就聽到外面那沉重的腳步聲,李世民和程咬金有多熟悉呢,他甚至於可以從他的腳步聲裡聽出來他的心情如何,從現在這種如疾風驟雨一樣的腳步聲裡可以聽出來,這個傢伙來者不善啊。
果然,一聲哭喊就傳來了。
“陛下啊,陛下,老臣來看您來了,來看您來了,差點就見不得您了。”
李世民直接就咬住了自己的嘴脣,這個憨貨,只是自己要死還是打算咒死自己啊。
然後他就看到了一個滿身髒兮兮的人跑了進來,人還沒看清楚,就聞到了一股子很濃烈的汗臭味,讓他又一次咬住了自己的嘴脣,真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