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李世民的臉色不好,可是長孫皇后從他的嘴巴里聽到的消息卻不是真的生氣,而是一種被羞辱的感覺,不管什麼時候,不管你是誰,羞辱皇帝都會不好的,到時候結果肯定是倒黴的,於是她趕緊站起來,對着李世民躬身道,“陛下,兩個孩子都不大,就算是有什麼事,還請從輕發落。”
而李麗質則臉色有點發白地站在那裡,不知道怎麼辦纔好。
李世民扶起長孫皇后,然後對無語說道,“帶他下去休息。”
等到無語和那個軍士離開之後,李世民扶着長孫皇后坐下,然後將手裡的東西遞了過去。
要是平時的話,這種東西長孫皇后是絕對不會看的,這種東西,看得多了,容易出事的,可是關於葉檀的事,在他們眼裡,就是小孩子的事,是可以看到的。
伸手拿過東西之後,卻是臉色也跟着一變,一拍桌子道,“無恥之極。”
李麗質奇怪自己的母后爲何會如此行爲,還以爲真的是葉檀做出了什麼不可原諒的事,趕緊湊過去一看,果然是葉檀的筆跡。
只是看到裡面的東西之後,小臉一下子跟着紅了,卻是氣的,沒有想到竟然幹出這樣的事來,簡直比長孫衝還要無恥,也跟着怒喝道,“無恥。”
李世民看着遠方,像是被一股子奇怪的氣氛感染了,眼神微微跳動,看着面前自己所在的地上,不知道想什麼呢,可是樸素的皇宮裡卻有這樣的一羣親戚,是個人都會上火。
只是,因爲他是皇帝,所以很多事,沒辦法。
不過呢,他最後還是將這股子邪火壓下去了,對着內侍道,“將魏徵,長孫無忌,房玄齡,杜如晦幾人喊來,有事商量。”
然後看着長孫皇后和李麗質道,“你們先下去吧。”
長孫皇后和李麗質對視了一眼,躬身施禮之後,就離開了,現在的事,恐怕會很大。
很快,這些在各個衙門裡幹活的大人物全部聚集在御書房裡,等到看完葉檀給李世民的這份奏表之後,表情不一。
魏徵是須發都要炸起來了,眼神裡射出憤怒的眼光,拍着椅子大喝道,“真的是膽大妄爲。”
而其他的人則是不說話,而是在沉思同時觀察李世民的表情,他們可沒有魏徵的那份類似免死金牌一樣的面子啊,說錯話的話,可不好受。
房玄齡算是個老好人,平時的話也不多,出主意沒問題,可是拿主意卻不行,看着李世民陰沉着臉,就知道事情很麻煩。
而杜如晦最近因爲身體不好,幾乎是不上朝的,今天好不容易過來辦公,卻遇到這樣的事,可以說是非常的扯犢子的一件事。
長孫無忌老狐狸一頭,也不會多說什麼,至於說爲什麼不喊其他的人過來,說真的,李世民覺得丟人。
至於說憤怒,這個倒是有點心虛,因爲當初他們可是幹過好幾次喊突厥人來幫忙的事,現在說自己家的人,總是不能底氣十足。
“說說吧,此事如何處理?”李世民淡淡的一句話,勾起了魏徵的怒火,什麼意思,你是打算給你家的親戚走後路嗎?
“陛下,這件事影響很大,簡直可以說是可能會動搖國本,臣以爲應該讓葉檀自行處置,朝廷給一道手令就好。”
魏徵的話似乎中規中矩,可是熟悉葉檀的人都知道,這小子什麼事幹不出來啊。
“魏事中的話有失偏頗,這種事怎麼可以憑藉一人的喜好去做呢,應該朝廷來管。”
長孫無忌趕緊將話頭拉過來,不讓讓魏徵佔了先機,否則到時候類似同州劉玄的事要是再出現的話,就麻煩了,而葉檀畢竟年紀小,這是個不錯的突破口,小孩子總是沒有權利的,不管是現在還是過去都一樣。
“長孫大人,如果我沒記錯的話,葉檀現在就是欽差,他可以全權代表朝廷處理事物吧?”
魏徵是給事中,說白了就是類似監察一類的工作,這樣的工作百官是害怕的,也因爲如此,類似這樣的官員做事什麼的都是乾的站在火爐上的活,這樣的人一般情況下是不太好惹的,因爲他們就是來找茬的,所以說話也很直接,讓長孫無忌一時無話可說。
“可是,他畢竟年紀小啊,處事全憑心性怎麼辦?”房玄齡這個時候也只能站出來說幾句了,因爲李世民如果不想讓他們幫忙的話,是不會喊自己等人來的。
“年紀小,卻被任命成爲欽差,房大人的意思是陛下用人用錯了?”魏徵卻不管這些,當初讓葉檀去,他就不同意,可是李世民直接同意的,現在要動的人和自己家裡的人有關係了,怎麼了,開始求情了?
“玄成,你是怪我了?”
李世民對於這個不是自己陣營裡的人是不太喜歡,但是呢,他知道自己需要一個紐帶來拉扯兩幫的人馬,所以,他總是會很溫柔地給他們一個緩衝的地方。
“陛下,微臣不敢,只是剛剛長孫大人和房大人的話,毫無道理可言,既然我們派出了欽差,他們代表的就是朝廷。他們四處勘探本來也是爲了朝廷好,如果說他現在遇到的情況是我們沒有預料到的,那麼應該是我們的問題,您可聽說過歷史上那個欽差代表的朝廷查到這樣的事能放過的?”
魏徵一絲不苟的模樣讓李世民嚥了一口口水,眼神不善地看着他,這個老東西,倒是會將問題擺出來啊,自己找他來幹嘛呢?爲什麼要找他來呢?
“那魏大人的意思就是讓陛下對自己的親族下手了?難道說,還要來一次玄武門嗎?”
長孫無忌知道李世民的小心思,和他從小長大的,幾乎就是發小,想讓他對自己的親族下手的話,可能不太合適,也不會那麼做了。可是這次葉檀給出的這封信上面的東西肯定有什麼其他的想法,對於一個在鬆洲舉行那些行爲的人來說,發起火來,可是什麼事都乾的出來的。
“國家大事上面,那裡有什麼親族,只有對大唐有利的人和沒有利的人。長孫大人,這裡是朝廷,是全天下的人朝廷,而不是宗廟祠堂,不需要顧忌一家人的看法。”
魏徵的這句話說的非常利索,只是這裡面的味道卻讓其他的幾人開始多想了,如果說這句話沒錯的話,那麼以後你所謂的外戚的身份也要注意了。
“你。”長孫無忌臉色大變卻不知道如何說下去,因爲他的確就是外戚,皇后是自己的親妹妹啊。
“陛下,光靠這樣的一封奏摺,是否不能確定這件事,是否要派人去查看?”杜如晦發現每一個人是自己惹得起的,於是小心翼翼地問道。
“派人?派誰去?”
李世民不滿地問道,讓杜如晦愣了一下,隨即想到,還真的沒人可派呢,別看現在大唐都是李世明說了算,可是下面的很多事最多處理等人卻不是他,而是那些大的家族,而且這次李家的事,肯定不會是一個家族的事,而是一羣人的事,到時候如果出現問題的話,肯定會是一大羣人在這裡找死,而這些人這些事,總是需要一人處理的,可是在大唐這裡,還真的不好弄這些事。
“這個……”大家族和小家族之前總是會有千絲萬縷的關係,所以現在這個事派誰去都不合適,就像是之前處理的同州劉玄,和劉弘基都有關係的,要不是程咬金幫忙,非得出事不可。
有的時候,不是暴力就是一切,還需要看環境的。
“既然陛下暫時沒有好的辦法,不如就讓欽差自己處理就好。”魏徵卻面帶笑容地說道。
“可是這樣子一來,萬一要是葉檀將李家的祖地的人連根拔起了怎麼辦?”長孫無忌的話有點不高興地反問道,可能是太過着急了,說出來這句話的時候,都有點覺得自己過分了。
可是事實上卻是如此,太原府屬於祖地,如果沒有自家的人居住的話,可不是合適哦,可是如果真的讓葉檀放手地去做的話,他發起瘋來,可能將李家的人屠了都有可能,而且自己手裡還有李承乾發過來的私信,看來他是支持的。
可是,有些事,李世民可以做,他們卻不行。
“如果都是這樣的人,要之何用?”魏徵反問道。
“那太原府不要人了?”長孫無忌跟着問道,一步緊逼問道。
“陛下的子侄還是不少的,如果那裡都爛了的話,那麼就換人吧,否則敗壞了皇家的名聲,如何是好?”魏徵的話讓其他的幾個人倒吸了一口冷氣,這個老東西,真的夠狠的,言外之意就是讓葉檀公事公辦,可是自古這些事就沒有辦法公事公辦的,因爲一旦如此,人家的特權去了什麼地方呢?
“魏大人如此一來,豈不是太過狠毒了,大唐以孝治天下,如此對待皇室人員不妥吧?”房玄齡趕緊加了一句,這樣的事,如果讓李世民真的做成了,葉檀也不用回來了,這輩子都得在鬆洲蹲着,一出來不被人刺殺才見鬼呢。
“王子犯法庶民同罪,何況那些人只是陛下的族人而已。”魏徵當初唆使李建成殺死李世民的時候,也是如此的直接和殘暴,但是呢,李建成的內心太過柔軟了,所以就沒有成型。
有的時候,葉檀和他之所以可以聊到一起的原因就是因爲他對於外族的仇恨不輸自己,自己是因爲後世的那些仇恨的種子在身體裡發芽,而他則就是仇視不已。
“閉嘴。”李世民突然拍了一下桌子,怒道,“吵什麼,吵什麼,還有一點大臣的樣子嗎?你們都下去吧,朕好好想想。”
幾個人起身對視了一眼,就離開了,只是在到了門口的時候,魏徵忽然停住了一下,沒有回頭地對李世民說了一句話,“陛下,葉檀可不是個有耐心的人,這次出擊屠殺了一個部落,雖然人口不多,但是呢,從這件事看來,他對於這種勾結外族的事極爲的反感,太子也是應該如此吧,如果陛下這裡慢了,到時候可就真的只能給李家祖地收屍了。”
“滾滾滾……”李世民不耐煩地拍着桌子,讓魏徵趕緊走,而他則無恥地一臉輕鬆地離開了御書房。
雖然魏徵的話難聽,可是每次都是說到重點了,如果自己不下定決心的話,到時候要是人都死了,可怎麼辦呢?
他再次拿出李承乾的私信,看到上面那筆畫都非常硬的字跡就知道李承乾現在可沒有什麼心情管這個,而接下來要去清河的事,看來也不用去了,要是去的話,到時候更加的麻煩。
想到這裡,他就拿起毛筆寫了一封聖旨,然後蓋了印章,可惜的是不是傳國玉璽,而是其他的印章,沒有辦法,傳國玉璽現在應該還在草原上蕭皇后那裡呢。
“來人,八百里加急送過去。”
李世民說完就有人將聖旨收拾好之後,放在一個盒子裡,然後抱着出去了,他們知道,時間要緊。
魏徵離開御書房之後,看着時間都差不多是吃飯的時間,就走出了皇宮,結果看到了不遠處站着的一個人,似乎在等自己,走過去一看,卻是房玄齡,不由得笑了出來,“玄齡啊,怎麼還在這裡?”
“你說呢?”房玄齡似乎有點幽怨地看着他,這個老東西,不會忘自己了吧?
“哦,哦,看我這記性,說是請你吃飯的,是吧,走走,去食味軒二樓雅間。”魏徵說着就拉着他上了自己家的馬車,然後讓馬伕趕車而去。
一進入就感覺一股子清涼,房玄齡輕輕地呼吸一口氣道,“玄成啊,你的日子過的不錯啊?”
“還行吧,湊合過啊。”魏徵笑呵呵地說道,然後從馬車邊上的小櫃子裡取出一個酒壺,遞給房玄齡。
他疑惑地接過去,喝了一口,竟然是上好的葡萄釀,這個魏徵現在如此奢侈了?
不過呢,喝了之後,還是挺舒服的,讓他忍不住多喝了幾口。
“你還湊合過,自從你和太子和葉侯一起之後,你這個日子湊合過的讓我們都牙疼啊。”房玄齡本來是不想等他的,可是呢,家有悍妻啊,他不得不來。
按理說,他是個宰相,應該不缺吃喝。
這句話不錯,可是呢,房玄齡是個真的好人,爲人做事都不錯,最主要的是不喜歡徇私舞弊,結果就是他的大兒子房遺直現在在讀書的時候竟然有點營養不良了,而他的二兒子房遺愛則也是日子過的不太好。
他的老婆盧氏和魏徵的老婆關係不錯,所以平時也經常計較,結果魏徵兒子魏叔玉的生活雖然也算是簡樸,可是平時吃的東西卻沒有辦法比較啊。
於是,回家了,指着他就是一通大罵,沒有辦法,他只能過來找魏徵了。
“哎,我也沒想到,我魏徵有朝一日過的是這樣的日子,有的時候,我晚上睡覺的時候,都擔心是假的。”
魏徵一直都是個窮酸,可是他骨頭硬,做事公正有序,所以大家不太喜歡他,因爲如此,他就認爲這輩子日子過的不會那麼好的,孩子也得跟着吃苦呢。
可是沒有想到,現在家裡的擺設什麼的幾乎是沒有巨大的改變,只有一些普通的東西改變了一些,比如說做飯的工具,傢俱一些,可是其他的幾乎沒什麼改變,可是呢,這裡改變的東西就非常多了。
比如說,你晚上忙到很晚,然後想吃口好吃的,比如說羊肉湯,要是過去,根本就不可能,你想得美,而現在,魏家的廚房裡就有這樣的備份,這就是幸福啊。
盧氏雖然罵了房玄齡,可他是君子,講究的是清雅風俗,安平度日。加上平時也被盧氏罵習慣了,所以也不在意。
可是盧氏在晚上吃過飯之後,和他回房間之後,卻哭了。
這件事,卻讓他慌神了。
人有的時候可能就是如此,不怕你罵,不怕你撒潑,就怕你哭。
所以,沒有辦法,他只能過來找魏徵了。
房玄齡是君子,卻不是清教徒,不會自虐,如果可以的話,他也喜歡購買字畫和書簡,可惜,沒錢啊,有的時候,他下班之後,總是會逛逛書樓的,可惜,總是看,卻不買,沒錢呢。
所以今天來找魏徵,就是要好好聊聊,至於葉檀的事,他絲毫不擔心,畢竟當初他可是先認識他的。
對於這個人的手腕和思路,他是欽佩的,可是有的時候你卻沒有辦法說他的好,因爲一個人如果太多的人說他好的話,也就麻煩了。
“我也是沒想到,所以,今天就來吃吃大戶了。”房玄齡微微一笑地說道,想通了一些事,他自然也就放鬆了,加上葉檀很喜歡自己的二兒子房遺愛的,有些事應該不是很難的。
可是的呢,如果要通過權利之間的交換的話,他是不會同意的。
“哈哈,老夫只是個小戶啊。”魏徵卻絲毫不在意,看着他說道,“不過,以前葉檀的一句話,我倒是挺認可的,自己想要清名可以,但是孩子何故要跟着倒黴呢?”
“只是希望如此吧。”房玄齡聽到這裡,再次喝了一口,發現味道極好,平時他可沒有這樣的待遇,房家也不過是個普通的人家,要不是當初認可了李世民,現在可能也不過是個地方的富戶而已。可是現在的日子卻過都不如富戶呢。
“老爺,到了。”外面的馬伕小聲地說道。
“走吧,今天你想吃什麼就吃什麼,其他的事,不用擔心。”
魏徵發現自己還是挺喜歡說出這樣的豪氣的話的,以前總覺得自己一貧如洗的時候,說出來這樣的話非常有底氣,可是現在卻發現不一定哦。
腹有詩書氣自華,心裡正氣天地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