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人都緊張,包括郭善本人。
他那顆冒着熱汗的腦子裡始終默默記着當初物理老師的話:醋的沸點很低。
果然,醋的沸點真的太他媽低了。
郭善嘴角露出了笑容,看着沸騰的油鍋。終於確信,沸騰的不是油,而是油裡夾雜着的醋。當醋沸騰時,會把同在鍋裡的油也推動爲沸騰狀。而不明就裡的人看上去,就會以爲油已經燒的沸騰了。
“嘩啦。”一聲,郭善隨手從鍋裡撈起那金質的似令牌的玩意兒,高高舉起掃視衆人才衝着那邊吐谷渾青年笑着道:“閣下若喜歡,這塊金牌送你帶回吐谷渾。”
衆人鬨堂大笑,房遺愛雙手互拍當即鼓起掌來。竟然因此,滿堂的人無論男女掌聲雷動。
那吐谷渾青年臉色漲紅,嘰裡呱啦說了一通衆人聽不懂的話就轉身走了。
“嘿,他說的啥?”杜荷跳腳問旁邊那個聽得懂吐谷渾話的商人。
“給我站住。”還沒等胡商回答呢,杜荷就不幹了。
郭善不屬狗,但咬人。杜荷這廝不咬人,確是真正的屬狗的。想當初跟郭善發生矛盾後他可是一而再的跟郭善做對,哪怕每一次都吃虧,但這廝是越挫越勇啊。
杜荷就這德行,這德行郭善都有些發怵呢。一見杜荷急了,郭善就知道那幾個吐谷渾人要遭殃了。
杜荷呼的衝了上去,一下子飛撲抱住了先前毆打他的那個吐谷渾壯漢。
那漢子反應也不慢,後背長了眼似的一側身就躲開了杜荷的攻擊。右手一擡一夾,杜荷就悲劇的被人家給夾在了腋下。
這時候羣情激奮,樓上的也文人士子們沒人攔着,立刻衝了下來。
幾個吐谷渾的人立刻持刀阻攔,場面混亂的讓郭善那辛辛苦苦贏來的金牌都不知道掉在哪兒去了。但他也是個喜歡見縫插針的主兒,看着自己半推半就的被擠到了杜荷身旁,他啥也不想的擡起手就抓住跟杜荷廝打的那位吐谷渾壯漢的頭髮。
你說你男子汗大丈夫扎這麼多個小辮幹嘛?這不是剛好讓人抓頭髮嗎?
郭善抓着那漢子的頭髮使勁往後拉,兩腳離地,小身軀就這麼如拽繩的拽着人家漢子的辮子往上爬。說他身子小,那吐谷渾漢子卻承受不住他這小身子的重力。頭皮似乎都掉了下來,仰起頭啊的嘶吼。
趕過來的柴令武嚇了一跳,就這麼看着那吐谷渾壯漢的頭皮自額頭前慢慢的裂開,血液像是長安城外漲水的灞河一樣往外翻滾。聲嘶力竭的嚎叫從壯漢口中發出,他鬆開了夾住杜荷腦袋的手抱着腦袋往後退。
這個時候,郭善看見杜荷不知道什麼時候從吐谷渾青年那兒奪回了李世民賞給郭善的那把黃金胡刀。只見逼急了的杜荷,蓬鬆着頭髮,脖頸血脈充血的膨脹。他‘鏘’的拔出刀來,就朝着那抱着腦袋的壯漢杜腹扎去。
郭善嚇了一跳,忙鬆了手一把抓住杜荷挺刺向壯漢杜腹的手。然而,一切都遲了。
“死了,死了...”有人嚎叫了起來。
本來該更混亂的場面反而因爲死了人而變得靜了下來...
“你們兩個快帶着長樂公主和長孫漵李雪雁走,快...”郭善紅着眼,衝着不知什麼時候擠過來的房遺愛以及李泰咆哮。
兩個人微一猶豫,立刻鑽身扎進人羣。
郭善紅着眼睛,對最後留在這兒的柴令武喊道:“快去找巡遊的金吾衛,讓他們帶府兵趕過來。快去,一會兒場面亂起來就不好控制了。”郭善吼了一句,柴令武如夢初醒,轉身就跑。
果然,只是短暫的沉寂,肉與肉的搏鬥就這麼展開了。
那是暴怒的吐谷渾和陋室的士子們的爭鬥,一個因爲民族不等同而絕不肯向對方讓步的戰鬥就如此開始,無論你是否想參加這樣的戰鬥還是不想參加這樣的戰鬥你都已經被捲入戰鬥裡來了。
郭善不知道被擠在了哪裡,但他知道如果自己被擠到那幾個吐谷渾人面前的話那幾個吐谷渾人肯定不介意把他殺死。這種亂糟糟難分敵友的情況下,死了人都找不到兇手。
他運氣着實不錯,也因爲他個子小而且主觀的往外使勁鑽,竟然還真給他鑽到了最外圍。
什麼狗屁賞月會第一,什麼狗屁油鍋撈金片,這些在這個時候都沒啥大用了。一眼看到躲避戰亂的許倩,衝許倩喊道:“把陋室的打手都調動起來維持秩序”又拿起一根棍子,跳在了一張案桌上對着腳下的桌子敲打。
砰砰砰的幾聲響,郭善吼道:“本官是郭善,本官是郭善。聽好了,都給我住手,給我住手。誰若是再亂動,已聚衆鬥毆罪論處。”郭善已經顧不得形象了,或許他壓根兒也沒有什麼形象。
到底年紀小,一聲喝也不過是讓所有的人遲疑了一下而已。但也就這麼一個遲疑,卻發揮了巨大的作用。
陋室的漢子們也不是吃素的,終於藉着這個空檔吧人羣全部撥開。幾個吐谷渾的人還想動手,郭善怒喝跺腳,斥道:“本官言出法隨,誰若再想挑起事端,必將奏稟皇上對其處已絞刑。”
芝麻大的官兒也是官兒呢,更何況此刻他已經通過許倩有了對陋室漢子們的控制權。這七八個漢子的作用就是維持秩序,秩序一旦維持住冷靜下來的人們就得好好掂量掂量郭善這個芝麻官的話了。
“肅靜,肅靜。”
馬蹄聲響,在這時外面衝來一隊人。只見一個穿着官服的中年人持刀坐於馬上,帶着一羣宿衛奔來。他翻身下馬,身後的宿衛呼啦啦的衝上來瞬間控制住了場面。
“誰是協律郎郭善?”那中年官員朗聲喝問。
夾在人羣中的郭善跳腳招手:“我在這兒,我在這兒。”
那邊中年官員聞聲轉過頭來,望着郭善,道:“是你叫人報的信兒?”
確實是郭善叫柴令武去找金吾衛報的信兒。
“你是誰?”郭善沒說話,那邊吐谷渾青年已經轉身冷眼問那中年官員。
中年官員皺了皺眉,顯然不滿這青年的口氣。但他也知道茲事體大,道:“本官乃是金吾衛中郎將,在周街巡邏。你們是吐谷渾的人?”
吐谷渾青年道:“我乃吐谷渾二王子達延芒波結,是與吐谷渾使一同進京的外國使臣。今遭來這兒遊玩,沒想到同來的使者卻在貴國的領土上遭到貴國的百姓謀殺...”
郭善立刻跳腳道:“胡說八道,是你們不遵我大唐律法,三番五次挑起事端。雙方爭執之下,你那位使臣才稀裡糊塗的死了。你們身爲使臣,不在鴻臚寺辦理貴國事宜,卻跑來這裡鬧事。你是何居心?將軍,本官以爲應按照唐律將這羣人拿了,查明他們到底是不是使臣的身份。依我看,他們的身份都顯得有些可疑呢。”
達延芒波結聽言臉色鐵青道:“本使手持文牒,當可驗證。然則我吐谷渾使臣在貴國被人打死,這件事還請貴國給本使一個交代。”他指着躺倒在地已經嚥氣不知道多時的那個死去的吐谷渾漢子衝着那中郎將道。
中郎將略微有些犯難,卻選了一個最佳的辦法。道:“本官聽不了你們雙方的一面之詞,只好請你們幾位一同隨我去大理寺協同調查了。”又對左右吩咐道:“找這家店的老闆,再找幾個目擊證人一同帶入大理寺。把這屍體也給我裹走。”
“不可,本使乃是使臣,有鴻臚寺的碟令你們不能抓我...”達延芒波結臉色都變了,他猜測一旦被帶進什麼所謂的大理寺,到時候恐怕就真的會產生許多他預料不到的變故了。
唯獨郭善心裡還美滋滋的,笑着聳了聳肩道:“那個,叫慕容的。怕什麼?咱們一同進大理寺去耍子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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