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那女子竟然是蘇櫻, 那一年我和仲欱進宮參加宴會,也是我得了纏絲牡丹杏黃腰帶的那次,就是蘇櫻帶領我走動各處的, 卻不知道今天怎麼到了這裡。
“夫人, 原來這裡是您家的莊子, 蘇櫻投親不着, 正不知道往那裡去呢。”那蘇櫻說着就往下拜, 我趕緊攔着,在宮裡人家是宮女,可是在這裡也和我一樣的人不是麼。
“你不在宮裡, 如何到這裡,又如何投親。”我問道。
原來那蘇櫻已經二十有五, 到了出宮的年齡, 可是離鄉日久, 只聽說父母都不在了,約莫還記得一個姨媽是在洛陽城南的莊戶上, 可是轉來轉去也找不到,身上銀錢也沒有了,村長聽了她的事情,有心收留,就帶到我這裡。
“那你現在如何打算。”我說道。
“既然父母都不在了, 尋親有無, 蘇櫻也無去處, 還希望夫人收留, 以後就做個丫鬟也使得。”那蘇櫻說道。
我這裡正是卻人手的時候, 但是讓蘇櫻做丫鬟可不合適,人家在宮裡呆了那麼多年, 無非是熬到今日,才得出頭的時候,如何再能做我的丫鬟。
“做丫鬟可使不得,如果你真無有去處,就留在我的莊子上,回頭找個好人家,也不枉我們相識一場,只是我這裡正是多事的時候,怕勞碌了你。”我說道,那蘇櫻原先聽我不願意留她做丫鬟,臉色很是急切,但是又聽得我說留她在莊子裡,遂放下隨身的包裹,立時忙活起來。
那蘇櫻就此留在莊上,不虧是在宮裡呆過的丫頭,做事井井有條,勤勞麻利,平時行動舉止也有一番風流韻態,那惠娘是冷若冰霜,蘇櫻就是熱情如火,惠娘是塘裡的白蓮,蘇櫻就是窗前的木槿,尤其是蘇櫻來了之後,我感覺真是省心不少。
出了月子,仲欱依舊去宮裡當差,只是不在城裡過夜,每日來來回回的跑也很是辛苦,我也有心在城裡置份產業,並不單單是爲了仲欱,上次秦羅告發我是下堂妻,不能有焦家的產業,雖然那休書不能作數,我也有些擔憂,我不擔心仲欱,但是我希望自己是個經濟獨立的女子,以後也給自己的寶寶留一份打算,無論以後走到何妨,也不至於太狼狽,好歹能夠全身而退。
仲欱一直沒有給寶寶起名字,我也只叫他寶兒。
還是和小順合作,找一處適合做酒樓的房產,最好是買下來,虎妞放的牛羊數目日益壯大,而胡風昌盛,唐時百姓都喜吃牛羊肉,不過,大多就是水煮手抓肉,我想就做個俗不可耐的產業好了,開個火鍋店好了,那火鍋是元朝蒙古大軍的發明,這個時候還真沒有,同時燴麪,泡饃一起上,要不要弄牛肉拉麪呢,這個值得考慮,技術可以慢慢琢磨。不知道爲什麼,這個事情我沒有告訴仲欱。
春日漸暖,鳥語花香的時節,正是人間芳菲四月天,我帶了寶兒和仲玥到村前的池塘邊戲耍,那淺水的地方一羣羣的蝌蚪來去無定,惠娘端了衣服也過來洗,我發現只要是仲玥到那裡,那惠娘一會準跟到那裡。
“夫人,有句話我不知道該不該說。”惠娘把木盆放到我的身邊說道。我抱着寶兒在池塘邊的青石上坐下,寶兒埋頭在我懷裡努力的吃奶,不遠處仲玥拿着柳枝驚嚇着水草裡的蝌蚪和小魚。
“說吧,有什麼該不該的,你也知道我不把你當外人的。”我說道。
“我感覺那蘇櫻有些怪怪的。”惠娘說道。
“哦,那裡奇怪,你說說看。”我問道,以惠孃的性格,是不喜歡在別人背後議論人長短的,我至少不會認爲是蘇櫻的到來威脅到了她什麼。
“是這樣,有幾次我見她和鄰莊的那個三德偷偷的見面說些什麼。”惠娘說道。
“嗯,蘇櫻是宮裡出來的,三德是壽王莊子的人,在壽王府也有差事,他們以前認識也是有可能的,見面說話也不是沒有可能。”我望着眼前粼粼的池水,心裡很平靜,多少次我想置身於事外,只是專心過自己的生活,可是總有事情找到我身上,即使我和仲欱那樣平凡到極致的日子,也會有秦羅的出現,我希望陰謀別的什麼都和我無關,我只是一個無足輕重的普通人,我累了,只想守着寶兒好好的過。
“嗯,這個我也知道,如果只是見面說話也就算了,但是我見那蘇櫻對三德的態度十分的恭敬,好像不僅僅是認識那麼簡單,我怕的是蘇櫻到咱們莊子裡的目的不簡單。”惠娘說道。
“其實你別擔心,我們莊子有什麼,你還是我,還是田產,都不足以入別人的眼睛,有什麼目的呢,即使是和三德傳遞什麼,那三德的主子是李墨,李墨也不見得有什麼壞心對我們是不是。”我說道,遙望春煙攏翠柳,不見陌上馬蹄回。
“看來夫人是十分信任李墨的,可能還有喜歡是不是,希望夫人不要上當纔好。”惠娘說道,臉上看不出是什麼表情。
“爲什麼不信任李墨,至少他也沒害我是不是,其實惠娘,關於仲玥你不想說些什麼,他可是焦老爺子在莊子上撿的孩子,仲玥仲玥,八月十五仲秋節氣所生。”我看着惠孃的側臉慢慢說道。
惠娘洗衣服的手停了下來,看着遠處玩水的仲玥,半晌也不出聲,仍舊低頭狠搓手裡的衣服。“你輕點,那可是我唯一的杭綢衣料做的,你那樣搓搓可就不能穿了。”我提醒道。
惠娘依舊低頭不語,把我涼在那裡,一隻粉蝶無聲的飛來又飛走,我看見惠娘一滴清淚落在水裡,濺起小小的漣漪。
惠娘啊,難道你還不肯說麼,我心裡暗自嘆息,莫要後悔纔是。我抱着熟睡的寶兒輕輕的走了,仲玥還在那裡看蝌蚪不肯回來。
把寶兒放好,自己也歪在炕上想心事,雖然仲欱每日在這裡,我總是在白天一個人的時候想起李墨,想起那些淡淡的往事,其實我知道如果沒有當時身份的束縛,也許和李墨就會走的更近一些,但是如果我當時就拋棄了仲欱,雖然是他有錯在先,李墨也不一定就這樣對我這樣與衆不同,亂亂的想起來無有頭緒,就聽見外面惠娘沒命的喊叫救人。
我趕緊跑出去看,蘇櫻已經在門外了,只看見門外的池塘裡一個小小的孩子在撲騰,仲玥落水了,惠娘是邊喊也要跳,我一把推開惠娘,跳了進去,當年我游泳還是不錯的,三五下劃了過去,摟了脖子游回岸邊,蘇櫻把我們拉了上來,那惠娘已然哭成了一堆,站也站不起來,幸好我出來的及時,仲玥並沒有多大的事情,吐了兩口水,哆哆嗦嗦的摟着我也哭成一團,受不了不小的驚嚇,這個時候我才感覺四月的池水還真是冰涼,也顧搭理不上惠娘,留她一人在池塘邊嗚嗚的哭,蘇櫻扶着我和仲玥趕緊回去換衣取暖。
有去村裡喊人照顧,直到下午各自的魂魄纔好了一些,我也緩過神來,只是我這冷水一激,身體有些吃不消,畢竟出了月子不久,以後有沒有奶水還不好說。我只是疑惑,我剛回屋往下寶兒,那仲玥怎麼就落水了,惠孃的眼睛哭的很,腫的只剩一條縫,我也不好懷疑什麼,只是心裡納罕,仲玥還好,畢竟是孩子,發發汗倒也忘記的快,讓虎妞領着去看羊了。
“夫人,謝謝你。”看蘇櫻不在旁邊,惠娘跪在炕沿和我說話。
“謝我什麼,仲玥是我的小叔子,救他還不是應該的,今天也是我粗心,不該讓他玩水的。”我皺眉說道。
“不是,夫人,是惠孃的錯,是惠娘沒看好,是惠娘有事情瞞着夫人,只是夫人不說我也知道,那仲玥原先是個豁嘴巴,是焦老爺在莊子上帶回去的,是八月十五的生辰,是個沒爹的孩子,我就是那狠心的娘。”惠娘已經哭的喘不過去來。惠娘終於肯承認和仲玥有關係了,她是仲玥的娘我並不奇怪。
“你別怪我好奇,其實我也看出幾分來,不過,我想讓你說出來,不是爲了責罰你,我是想仲玥有個愛他的娘,你也放下一段心事,重新過屬於你的日子,至於今天的事情,我希望只是一個意外。”我說道。
“不,當然是意外,我惠娘再怎麼做,也不會傷害自己的孩兒,就算當初有多麼的痛苦,我都是愛惜他的,我當時就是想抱抱他,親親他,我可能嚇着他了,夫人你相信我,我不會害仲玥的。”惠娘趕緊說道。
“我當然相信,虎毒還不食子呢,只是當年的事情你也要放下了,不知道能不能告訴我是怎麼回事。”我說道。
“當年的事情全是惠娘年輕不懂事,妄想有什麼美好的生活,其實都是假的,那還是五年前的事情了。”惠娘幽幽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