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剛來唐朝不久,說起莊園的時候,仲欱還說帶我來看看,但是半年過去了,也沒走到這裡,沒想到我是這樣來了,並且來了可能就不走了,我也不想再回去,以後不管那秦羅生不生孩子,和我沒有關係了,離開了那個家,我心裡還是輕快的,至少我不用再面對那個女人,我可以輕鬆的呼吸,我也不想生活在一個無法歡笑的地方,我承認,我很壓抑在那裡。
虎妞一身山裡紅趕着馬車,我對她的服飾偏好很是奇怪,對那匹馬更是好奇,一般的牲畜看見紅色就很暴躁,可是虎妞這個山裡紅怎麼轉悠那馬都聽話馴服的很。
仲欱坐在車轅上沉默着一語不發,心情應該不是太好。
我沒帶仲玥,那莊子聽仲欱說還是很破敗的,現在還沒出正月,鄉下冷的厲害,雖然仲玥扁着嘴不停的流眼淚,還是把他放在家裡,許諾過幾天安頓好就來接他的,這個家裡,也只有仲玥和我一樣不留戀什麼。
我不是來度假的,也不是來避難的,我想常住這裡,把這裡建成我蘭芝自己的家,真正的家,而不能容許我不喜歡,我不願意進來的人來,我不能等三十年我熬成婆婆去做一家之主,所以我想有一個我做主的地方,也許這個莊子就是我啓航的地方。
馬車停在一個土丘上,我下了車,俯看這一片土地,洛陽也是平原,只是已經有了很多的丘陵,一個個小土山在遠處連綿不斷,我知道再往西就是遠了就是石頭山了,土丘已經是好地方了,正月的鄉下,都是灰色,偶爾還有未化掉的白雪,從腳下的土丘下去,就是一些莊戶人家,遠遠的看去,有五十戶之多,只是看起來房舍並不很好,離那村子不遠有一處較大的院子,就是焦家在此居住的地方了,再往東一片綠綠的麥田,一條河從麥田邊流過,因爲是冬天,沒有奔流的氣勢,那河在莊子前,蓄了一個池塘,說是池塘,就是河在那裡轉彎,寬闊了些,我想起小時候村頭那條河,那轉身而去的河水在村頭留下半個圓弧,每到春天,一彎清水浸漫,於是柳綠了,草青了,小村也滋潤了。
陽光下,感覺身子也和煦起來,從城裡出來到這裡已經是正午,正是家家炊煙起的時候,太陽清亮的刺眼,一覽無餘的小村格外寧靜,我感覺回到了童年的時候,我喜歡這裡,真的。
我覺得我應該屬於這裡,我來到唐朝,雖然是帶着別人殷切的希望,可是陰差陽錯我到了仲欱的身邊,我想要讓我周圍的人過的好,讓喜歡我的人和我喜歡的人過的好,後世的我雖然是一個都市白領,可我卻是在農村長大的,一直有對泥土的眷戀和熱愛,在水泥林立的城市裡找不到我的夢想,沒想到千年一夢的唐朝,卻圓了我一個田園的夢想,即使那土地是貧瘠。這裡,沒有都市裡的煩躁和抑鬱,沒有帶着面具的微笑,我的田園就在眼前了,我不由的加快了腳步,虎妞似乎感覺到我心情的變化,把那馬兒吆喝的飛了起來。只有仲欱是沉默的,一路送我來,只是坐在車轅上沉默,我想他是不知道如何開口,他怕一開口就傷了彼此纔是。
村莊並不富裕,家家戶戶都是用泥巴和稻草砌的低矮的院牆,不用踮腳也看得見院子裡的情形,雖然貧窮,各家的院落都是乾淨整潔的,也有幾戶人家院裡栽種的應該是果樹,估計再過一個月,杏桃羞凡色,梨花帶雨濃,又是一番盛景了。因爲是正午,正月正是農閒,家家都很安靜,偶爾一兩個淘氣的孩子,不吃午飯在村子裡戲耍,看見了生人,好奇的跑來又害羞的奔走。
一路從村裡穿過,說是村子,就是五六十戶人家,這個百戶真是徒有虛名,地方官吏也敷衍了事,公公也不計較,人不夠,地不夠,真是大有發揮的餘地。
村子東頭隔開有100來米,就是焦家在這裡的院舍,前後兩進的院子,正房配房倒是不缺,我想公公當時也有定居鄉下的打算,要不還修的這麼齊全,院子再往後一個小小的花園,荒廢的已經看不出是花園,如果不是斷牆廢井仍在。
仲欱去找村裡管事的,算是村長,我來了以後,自然是要常住的,房舍需要打掃,炕火要燒起來,還要做飯燒水,總是要人幫忙的。我心裡盤算的不光是這些,有這麼一個莊園,我應該好好的利用不是,後世一片土地的價值是不可想象,即使以後和仲欱在一起,我也只希望是在這裡,而不是洛陽城裡那個院落,這裡應該是蘭芝的世界,有人不是說事業成功的時候,愛情也會降臨麼,我希望在時間的長河裡,我和仲欱之間的靈魂真正的想通,我知道,仲欱愛我,但是更渴望瞭解我。
房舍因爲長時間沒有人住,總是有些陰晦暗潮,虎妞在好奇的四處開門查看,打開房門窗格,正午的陽光投射在門口的青磚地面上,那溼氣就緩緩的從那青磚的縫隙裡蔓延出來。仲欱領着一個老人家過來,老人後面還有一個年輕的女子,面容很是沉靜,甚至是冷淡。那老人衣着雖然儉樸,卻是乾淨整齊,面色紅黑,自然是常年勞作的顏色,雖然頭髮鬍鬚花白,精神卻是矍鑠,尤其是那一雙眼睛,雖然恭敬卻帶着幾分威嚴和精明,看來這個村長在村裡應該是很有威望的。
“夫人好,我是着村裡的管事劉老漢,聽老爺說夫人要在這裡常住,就叫了小女惠娘來給夫人打掃房舍,回頭過了飯口,我喊幾個年輕人修牆清炕,各處看看是否需要修繕,本來每年都有修繕,但是夫人來了,還是要查看一下的好,夫人那裡有需要改動的,也一起說了,我好讓他們做。”那老漢對我施禮說道,神色很是淡然,看來對我的到來沒什麼感到興奮和奇怪的。
那惠娘並不說話,只是淡淡施了一禮,便自走開各處整理起來。
下午在那劉老漢的帶領下,七八個壯年男子來收拾了房舍,到晚間,屋裡終於有了些暖意,炕火燒起來,燭臺也亮了,那惠娘做了飯菜,一聲不吭的走了,外面是濃濃的黑色和鄉村的寒冷,沒有月亮的鄉間黑夜像是一頭猛獸,安靜的是那樣嚇人,鄉間人大多節約,晚間便早早安歇,也好省下幾兩燈油,虎妞呼嚕呼嚕的喝着粥,我也無聲的吃着自己的飯,只是仲欱還是有些難過,空氣也是死一樣的沉寂。
我沒有想好是否原諒仲欱,對他曖昧的態度還是有些哀怨,就算是原諒,這個氣還是要賭的,畢竟我也是有原則的不是。
我聽見了鳥鳴,在窗櫺前,一棵不知名的花樹,雖然只有光突突的枝丫,看得出也是瘋長了幾年,我側側臉,沒有我的仲欱,是的以後就沒有我的仲欱了,我和相公分居了。但是我的新一天要開始了不是。
院裡有繚繞的白霧,空氣裡凌冽而清新的寒氣,東廂那邊的廚房裡已經有了動靜,我蹬着門檻看見惠娘已經來了。
“早啊。”我心情極好,沒有拘束和不想見到的人的感覺真好。
惠娘頭也不回的繼續忙活。
“做什麼飯呢。”我感覺自己很厚顏無恥,可是被人晾的感覺真是很尷尬。
繼續背影中。
“你今年多大了,嫁人了沒有。”我不相信還搭訕不了了,雖然我不是很會和人套近乎,我也不是個流氓也不是同志的,爲什麼不搭理我,我也沒得罪你啊,難不成又是仲欱的一個愛慕者,對我有天然的牴觸心理。
那惠娘背影一頓,手裡攥着菜刀轉過身來,不是要闢人吧,我也沒說什麼,不就是問一點女性小小的隱私,好懶我是夫人,讓你說你就要說的。
“我今年二十五,沒嫁人,夫人滿意麼。”惠娘回身冷冷的看着我,手上似乎被刀劃了個口子。
“滿意,有什麼滿意不滿意的,我隨便問問,二十五不結婚,這裡流行晚婚是吧。”我乾乾的笑笑,我都說些什麼啊,看見惠孃的眼神居然有些心虛。
那惠娘也不理會,還是忙活自己的事情,這個姑娘有些奇怪。
我信步朝村子走去,早起散步是個好習慣,天生不是享福的命,換個地方,居然睡不着了。
“夫人一個人出來可不好,這裡民風不好,鄉野村夫不要衝撞了夫人才好,夫人還是呆在院舍的好,飲食起居自有惠娘料理,我聽老爺說夫人住一陣子就走,還要忍耐。”那劉村長不知道什麼時候從旁邊出來,霧氣裡我根本沒注意到他的存在。
“村長早啊,我看這裡淳樸自然,空氣也新,我還打算常住呢。”這個村長也古怪,彷彿不是歡迎我。
太陽從身後升起,縷縷金絲可見,農戶人家都起的早,就算沒什麼事情也不改這個習慣,但都冷冷的看着我,並無幾分熱情在裡面。
看來要在這裡做點事開頭並不容易,幾年的荒廢讓這些農戶幾乎忘記了焦家的存在,也不喜歡焦家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