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晏醒來之後,發現自己躺在樹上的巢穴中,身上居然還蓋着棉被。
“你終於醒了!”冥君抱怨道,“我本來以爲你死了呢,可是還有脈搏和呼吸,只能把你拖上來,差點累死我了……”
“哪來的被子?”掀開被子,又發現自己光着身子,意識到自己已經復活了,但又習慣性地蓋上被子。他感覺到了寒冷和害羞。
冥君伸手指着一疊衣服,說道:“被子和衣服是我在附近的村子裡……借的,先穿上衣服再說,我們還有很多事要做呢?”
“我們?”柳晏一邊穿着並不合身的衣服,一邊說道:“你想做什麼,我不知道;我想做什麼,你也不知道。我們可能不是一路的。”
冥君呵呵笑了起來,道:“話可不能這麼說,咱們在這棵生命之樹上重生,算是兄弟。我比你早幾天,算是你大哥。既然即兄弟,怎麼能各走各的路呢?你說,你想幹什麼,哥幫你。等你的事做完了,就來幫哥。”
柳晏想了想,這傢伙的說辭倒也有幾分道理,於是試探性地說道:“我要做的事情有兩件,一是去魔都復仇,再就是設法去仙宮。你願意陪我一起去嗎?或者說,在這兩件事情上,你打算如何幫我?”
冥君設想過,這個傢伙的背景可能不簡單,但沒想到這麼複雜,問道:“你要找誰復仇?”
柳晏道:“其實復仇這件事,也不是那麼重要。我倒是更想先去仙宮一趟,你能幫我嗎?”
冥君笑道:“這還不簡單!哥可是堂堂的冥界之主,即便是仙宮也要給些面子的。只是你要告訴我,你去仙宮打算幹什麼?”
柳晏道:“說起來,我也算是仙宮的人,只是做錯了一件事,被放逐了。我想去仙宮申訴一下。”
冥君點點頭,道:“這容易,包在我身上。只是……”
“什麼?”柳晏整理了一下衣服,又穿上靴子,倒也合腳。對於行路之人而言,有一雙合腳的鞋子實在太重要了。
冥君道:“我是想說,你的這件事聽起來似乎不用太着急。眼下,我要做的事情倒是迫在眉睫。不如,你先留下來幫我,等這邊的事情一了……”
“你想奪回冥界?”柳晏早就想到了這一點,不禁冷笑道。
冥君有些尷尬地笑了起來,道:“兄弟果然聰明。”他轉身看着河對岸的冥界,說道:“雖然我一向不喜歡這個地方,但它始終是我的地盤。”他又留意到柳晏有些心不在焉,忙道:“兄弟,跟你說實話吧,我現在什麼都不是了,暫時還真沒有能力帶你去仙宮。你幫我收復冥界,我便又是冥界之主,到時候你的這點事還不輕而易舉地就辦成了?”
“聽上去似乎有些道理!”柳晏笑道,“可是,僅憑我們兩個,怕是很難跟佛門對抗,更何況還有一個上古仙族呢?”
冥君忙道:“當然不止我們兩個了。我已經打聽清楚了,魔君的處境也比我好不到哪裡去。同樣受到和尚的蠱惑,他的王后和護法會都背叛了他。此刻,他正被冥界和魔界聯軍圍困在界橋鎮的紫衣莊園。不過,他有種還有一些軍隊,尚有一戰之力。我們去找他。”
“紫衣莊園?”柳晏忙問,“那位紫衣仙子還在嗎?”
冥君道:“當然,聽說她是跟魔君一起回來的。”
柳晏長出了一口氣,儘管他不清楚魔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至少說明自己沒有白白犧牲。不過,危險還有沒有過去,看在阿措的面子上,他還得不遺餘力地去營救紫衣。於是,他終於點了點頭,道:“事不宜遲,我們儘快出發吧!”
冥君大喜,立即跳回自己的巢穴中,將早已準備好的包裹背在身上。包裹裡面裝滿了紅果,這是他給魔君準備的見面禮,也代表了他與之結盟的誠意。
死而復活,柳晏似乎還沒有適應這具新的身體,從樹上趴下去的時候,不小心跌落下去。正當他拼命掙扎的時候,突然發現身上似乎多出來一對若隱若現的翅膀。他撲扇着翅膀,居然踉踉蹌蹌地飛了起來。
冥君似乎不覺得奇怪,一邊從樹上往下跳,一邊指引着他:“別慌,好好適應一下。”
不用他說,柳晏也知道該怎麼做。沒過多久,他便適應了多出的這對翅膀,一時間激動不已,自己竟然能飛了。雖然他一向以輕功見長,但輕功說起來是一種借力的技巧,並不能憑空飛起來。有了這個翅膀就不一樣了,他完全可以像南宮鶴、鸚哥一樣翱翔九天。
冥君見他越飛越高,猜到了他想幹什麼,趕忙喊道:“不想挨雷劈的話,就不要再往上了。”柳晏哪裡肯聽,既然有了這個能力,他總要試一試的,說不定可以直接穿越雲海,到達仙宮。可是,他很快發現頭頂的雲層發生了變化,原本潔白如雪的雲朵漸漸變得灰暗,雲朵間電光閃爍,醞釀着一道閃電,咔嚓一聲劈了下來。
柳晏試圖躲避,但那道雷電像一條蛇一樣,蜿蜒曲折,還是追到了他。一陣難以言說的痛麻傳遍了全身,他隨即往下墜落。
“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冥君看着跌落在地的柳晏,忍不住連連搖頭。
雖然遭遇雷擊,又從高空墜落,柳晏發現自己並沒有受多重的傷,至少胳膊腿腳還有那對翅膀都沒有折斷。他仰視着恢復原樣的雲海,長長地嘆了口氣。自己雖然因禍得福,多了一對翅膀,但和當初的小黑一樣,還沒有能力穿雲而過。
“起來吧,別裝死了!”冥君提了他一腳,“年輕人,不要太心急,總有一天,你會扶搖直上,縱橫九天的。但現在,還是用你的兩隻腳,一步步地走吧!”
……
兩人一前一後地往界橋鎮的方向趕去,僅從衣着打扮來看,像兩個平凡的村民。有紅果補充體力,兩人一刻都沒有停,很快趕到了界橋鎮的外圍。他們隱藏在一處幽暗的密林中,商量着下一步該怎麼辦。
突然,冥君警覺起來,柳晏也察覺到附近有人。他們循着一個腳步聲摸了過去,見一個大個子正在密林中穿行。冥君正準備動手解決這個不明身份的人,卻被柳晏攔住。他已經看清這人的長相,分明就是界橋鎮的鐵匠。
“他不是死了嗎?”柳晏皺了皺眉,眼前的這個鐵匠腳步沉重,顯然是個生人而不是鬼。冥君也證實了他的猜想,鐵匠是個活生生的人。
“你認識他?”冥君問道。
柳晏點點頭,沒有說話。隨即,他便從藏身的樹上跳了下來,攔在鐵匠的必經之路上。鐵匠嚇了一跳,但很快認出了柳晏,趕忙跑過來,笑道:“我們又見面了。”
“你不是死了嗎?”柳晏忙問。
經過一番詢問,柳晏才得知,鐵匠確實遇到了殺手,但只是丟了錢袋子,至於那個被殺死並吃掉的人,則是與他結伴同行的陌生人。
“你怎麼又回來了?”柳晏又問。
鐵匠義憤填膺地說道:“我聽說魔君被圍困在界橋鎮,雖然不能親手殺了他,但我想親眼看看他的結局。”
柳晏搖了搖頭,道:“界橋鎮現在很危險,你還是不要去找死了。如果他最終被人殺死,我會通知你的。”
鐵匠私活不同意,更不畏死,說罷,頭也不回地繼續往界橋鎮趕去。
“這人怎麼回事,你跟他囉嗦什麼?”冥君問道。待柳晏跟他講了鐵匠的故事之後,冥君連連搖頭,道:“這絕不可能,雖然我也不喜歡魔君這個人,但我很清楚,他不是那樣的人。搶一個鐵匠的女人……哼……真是天方夜譚。”
柳晏不語,他也覺得這個鐵匠很奇怪。
冥君道:“不管他,終究是一個小人物而已。我們還是先去找魔君談談吧!”
……
冥界大軍和魔君的軍隊在兩界橋的兩端對峙着,劍拔弩張,氣氛顯得很緊張。另一邊,魔君剩餘的軍隊則駐守在紫衣莊園外二十里的一處關隘,跟魔都來的軍隊對峙着。冥界和魔都方面雖然結了盟,卻各懷心思。冥界大軍希望魔都軍隊主動進攻,試圖藉機消耗魔都的力量;魔都軍隊則希望冥界大軍主動進攻,以避免直接和魔君開戰,這是因爲他們打着營救魔君的旗號,一旦開戰,軍隊是不會倒戈很難講,畢竟魔君始終是魔界之主。
雖然這種微妙的局勢給了魔君喘息之機,但他知道這種局面不會持續太久。正在他苦思冥想毫無頭緒的時候,突然接到稟報:一個自稱冥君的人求見。
“冥君?”魔君一愣,傳說他已經死了。而且,前來彙報的屬下說得很清楚,來這是一個人,而不是一個鬼。這會不會又是佛門的陰謀呢?
“不管他是什麼人,還是先見見再說吧!”紫衣有些不耐煩地說道。本來,從魔都逃回來,她自以爲已經安全了,可是沒有料到竟會是如此局面。
過了一會兒,冥君和柳晏一前一後地走了進來。魔君並不認識冥君,但紫衣卻認識柳晏。她也不管別的,急忙跑到柳晏面前,關切地問道:“你沒死?”
柳晏苦笑道:“死了,又復活了。”
紫衣笑道:“不管是沒死還是死而復生,總之……活着就好。不然的話,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跟阿措交待。”
冥君好奇地看着他們,等他們說完了,笑道:“你們認識,那就太好了,省去了我一番口舌。”說着,他看向魔君,道:“尊上就是魔君吧,我乃冥界之主。”
“冥界之主?”魔君冷笑道,“難道你也死而復生了?”
冥君笑道:“你應該知道兩界河上的那棵生命之樹吧!”
魔君不置可否,那棵樹他當然知道,可是他更知道,那只是一個傳說罷了。
冥君將身後的包裹解下來,展示着裡面的紅果,笑道:“這個你應該吃過吧!”
魔君眼睛一亮,這種在魔都被叫做魔心的紅果,確實來自那棵樹,但多數是有人在樹下撿拾到的,數量很少,也很珍貴。
“這是我從樹上摘下來的!”冥君得意地笑着。
紫衣也看着柳晏,以眼神詢問這件事的真假。
柳晏點點頭,道:“你們不用懷疑,他確實是冥君,我們兩個都是在樹上覆活的。”
魔君道:“好吧,我姑且相信你,只是不知你來這兒,有何貴幹?”
冥君冷笑道:“咱們都不要遮遮掩掩的,眼下的局勢,只有我們聯合起來,纔有可能轉敗爲勝。”
“結盟?”魔君問道,“你現在是孤家寡人一個,拿什麼跟我結盟?”
冥君不慌不忙地說道:“此言差矣!首先,我不是一個人……”他把柳晏拉了過來,繼續說道:“這是我的兄弟柳晏,他可是神龍後裔,又是南海仙宮的人。”
魔君打量着柳晏,這個名字,他不僅從紫衣的口中聽說過,也從臣屬的報告中看到過。那份危言聳聽的報告說柳晏試圖挑起人間和魔界的戰爭;而紫衣則說他是自己的女婿。現在,冥君則說他是神龍後裔,又是南海仙宮的人——種種說法,雜亂不堪,甚至相互矛盾,於是他問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沒等柳晏回答,紫衣不耐煩地說道:“他是什麼人不重要,關鍵是他一定會幫我們的。”說着,她以一種欣賞中透着得意的眼光看着柳晏,“而且,據司花仙子說,他還是個智計百出的棟樑之材,在人間的時候,便是歷代皇帝所倚重的人。此一人,能當百萬雄師。”
柳晏聽她說得沒有邊際,連忙咳嗽了幾聲,道:“仙子謬讚了。”
“好兄弟,現在不是謙虛的時候!”冥君笑了起來,對魔君說道:“常言道,千軍易得,一將難求,我知道你信不過我,但你完全可以信任我這位兄弟。”
紫衣也趁機勸道:“反正你也無計可施,不妨聽聽他的計策。”
魔君雖然面子上掛不住,但還是忍住了,只得說道:“有什麼本事,就亮出來吧!”
“咳咳!”柳晏哭笑不得,他還沒來得及籌劃,哪裡來的計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