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草堂,柳晏把上官蝶帶到那株石榴樹旁。上官蝶詫異地看着那株從墳塋上長出的石榴樹,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柳晏道:“沒錯,這就是她。她又復活了,並且明年花開之際就會恢復神識,也就是重新成精。就像我當初遇到她的時候一樣。”
上官蝶臉色蒼白,顯得很激動,嘴脣顫抖着說不出話來。
“別這樣!”柳晏勸道:“我……我不值得你這麼做。”
“你確實不值得!”上官蝶瞪着他,眼圈已然變紅,“我就不該接受女皇的任命,回到這個地方來。”
說着,她便跑了出去,但轉身的一剎那,淚水還是流了下來。
“唉!”柳晏長嘆一聲,呆呆地看着那株石榴樹。
薔薇的身影出現在他的身後,想要勸慰幾句,卻又不知該怎麼說。柳晏對阿措的執着讓她甚爲感動,但上官蝶看上去也讓人憐憫。
片刻後,秦鸞和慧心跑了進來。
柳晏聽見動靜,猛地回頭,喝道:“誰讓你們進來的,我不是說過,任何人不準進來嗎?”
但此時爲時已晚,她們還是看到了墳塋上的石榴樹。
柳晏無可奈何,他雖然下了死命令,擅入者殺無赦,可他真能殺了這兩個人嗎?
秦鸞道:“其實,你不說我們也早就猜出來了。”
柳晏無奈地搖了搖頭,這麼長時間了,她們能猜得出來也屬正常。
慧心道:“先不說這事了。上官蝶要走了,你打算怎麼辦?”
秦鸞道:“我實在想不通,男子漢大丈夫,三妻四妾是正常的事,你怎麼就不能變通一下呢?你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
柳晏道:“你就不要管這事了。她離開這兒也是好事,不用委屈自己。”
“這丫頭也是,怎麼就非得在一棵樹上吊死呢?”秦鸞擺了擺手,道:“算了,不說她了。那咱們就說說阿措吧,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柳晏只得又解釋了一遍阿措可以復活的事。
秦鸞道:“如此說來,今天發生的事是你安排的了?目的就是不想離開仙園?”
柳晏點點頭,道:“如果所料不錯的話,樑王一定會去女皇那兒告我的狀。到時,肯定會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於是,就有人建議她,爲了避免類似事情的發生,必須制定好針對妖、精甚至是神仙鬼怪的律法。而我是朝中最瞭解這類事情的人,必然由我來主持這件事。如此,我就不用離開了。”
秦鸞有些失望地說道:“我還以爲這次終於能出去逛逛了呢?”
柳晏笑道:“這一點你不用擔心,既然我走不開,你作爲長史,可以待我出巡。”
這時,楚青來報,說是宮裡來了人,請柳晏進宮。
一切都在預料之中,柳晏換了衣服,便隨宮中特使去了。
……
多時不進宮,柳晏突然發現後宮變得熱鬧起來。女皇在一衆貴戚的陪同下,正饒有興趣地欣賞着歌舞和雜耍。而且,她的身邊還站着兩個年輕俊俏的後生。
女官通報之後,女皇點了點頭,命人將其傳了進來。
柳晏掃了一眼,這些貴戚都是女皇的近親,有她唯一的女兒平安公主,兒子丹陽王,侄子樑王,還有一衆更小一輩的孫子、孫女,侄孫女,外孫女等等,不下二三十人。
衆人見他進來,也都交頭接耳,認識他的人告訴不認識他的人,這人到底是誰,爲什麼會在這種時候被女皇召見。
歌舞沒有停,柳晏便近前行禮,拜見女皇。
女皇回頭對身邊的兩個年輕人道:“看見了吧,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護花使大人。”
其中一個留着細細的八字鬍的人笑道:“柳大人快快請起吧!”
柳晏一愣,這是個什麼人,居然代女皇說這種話。所以,他並沒有動,而是看着女皇。
女皇笑道:“柳卿快快平身。”
柳晏這才起身。
女皇道:“柳卿準備何時動身出巡啊?”
柳晏不經意看了樑王一眼,道:“啓稟陛下,臣沒來及動身是因爲遇到了一些問題。臣思來想去,覺得緊靠臣一人四處奔波,最後只能是疲於奔命。所以,臣建議先擇選一些精通律法和三界事宜的官員,制定一些足以遵循的律法規條……”
“柳大人不準備走了?”八字鬍突然插話,道:“我還想着跟大人出去見識一下呢!”
柳晏臉色一沉,看着有些心不在焉的女皇。
“多話!”女皇輕描淡寫地斥了八字鬍一句,對柳晏說道:“這些事,你自己看着辦吧!成文之後呈給朕看看就行了。”
“來人,賜坐!”她隨意說了一句,又道:“留下來陪朕喝兩杯,就當是給你餞行了。”
八字鬍趕忙湊了過去,拉着柳晏的衣袖就往一個座位上走去,笑道:“大人,您快跟我講講,那些花精……”
“放肆!”柳晏一甩寬大的袖子,將這個拉拉扯扯的的八字鬍晃開。
他的聲音不大,但還是驚動了所有的人。歌舞也停了下來。在場的所有人都詫異地看着柳晏,不知道他爲什麼會動怒,爲什麼敢在這種場合動怒。
柳晏也意識到自己有些莽撞了,向女皇行禮,問道:“陛下,這個不知禮數的小子到底是什麼人?”
八字鬍像個受驚的小鹿,趕忙跑到女皇身邊,矯揉造作地叫了聲:“陛下!”
女皇的臉上神色變幻,似乎意識到了什麼,笑道:“柳卿勿怪,他確實不太懂規矩。”
“還不跟柳大人賠罪!”她又假怒道。
柳晏已然猜到了他們的身份,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就是傳說中樑王獻給女皇的男寵。一種深深的厭惡從他的心底涌上來,於是說道:“陛下,臣還有事,就不打擾陛下了。”
兩個男寵中的另外一個突然陰陽怪氣地說道:“喲,護花使大人這是真的生氣了嗎?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我就提醒你一句,在陛下面前,誰也沒有資格耍脾氣吊臉子。”
八字鬍趁機說道:“陛下,朝中的大臣都是這個樣子嗎?好可怕!”
女皇的臉色也變得不好看,正要開口說話,只聽平安公主說道:“陛下,今天是您的壽日。兒臣聽聞柳大人乃是當年的四大才子之一,不如趁此機會請柳大人獻上一篇祝壽賦,您看可好?”
女皇狐疑地看了自己的女兒一眼,又看了看柳晏,沒有說話。
平安公主笑呵呵地對柳晏說道:“大人有所不知,陛下壽誕,不願叨擾羣臣,便只把我等至親叫到跟前樂呵樂呵。我等雖有孝心,卻無朝臣的文才,只能說些‘福如東海,壽比南山’的俗語。陛下該是聽煩了吧!既然柳大人來了,豈能一句話不說就走了?知情的,只說柳大人公務繁忙;不知情的還以爲大人不忠呢?”
柳晏意識到平安公主是替他解圍,忙道:“臣真是該死,竟然忘記了陛下的壽誕。不過,臣於詩賦一項並不精通。臣早年遊歷的時候倒是學過幾樣戲法,陛下若是有興趣的話,或可一觀。”
女皇聽他這麼一說,倒也來了興趣,笑道:“既如此,變幾樣來瞧瞧。”
柳晏思量了一下,道:“臣需要幾丈布。”
女皇立即讓人去取,問道:“柳卿要變個什麼?”
柳晏看了看那個八字鬍,道:“臣能在衆目睽睽之下,讓一個大活人消失。”
八字鬍覺得柳晏的眼神閃出一絲壞意,趕忙往後縮了縮。
此時,布匹已經取來。柳晏檢查了一下,然後伸手一指那個八字鬍,道:“你來試試?”
八字鬍趕忙對女皇說道:“陛下,臣不願離開陛下!”
女皇笑道:“你怕什麼,只是個戲法而已,又不是真的。”
八字鬍無奈,只得依依不捨地離開了女皇,挪到柳晏身邊。
“來,把他蓋起來!”柳晏吩咐那個抱着布匹的宮女。
宮女從命,展開布匹將那人蓋了起來。
“退下!”柳晏又衝她揮了揮手。
宮女退到一邊,只剩下那個八字鬍在布匹下顫抖着。
柳晏圍繞着他轉了一圈,囑咐道:“不要亂動,要不然缺了胳膊少了腿可別怪我。”
“啊!”八字鬍突然扯掉身上的布,露出頭來,懇求女皇道:“陛下,能不能換個人……”
柳晏冷笑道:“變個戲法而已,又不是讓你上刀山下火海!”
這時,一個少年突然站了出來,道:“我來!”
柳晏一看,並不認得,但見他站在丹陽王的身邊,料想應該是他的兒子。少年先向女皇行禮,然後衝柳晏抱拳,道:“我願和護花使大人一起爲皇祖母祝壽。”
女皇遲疑了片刻,問道:“柳卿,你這戲法有沒有危險?”
柳晏笑道:“戲法而已,說白了就是騙人的,怎麼會有危險呢!”
女皇放下心來,道:“那就開始吧!”
柳晏又吩咐宮女將那少年蓋上,然後繞着他轉起圈來。他的速度越來越快,最後只剩下一道殘影。衆人都盯着他,感覺眼睛都要花了。
突然,他停了下來,將塊布也落到地上。衆人一看,那個少年已經不見了蹤影。
“咦?”女皇也覺得詫異,問道:“柳晏,你把朕的孫兒變道哪兒去了?”
“陛下,孫兒在這!”少年突然從男寵的背後走了出來。
男寵嚇了一跳,全然不知他是何時到了自己的背後的。
“好好好!”女皇讚道:“確實匪夷所思!不知柳卿是怎麼做到的?”
柳晏行禮道:“陛下恕罪,民間有很多人靠這個戲法混飯吃,臣不能砸了他們的飯碗。”
女皇笑道:“也對,不說也罷。”
男寵冷眼看了看柳晏,突然湊到女皇耳邊說了幾句。只見女皇的臉色變了變,但又恢復了正常,搖頭道:“休要胡說,速速退到一邊。”
男寵無奈,只得退後兩步。
柳晏笑道:“陛下,容臣猜一猜。他是不是說,這個戲法很危險,或可用來刺殺?”
衆人一聽,都嚇得不敢說話。
女皇道:“小子無知,柳卿不必跟他一般見識,只是你這戲法詭異。”
那個少年忙道:“陛下,這個戲法說穿了不值一提。當時所有的人注意力都集中在柳大人身上,甚至看花眼。那個時候,孫兒便悄悄離開了。”
女皇招了招手,將大殿門口的一個侍衛叫了進來,問道:“是這樣嗎?”
侍衛答道:“回稟陛下,是這樣的。柳大人這一招叫‘移形換影’,尋常人是看不出來的。”
平安公主笑道:“柳大人這麼轉不暈嗎?”
柳晏笑道:“回公主的話,還是有點暈的!”
衆人都笑了起來,算是緩解了緊張的氣氛。
女皇道:“朕也被你轉暈了!好了,你先回去歇着吧!從明日起,儘快把你說的相關律法規條制定出來。凡事有個法度,就好辦了。”
柳晏暗暗鬆了口氣,事情雖然出了意外,但總歸是達到了自己的目的。於是他趕忙告退,免得女皇改變主意。
“等等!”平安公主一面叫住他,一面對女皇說道:“兒臣想去仙園看看,不知行不行?”
女皇意味深長地看了看她,擺了擺手,道:“去吧,去吧!你們也都散了吧,折騰大半日,朕也罰了。”
那個少年也趕忙跑了過來,向平安公主道:“姑姑,我跟你一起去。”
平安公主道:“這你得問柳大人同不同意。”
儘管柳晏不願意他們踏足仙園,但也沒有理由拒絕,只得表現出很歡迎的態度,道:“今日天色已晚。明日一早,下官就派人去接公主殿下的楚王殿下。”
“不用等明天了!”平安公主道:“今晚我們就住仙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