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義府改名做了史義府,又這麼一磕頭,把史愛國激動得老淚縱橫,他上前一步,扶住李義府,哽咽着道:“好孩子,快快進來。”將李義府硬是給架了起來。
史愛國雖然明知李義府給自己當兒子,是爲了得到好處,什麼孝敬之心全無,可他身爲一個宦官,忽然間有了自己的兒子,還是和自己一個姓的,能繼承史家香火的兒子,仍然免不了激動。宦官的心態和常人不同,對於家人的渴望遠遠超過普通人。
李義府雖然臉皮奇厚,身子被史愛國扶着,肚裡卻暗罵不止,可見史愛國激動,他忍耐不住,也只能跟着激動一把,流下了幾滴孝子之淚,嘴裡不住地叫着父親大人,似乎能成爲史愛國的兒子,是一件多麼偉大的事情一樣。
見他們父慈子孝,李治笑了笑,道:“史義府,你以後要好生孝敬父親,做一個誠孝之人,朕知你人品,以後定當重用。”
王平安算是這件“大事”的引線人,他這時趕緊湊熱鬧,道:“史大總管,你有所不知。皇上有意想要給史義府一個爵位,只不過他官小職低,尚無功績可言,如果直接加封,恐朝野不服。如此一來,你這個做父親的就要多多立功了,讓你的兒子可以藉助封蔭,給史家留個爵位,這樣史家祠堂裡面,也有幾分光采啊!”
史愛國一聽這話,心想:“好啊,我說的麼,爲什麼收個兒子這般容易,原來是許了爵位了,而且還打得好如意算盤,竟然是要走‘蔭子’這條路,讓我賣命,他享受啊!”
史愛國臉上現出又驚又喜的神『色』,道:“老奴萬分感謝皇上的恩典,皇上事事想着老奴,這可讓老奴說什麼纔好啊!”他跪倒在地,眼淚直流,也不擦拭,連連地給皇帝磕頭,從表面上看,還真是對皇帝感激得無法形容,有肝腦塗地地趨勢。
李義府心想:“你個老宦官,不得好死的傢伙。要不是你能給爺爺我留個爵位,我纔不會認你當爹呢。好吧,我嘴上叫你爹,心裡叫你孫子,這樣一來,也不算吃虧。”
李治微笑點頭,道:“好,很好,你們確實是有父子緣啊,此事當爲一段佳話,也可以讓宮裡其他的執事看看,只要對朕效忠,朕就絕不吝嗇封賞。愛國,你好好爲朕辦事,給宮裡人做個楷模,立個榜樣!”
史愛國又是連連磕頭,道:“老奴敢不從命。”而李義府也跟着磕頭,對李治道:“臣定當跟隨在父親之後,爲皇上效犬馬之勞!”
武媚娘拍手道:“好,這可是件大好事。對了,這件事情,咱們素節也有些功勞,你們也謝謝他吧,等他長大了,可要好好輔佐他啊!”
一個尚在襁褓中的吃『奶』小娃,能有什麼功勞,怎麼可能對宦官認兒子幫上忙,武媚娘如此說法,明顯是在討人情,想給自己的“兒子”拉攏大宦官和朝臣,而且做得未免太過猴急,也太過明顯了。
可史愛國和李義府聽了,卻立即同時『露』出感激涕零的表情,又對武媚娘和她懷中的李素節磕起頭來,連聲稱謝!
李治看了看武媚娘,又看了看她懷裡的李素節,忍不住搖頭,心想:“媚娘這也太寵孩子了,這纔多大點兒啊,就要給他拉攏大臣了,何必呢,再過十年再幹這個,也不算晚啊!”
王平安同樣看了眼武媚娘,心想:“就算你想母以子貴,可這李素節終不是你親生的兒子,你這般寵愛,怕是要遭人嫉妒啊,遠的不說,那邊可就有個王皇后呢!”
想到這裡,他轉過頭,向遠處看去,在隊伍的後面,就停着王皇后的馬車,而王皇后便坐在車旁,手裡拉着李忠,並沒有過來。
王皇后坐在胡凳上,旁邊站着李忠,他們娘倆都眼望着李治這邊。李忠人雖小,可也早就會說話了,就算稱不上聰明伶俐,但皇家的規矩卻是懂的。
李忠『奶』聲『奶』氣地道:“母后,他們在做什麼?父皇爲什麼不招我們過去呢?”
王皇后心中真是又氣又恨,可卻又無可奈何,此時陪伴在皇帝身邊的,應該是自己纔對,可偏偏不是自己,而是那個自己親自弄進宮來的小尼姑。這個小尼姑受寵的程度,遠遠超過自己的預期,竟然比蕭淑妃還要得寵,自己失算,大大的失算了,竟然親手立了個強敵!
王皇后氣道:“不招咱們過去更好,免得聽着那些噁心的奉承話,平白污了咱們的耳朵。”
李忠扭過頭,看着王皇后,道:“那個女人是誰,她抱着的孩子,是素節弟弟嗎?史愛國和那個官兒,爲什麼要衝她磕頭,是在給她磕,還是給素節弟弟磕?”
小孩子心思單純,勾心鬥角的事情想不出,可磕頭這樣的事,他卻能看得出來,而且由於宮人們常常對他說素節弟弟如何如何,從小就給他灌輸,弟弟纔是他真正的敵人這一概念,所以他對別人給李素節磕頭,是很在意的。小小心裡竟然想着,爲什麼給素節弟弟磕頭,而不給自己磕頭?
王皇后見兒子在意這個,心中很是安慰,這孩子腦袋好使,不會因爲是弟弟,就只是一味的關心。對於太子來講,最大的敵人不是在朝中,也不在大唐之外,而就在這宮闈之中,任何一個受寵的皇子,都是他的大敵!
抱了抱李忠,王皇后說道:“那個女人算是個什麼東西,一個不要臉的尼姑而已,不配讓別人給她磕頭,他們是在給素節磕頭呢。忠兒你記住,你纔是太子,大唐以後的皇帝,別人都應該給你磕頭,而不應該給素節磕,凡是給素節磕頭的人,都不是好人,都是畜生,那個史愛國和他哥哥史忠臣一樣,都是畜生,是想要害你的人!”
李忠嚇得一哆嗦,王皇后說得惡狠狠的,他聽着似懂非懂,但卻也明白,只要跟素節好的,就是跟自己不好的,這點很明確,肯定不會弄錯。
李忠又看向武媚娘那裡,小拳頭攥緊,揮了揮,大聲道:“都是畜生!”
他這聲喊得大了些,武媚娘離得雖遠,卻也隱約地聽到了,轉過頭去看向王皇后,見李忠在揮舞小拳頭,她臉『色』頓時一沉,心想:“他在叫什麼?叫我畜生?還是在叫誰呢?”
李治也聽見了,不過他正在和史愛國說話,沒怎麼聽清楚,轉頭看向王皇后那裡,王皇后正抱着李忠,還用手捂着李忠的嘴,顯見剛纔李忠喊出什麼不中聽的話了。他皺了皺眉頭,心想:“皇子爭寵,看來我兒子的這一代又開始了。孩子們這纔多大點兒啊,就開始這樣了,唉!”
他心中嘆氣,可做爲皇帝盼着能子孫昌盛,可昌盛的後果就是爭寵爭來爭去,自己是這麼過來的,現在兒子們又要如此。以前做兒子時,感覺不夠深,可現在他也做了父皇,這時便能體會到當初自己父皇的爲難之處了。
李治長長地嘆了口氣,這種事情無法避免,他心裡難受,本來挺愉快的心情,瞬間就變得低落了。
李治站起身,道:“好了,愛國你和義府兩個去說說話吧,父子相認,總是要說些體己話的。無病,你陪着朕四下走走,觀賞一下風景,在長安城裡待的時間久了,好不容易出來一趟,得多走走看看纔好啊!”
王平安道:“是,臣陪着皇上走走。不如讓臣做首小詩如何?”他跟在李治的身後,往遠處的一片林子裡走,遠遠的,能看到林子裡有水光閃動,估計要麼有條小河,要麼有個小湖,風景想必優美,正好去觀賞一下。
君臣二人一走,史愛國帶着李義府也走了,別的臣工也各自散開,各玩各的去,當場只剩下了武媚娘,她抱着李忠,不停地看向王皇后那裡,心裡不憤,可此時她也無可奈何。王皇后拿她沒什麼法兒,她同樣也拿王皇后沒什麼法兒,兩難!
王皇后放下捂着李忠嘴的手,小聲道:“好忠兒,以後不可這麼魯莽,有些事情你心裡明白就成了,可莫要嘴上喊出來,會招小人忌恨的。”
李忠卻道:“母后,兒臣是太子,爲什麼要怕素節,還有那個女人?如果現在就怕了,那等素節以後長大了,兒臣還要一直怕下去嗎?”
他這話說得倒是挺有道理的。王皇后聽着一愣,心想:“是啊,爲什麼是我們害怕,應該是別人害怕我們纔對!我這皇后當得太窩囊了,以後忠兒可不能這樣,受盡委屈,當太子也不順心。”
王皇后站起身來,拉着李忠道:“走,咱們過去,讓素節和那個賤人給你磕頭。”
他們兩個一起走向武媚娘那裡,武媚娘見了,趕緊站起身來,不等王皇后到了跟前,便搶先笑道:“姐姐,妹妹正要過去給您見禮呢,只是抱着素節不方便,就遲了些,不想還勞姐姐親自過來……”
沒等她把話說完,就見王皇后的眉『毛』立了起來,兩人還離着七八步的距離,王皇后就斥責道:“放肆,誰是你的姐姐,你又是誰的妹妹,竟然敢如此稱呼,好不知羞恥。”
武媚娘眉『毛』也是一立,但隨即神態瞬間恢復平常,心想:“好啊,是來找茬兒的,很好,我讓你找,我讓你找完這次,以後再也不敢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