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
長孫國舅憋了很多年,如今終於復相,上來就開大,三大案辦的聲勢浩大火力全開。
一門兩國公,分別在南北衙任大將軍的薛萬徹薛萬鈞兄弟,被捕入獄。
滎陽鄭氏北祖房已故老族長鄭善果之子,現任湖州刺史鄭玄勖也被下令捉捕入京,南祖第二房的現家主吏部郎中鄭仁基,一起被拿下。
還有左屯衛中郎將,頓丘李安儼也被拿下。
此外還牽扯出了一大羣人,
他們的罪名都很驚人,謀反叛亂、裡通外國、刺殺宰相······
這一連串的雷霆行動,把滿長安的人都給震的暈頭轉向,然後紛紛激動起來,沒想到洛陽刺武案,居然還有更深的大瓜。
緊接着,齊王謀反、魏王謀反,
把大家都給震懵了。
這是怎麼回事,
有那些年紀大經歷過很多世面的,已經敏銳的感覺到不正常了。
這咋越搞越大了。
長孫無忌的三大案辦的非常快,在他的主持下,蕭瑀率御史臺、張亮率刑部、許敬宗率大理寺,三司聯合辦案,中書門下兩省也各派出給事中、中書舍人參與監督。
長孫無忌不管是薛家兄弟,還是滎陽二鄭,又或是李安儼等人,按名單抓人,
管你是國公大將軍,還是五姓子,
全部逮捕、鞫問。
所謂鞫問,就是嚴苛審訊,必要的時候還要上手段,就是直接刑訊拷問。
這個時候,長孫無忌毫不留情,沒有什麼刑不上大夫那套,你國公也好五姓子刺史郎中也好,抓到了大理寺獄後,
一個個的審,不配合就上刑。
在長孫無忌的鞫問刑訊下,就算是硬漢薛氏兄弟也扛不住,尤其是長孫無忌是已經掌握了許多確切證據的情況下,薛氏兄弟想否認也不成。
案情審理的很快,事實也很清楚。
薛萬徹曾經跟侯君集密謀,若國家有變,當奉魏王泰爲主。
而且薛萬徹還通過侯君集的女婿賀蘭楚石,聯絡流放安南的侯君集,謀劃刺殺武懷玉,侯君集又聯合了曾經與他一起密謀要宮變的禁軍中郎將李安儼,威脅他出手,
李安儼跟滎陽鄭氏的鄭玄勖、鄭仁基最終策劃實施了洛陽刺武案。
長孫無忌把供狀送進宮,
李世民看到薛萬徹、李安儼等人親口供述的罪狀,還有他們按下的手印,簽下的名字,
看着供狀上薛萬徹跟侯君集曾說國家若有變,當奉魏王泰爲主。而侯君集又跟李安儼曾歃血爲盟,在他中丹毒病的最重的時候,密謀要再來一次玄武門之變,殺太子承乾逼宮皇帝,讓他立李泰爲太子,甚至傳位給李泰。
若不是武懷玉及時出現醫治了他的丹毒,只怕這兩傢伙真敢膽大包天到兵變。
越看越怒。
齊王李祐的所謂造反,李世民不太放心上,雖然也要懲罰,但他知道李祐威脅不到皇權和太子,尤其是前些年齊王的舅父,和燕氏兄弟被殺後,李祐再狂再蠢,身邊也沒有真正能幹事的人。
但薛萬徹兄弟和侯君集、李安儼他們不同,
這些都是大將猛將,且還個個執掌兵權,他們真要鋌而走險兵變叛亂,特別是搞宮變這種,那可就相當危險了。
查,嚴查,深究細查。
長孫無忌得到鼓勵,幹勁更足。
很快,三大案牽連進去的人越來越多了。
皇弟荊王李元景,還有皇帝外甥兼女婿柴令武、杜荷、房遺愛,還有外甥趙節等也捲入此案之中。
當房遺愛也被長孫無忌派人從樑國公府帶走後,急怒驚懼的盧氏立即派人去找丈夫房玄齡,告知這一緊急情況。
房玄齡也驚了,他堂堂左僕射,做了快二十年宰相,這還在位呢,長孫無忌居然就敢對他下手了。
立馬趕去求見皇帝。
見面後,房玄齡也是難得的向皇帝泣聲請罪,說自己以往忙於公務,疏於對兒子的管教,結果現在他捲入了謀反案中,
李世民也很驚訝,
他沒料到長孫無忌居然把房家也捲進來了,
“玄齡你別擔心,朕會馬上過問此事,遺愛既是你的愛子,也是朕的女婿,”
安撫了房玄齡一番,待他走後,李世民立馬召長孫無忌來。
“房遺愛是怎麼回事,還有柴令武、杜荷、趙節他們?”
“陛下,臣奉旨審理三案,不敢怠慢,親自審理,結果也沒料到,會拔出蘿蔔帶出泥,居然牽連出了他們幾個,”
說完,早有準備的長孫無忌拿出了一迭供狀。他速度極快,掌握了許多人證物證後纔去捉人,捉回來便立即審訊,且不惜上刑,以最快速度拿到了他們的供詞。
房遺愛是皇帝女兒高陽公主駙馬,他以前也支持過魏王,其實他爹房玄齡之前也是暗裡支持魏王的,只不過老房比較老練,沒有直接公開的表明態度,但卻默許兒子跟魏王往來,
但這次房遺愛被抓起來,卻不是因爲他參與魏王謀反,他的罪名是參與荊王的謀反。
房遺愛的弟弟房遺則跟荊王元景之女訂了婚,
這房遺愛因這層關係,也曾跟荊王李元景這個親戚多有往來,有次荊王回京過年朝賀天子期間,跟房遺愛酒後說曾夢到自己手掌日月,定是天命所歸的象徵。
房遺愛雖是房玄齡的兒子,他老爹房玄齡跟杜如晦合稱房謀杜斷,但到了他這裡,一點沒遺傳智謀,反而是隻知武勇,
他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覺得魏王李泰那個胖子是扶不起的阿斗,倒是荊王元景很有雄心壯志,還真就萌生了萬一有機會,擁立元景爲主的念頭。
他還爲此去拉攏了一些狐朋狗友的紈絝子弟,甚至還跟尚書右丞宇文節等大臣暗裡往來頻繁,又跟薛萬徹沒少往來。
現在長孫無忌查案,牽扯出了房遺愛,長孫無忌跟房玄齡以前都是秦王府的心腹,但從貞觀初兩人就開始明爭暗鬥,
後來他被迫辭相,這裡面他可是知道有房玄齡推波助瀾之功,甚至他舅舅高士廉後來被罷相,也跟房玄齡杜如晦二人脫不了干係。
房玄齡在朝中既是皇帝心腹,同時也還是山東士族的代表,跟做爲關隴集團新領軍的長孫無忌,是不同派系,且向有利益衝突。
長孫無忌被房玄齡壓制多年,現在有機會復仇哪會放過。
於是乎,本來是三大案,現在又弄出來一個荊王李元景和房遺愛等謀反案。
房遺愛這人有勇無謀,頭腦簡單,
哪裡是長孫無忌的對手,長孫無忌先是讓人出面對他嚴厲鞫問,甚至用刑,等房遺愛被殺了威風,長孫無忌出來了,一副長輩關懷挽救的模樣,勸說房遺愛交待一些有用信息,爭取寬大處理,將功贖罪。
還拿出了紇幹承基做例子,說他本來參與謀反是死罪,但因爲他檢舉有功,現在皇帝不僅特赦他的死罪,反而還賜封他縣公之爵,並升他爲折衝府的四品折衝都尉,又升官又封爵的。
你是左僕射房相的兒子,又是皇帝女婿,你雖犯了錯,但只要能夠交待清楚,檢舉揭發別人,就能立功,就能寬大處理。
房遺愛驚懼之下還真就信了,於是老老實實的把那點事全交待了,包括以前在魏王府的一些事,還有曾跟荊王元景交往的那些事,
他承認酒後曾說過若有機會便擁元景爲主的話。
長孫無忌先給了叫了一桌樊樓的上好席好,還拿來好酒,陪他好吃好喝一頓,然後撤了剩菜,拿來文房四寶,讓房遺愛親自寫下了供述狀,最後簽名畫押。
所以當皇帝召長孫無忌進宮詢問,
他直接就掏出了墨跡都還未乾的房遺愛寫的供狀。
李世民看過後,臉都氣白了。
房玄齡剛纔跑來請罪,他還以爲是無忌藉機報復房玄齡,或僅是藉機給房玄齡一個難堪,誰知道會有這些東西。
那個狗東西,身爲宰相之子,皇帝女婿,居然還一而再的想要謀反做亂。
先是看魏王泰受寵,便想支持魏王奪儲,眼見魏王再無機會,他居然還又想擁立荊王元景,
這還又牽扯到尚書右丞宇文節、九江長公主駙馬、大將軍、安國公執失思力等人。
李世民面沉如水,
把長孫無忌遞上來的其它多份供狀也都看完了,
“立即召政事堂諸位宰相到紫宸殿來商議要事,”
“派車去把右僕射武懷玉也接進宮來。”
皇帝幾乎是咬着腮幫下的旨意。
殿中,
李世民許久才平復心神,
他對長孫無忌道,“到此爲止,不要再細究下去了。”
“那房遺愛、荊王元景、宇文節、執失思力他們如何處置,還是不予處置?”長孫無忌直接問。
李世民咬牙切齒,伸手捋須,又捋了個空,鬍子上次剪給武懷玉做藥引,新長出來的還很短。
“薛萬徹、侯君集、李安儼乃謀逆首犯,皆腰斬棄市。”李世民做出裁決,“齊王李祐、魏王李泰、荊王元景,皆降爲郡王,改封南中蘭滄江西南,無詔不得離開封地,不得回京。”
“鄭玄勖、鄭仁基賜自盡。”
“房遺愛、杜荷、趙節、柴令武、執失思力等念其爲皇親國戚,又或開國元勳之子,朕免其一死,全部流放北庭碎葉,無詔不得回京。”
“宇文節、薛萬鈞、薛萬備等念其爲從犯幫兇,長流嶺南不得再回中原。”
長孫無忌又問,“房玄齡兒子謀反,他如何處置?”
李世民沉默許久。
“讓他停職回家閉門思過。”
這個結果讓長孫無忌心裡有些失望,僅僅是停職回家閉門思過,要不了多久肯定又復職了。
“就這樣吧,你先去延英殿等候,朕想靜一靜。”
李世民也沒有料到,事情還會有這麼多意外。
他剛纔跟長孫無忌說的這些,其實就是定下了此案的基調了,到此爲止,不要再查了。
殺一批流放一批,
他的兒子、弟弟、女婿,一個都不殺,
親戚只殺了一個妹夫薛萬徹,還有曾經寬恕過的夥伴侯君集,這次也只得痛下殺手,
李安儼和鄭仁基、鄭玄勖皇帝是不會留情的。
一人獨坐紫宸殿中,李世民頭髮昏,
這麼多亂臣賊子,
兩個兒子、一個兄弟,兩個妹夫、三個女婿,
武懷玉跟這些人一比,那真是赤膽忠心。
良久,
張阿難前來請示,“陛下,宰相們都到了延英殿,去接武相的人說武相身體不適不能來,向陛下請罪。”
李世民起身,結果感覺頭暈的很,張阿難見皇帝站不穩,趕緊上前攙扶。
“朕不過四十五,居然還不及八十歲的張監你身體好,哎。”李世民嘆息一聲,“伱去延英殿代朕通傳一聲,讓無忌把審理結果通報給諸位相公,
然後,
然後讓無忌按朕剛纔說的,結案處置吧。”
“朕就不過去了,”
“聖人,臣馬上傳御醫。”
“不用了,朕休息一會就好,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