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0章 收養晉陽
“公主皇帝之第三女也，天潢疏潤，圓折浮夜光之採，若木分暉，穠華照朝陽之色，
故能聰穎外發，閒明內映，訓範生知，尚觀箴於女史；言容成則，猶習禮於公宮。
至如怡色就養，佩帉晨省，敬愛兼極，左右無方······”
武懷玉筆走龍神，奉旨爲汝南公主寫墓誌銘，原本這活應當由虞士南來寫，但那位年紀太老了，八十歲了，先前寒災這位老先生也病倒了。
李世民坐在一邊垂淚，似乎在回憶這個女兒，
這個女兒總是那麼知禮懂事，又那麼孝順，他也沒想到，汝南公主會爲嫡母守孝而把自己餓死了。
墓誌銘總共二百多個字，草稿很快寫好，
“陛下請過目。”
李世民接過認真看過，覺得很滿意，雖然人死不能復生，但他還是希望女兒的墓誌上能夠多些讚美。
“就用此篇，寫好後交給工匠刻碑，”
汝南公主自然是要陪葬昭陵，與她最敬愛的嫡母文德皇后葬一起，
公主蚤薨，喪禮都有成例，
不過皇帝有旨，文德皇后五月下葬昭陵，到時公主也一起出葬。
經此一事，李世民本來稍好些的精神，似乎又倍受打擊。
“所有皇子公主們，都好好吃飯，各自的保母等嚴格監督，若是再有哀號過禮的，朕唯他們問罪。”
“懷玉，你是太子老師，也是東宮太子詹事，承幹你要替朕多勸導，禮孝在心，不能把身子給搞壞了，否則就是不孝，他們母親在天之靈也不會安息的。”
皇帝之所以下這道旨，
是因爲汝南公主不是獨一個這樣的，承幹也天天唸經吃齋，魏王本是個大胖子，這幾個月都瘦了幾十斤了。
其它公主皇子們也都爲嫡母而消瘦。
“孝子之道，毀不滅性，汝宜強食，不得過禮。”
“古人立孝，毀不滅身，聞爾絕粒，殊乖大體。幸抑摧裂之情，割傷生之累。”
不吃飯，強迫吃，甚至讓尚食局御廚擬一份營養食譜，每天照此給皇子公主們供應，
必須吃完。
已經餓死一個汝南公主了，李世民可不想其它皇子公主們再餓死幾個。
想當初，皇后舅母，高士廉妻去世，他的兒子高履行，也是李世民東陽公主女婿，就在爲母守孝時，不吃不喝，
李世民聽聞後也是不得不下旨，命令強食。
沒想到如今倒是疏忽了自己的公主。
這種悲劇不能再發生了。
武懷玉站在一邊，他覺得汝南公主絕食餓死，並不完全是因爲嫡母崩逝，也因她本身命運坎坷有關。公主是宮人所生，母親很早病逝，從小也是缺少了父愛母愛，後來父親將她許婚給魯國公劉樹義，
結果沒多久劉樹義因謀反被殺，公主憂思成疾，說白點就是可能得了抑鬱症，所以後來李世民想再爲她選夫婿，她也沒同意，
如今都十六歲了，還沒嫁人，而她好些妹妹們都出嫁了。
這次皇后病逝，汝南公主是真的傷心，在這宮庭中，嫡母是少有給她溫暖的，如今也走了。
傷心過度，抑鬱症更加嚴重，這人就走了極端，自己偷偷絕食，而她身邊的宮人也沒有發現，等發現時已經來不及了。
武懷玉特意請求去看望在宮中的兒女，他也擔心幾人年幼，也跟着不吃不喝表孝心。
“朕讓張阿難帶他們兄妹來。”
等張阿難把承嗣三兄弟和瓔珞兩姐妹都帶來時，武懷玉一個個仔細的看過，又問他們最近有沒有好好吃飯。
“古人立孝毀不滅身，汝南公主哀號過禮，絕粒蚤薨，你們知道了嗎？”
瓔珞哭着道，“汝南公主姐姐人最溫柔了，怎麼就沒了。”
“公主太思念文德皇后，不吃不喝的誦經，人怎麼能不吃不喝呢，”
連三歲的武琉都喜歡汝南公主，聽聞逝去哭的稀里譁拉的，
幾個孩子都瘦了一圈。
“你們隨我回家吧。”武懷玉心疼不已。
現在宮裡這氛圍，他覺得也不利於孩子們成長，
當武懷玉帶着五個娃找到李世民，向皇帝請求接孩子回家時，李世民沒猶豫就答應了。
“都接回去吧，這幾個小傢伙也都瘦了好多，在家好好照顧。”
武琉道，“阿耶，我回家了，可小兕子怎麼辦啊？”
李世民看着武琉，又看看武懷玉，突然道，“小兕子向來體弱多病，遺傳了她母親的氣疾，朕想請你幫個忙。”
“陛下請吩咐。”
“朕想讓小兕子去你家暫住，一來跟琉娘和瓔珞玩的好，二來你擅醫藥，小兕子在你家，可以幫忙調理照顧，如何？”
武懷玉沒料到李世民要把晉陽公主李明達送到他家養。一時猶豫，
那可是金枝玉葉，皇家公主，而且是李世民最疼愛的公主，皇后病逝後，特意要親自留在身邊撫養的。
可發生了汝南公主的事後，皇帝也意識到自己這個父親還是有很多不到位的地方。
李世民見武懷玉還猶豫，
也明白他的擔憂之處，當下道，“朕讓小兕子拜伱和樊氏爲義父義母，你們認她做義女，就當是自己孩子。”
“小兕子近來也瘦了許多，也變得沉默寡言少了許多笑容，如今她姐姐汝南公主又沒了，
朕擔心她留在宮中會更傷心難過，
你就幫朕一個忙，帶她去你家，你家孩子多，小兕子跟瓔珞琉娘她們也玩的好，”
皇帝這般請求，武懷玉也無法再拒絕。
心底裡他是真不太願意帶公主回家，
可轉念一想，晉陽公主才三歲，那麼可愛的一姑娘，寫的一筆好飛白書法，甚至還跟瓔珞一起學自己的瘦金體，懂事又可愛，也不願意看到公主有什麼意外，就算是看到笑容不再，也會很遺憾難過的。
“阿耶，帶小兕子一起回家吧。”琉娘搖着懷玉的手。
兩小丫頭年紀相當，玩的是最好的，都情同姐妹了。
“臣便斗膽迎晉陽公主到府中暫住，可不敢收公主爲義女，”
“懷玉，你不要跟朕這麼生份，孩子你接去，你們夫婦認她做義女，替朕好好照顧，孩子這麼小就沒娘，朕這個當爹的也沒時間多照顧，很虧欠她，朕希望她能開開心心的成長······
民間百姓給小兒女認幹耶風俗也由來已久，甚至有讓兒女認石頭樹木做幹耶的，都是希望小兒女能夠健康成長，
小兕子要是能認藥王做幹耶，肯定能健健康康的。”
皇帝話說到這份上，武懷玉哪還能拒絕。
於是只好點頭應下。
李世民便讓人叫小兕子來，又特意把原來照顧晉陽公主和晉王的那幾位保母召來，
滎陽郡夫人姬揔持、范陽郡夫人盧從璧、長平郡夫人石氏，還有位是河東郡夫人薛氏。
“這四位都是之前皇后親自挑選照顧小兕子和雉奴的，如今朕便讓她們四人都隨小兕子去司空府照顧公主，她們跟瓔珞和琉兒也熟，”
武懷玉跟姬氏等見過面，但上次沒見到劉氏，她因犯錯被髮回掖庭了，如今居然又回來了，仍是長平郡夫人，這女子是當初跟李孝常一起謀反的左武衛將軍劉德裕的兒媳婦，其實是劉夫人，本姓石。
姬揔持則是李孝常的兒媳。
而那位范陽郡夫人盧從璧，也是犯官之妻，他丈夫是貞觀初滑州總管杜才幹，早年是瓦崗的，後來投王世充，再歸唐朝，封爲平輿郡公，貞觀初也是捲入李孝常、劉德裕謀反案而被誅，其妻女沒入掖庭。
盧氏出身范陽盧氏，出身尊貴，又知書達禮，所以在宮中被選給晉王做保母。
不過四保母中，還是那位薛氏身份最特別。
因爲她不僅被封爲河東郡夫人，她還有好幾個身份，比如出家受戒的女尼，再比如是隋朝著名文學宗師，那個讓隋煬帝都忌其才的薛道衡的女兒，
再比如，她還是高祖李淵的婕妤。
李淵死後，薛婕妤無兒無女，按例安置在豐樂坊的證果尼寺，改爲高祖別廟，改稱靜安宮。薛氏因出身良好，文化出衆，被長孫選中來教導照顧晉王李治，得以又留在宮中，爲方便在宮中，還給予河東郡夫人的外命婦身份。
薛氏的侄子薛收也是秦王府十八學士之一。
武懷玉看着那四位郡夫人，其實都還是三十左右年紀，一個個非常有氣質的。
這四人都是出身名門，而且又都嫁的豪門，薛氏更是嫁給了唐高祖，其它三人也都是嫁入公侯之家。
除了薛氏，
其它三人又都因夫家謀反而被沒入掖庭爲奴，運氣好選中成了皇子公主的保母，還被封郡夫人。
“小兕子，阿耶問你，瓔珞和琉娘要回家去了，琉娘希望你也一起去，你願意嗎？”
晉陽公主望着琉兒，
武琉上前拉住她的手，“小兕子，我要跟阿耶回家去了，你跟我一起回去吧。我家裡可好玩了，還有動物園呢，裡面有各種各樣動物呢，有愛吃竹子的大花熊，還有嘴巴巨大能一口吃掉一個大西瓜的河馬·····”
李世民揉了揉女兒腦袋，
“去吧，阿耶也會經常來看你的，”
皇帝讓李明達拜武懷玉做義父，公主向武懷玉行禮，然後脆聲聲的叫道，“小兕子拜見義父。”
武懷玉拉起她，“好，好，以後你跟琉兒就是一對小姐妹了。”
“我是姐姐。”琉兒喊道。
“我是妹妹。”晉陽公主也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