隴關通往渭州的道路,其實就是渭水切割出來的河溝谷地。一條大溝谷兩側,還有無數的小溝谷,小溝谷兩側又有許多更小的溝谷,有些地方又有渭水切割侵蝕形成的河谷盆地。
這是一片十分奇特的地形,其實和黃土高原類似。只不過這裡不僅僅有高坡,還有高山和茂密的樹林。
就是在這河谷低地裡,一條並不算平坦的道路一直向西延伸。
有的路段會比較寬,可有的路段卻十分狹窄,猶如走在一條峽谷之中。
每次穿過這些峽谷路段,張總有點提心吊膽。
這種地形,太容易設伏了。把峽谷兩端一堵,就成甕中捉鱉了。爲此,張不得不把那百騎斥候遠遠的撒出去,又挑了一些老兵帶着一些獵戶出身的新兵四處偵察。
離開隴關越遠,張的警戒心越高。
現在張身着牛皮甲,裡面還襯了絲綢襯衣,這也是老爹傳授過張的經驗。絲綢有很好的防刺能力,尤其是防箭效果很好。
他手裡端着一支弩,單弓弩。
唐軍中的弩有多種,有臂張弩、角弓弩、木單弩、大木單弩、竹竿弩、大竹竿弩、伏遠弩和絞車弩等。
對於遠程攻擊能力,唐軍向來非常重視,正規的軍團裡,有專門的弓手隊和弩手隊,比例還不小。
伏遠弩的射程能達到三百步,臂張弩射程也有二百三十步,角弓弩射程在二百步,單弓弩也有一百六十步的射程。
至於絞車弩,那是需要數頭牛,或者幾十人上百人才能拉開的大型弩機。
張手裡的這副單弓弩是這些弩裡最簡單的一種,上弦容易,可一百六十步的射程,也是相當強悍的。如果訓練有素,有足夠的準頭,這簡直就是敵人的惡夢。
自出了隴關,張就一直弩不離手,他背上背了一張弓,鞍上掛着馬朔,腰上佩着橫刀。
張的弓是角弓,這是騎兵弓。
唐軍中步兵用的弓一般都是長弓,另外還有稍弓和引弓,那是禁衛軍專用。
唐軍主力部隊裡,弓的裝備率是相當驚人的,幾乎達到了人手一弓的恐怖程度。每次作戰,他們不會大喊大叫着直接衝上去砍殺,唐軍會先以弩手隊放弩箭,然後是弓箭手。
敵人要接陣,先得死上一地。
可惜張的手裡只有一百張弓和兩百張弩,而且多數人都不會用,只有少數獵戶子弟會點。
這個時候張就非常希望自己手下有一支訓練有素的弓弩手隊了。
要是遇敵,三百步就可以開始以伏遠弩攻擊敵軍,等敵軍一路上頂着弓箭衝到二十步前的時候,弓弩手們扔下弓弩,還能拿起長槍、或者刀盾近身戰。
“都打起精神來!”
張喝令,看着四周山上的樹林,他總懷疑裡面會有伏兵。
“前面就是伏羌城了,這裡不會有吐谷渾人的。”許敬宗在張旁邊道。
張對許敬宗的樂觀抱之以冷笑,這可不是盲目樂觀的時候,伏羌城在秦州,但距離渭州也就百餘里路了,誰知道吐谷渾有沒有滲透到這一帶來。
吐谷渾可是騎兵啊,這些人雖然居住青海一帶,但其實跟突厥人是一樣的,遊牧爲生,平時都是以部落聚居,也不種地也不蓋房子。逐水草而居,部落統計人口不是稱有多少戶多少帳,直接是以有多少騎來統計的。
他們是小的部落千騎,大的三五千騎。每個成丁,就是一騎。多少騎,就有多少成丁。
“報!現敵蹤!”
一騎快馬自前方飛奔回來,那是張派出去的斥候。
許敬宗目光幽怨的望着張。
張也是怔住,這是烏鴉嘴嗎,一說就靈了。
“報總管,前面二十里現党項羌人蹤跡。”
張望着風塵僕僕的斥候,急忙問,“到底有多少人,他們有沒有現我們?”
“約有千騎,在前面一個村子燒殺,他們應當沒有現我們。”
許敬宗聽說有千騎,面色都變白了。
“該死的党項羌。”
張有些疑惑,羌人是怎麼繞過了渭州,到秦州來的?
“這些人應當不是圍攻渭州的吐谷渾兵,他們是早歸降內附的党項羌人。”許敬宗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党項羌是羌人的一支,他們生活在青海南部的東南部黃河一帶。漢朝時,大量的羌人被遷往河隴和關中一帶。
比如灞上的寧民縣,就是大量的羌人自寧州遷去的,所以才叫寧民縣。
不過在河湟一帶,依然有着大量的羌人,西晉時,鮮卑慕容部的一支遷到青海附近,後來建立了吐谷渾汗國,幾百年間,與羌人、氐人爭鬥多年,最後反而是猛龍過江壓了地頭蛇,把許多羌氐部族納入了吐谷渾汗國。
而也有許多羌人不願意被吐谷渾統治,或者戰敗之後轉而內附中原,遷往隴西等地。
隋朝時,就先後有許多羌人部族內附,然後這些內附的羌人就被安置在隴西諸州的各個河谷地帶。
事實上,這次吐谷渾能夠這麼快的攻下三個州,就是因爲許多原本早年內附的党項羌人叛歸吐谷渾,做了他們的內應。
而現在,秦州也出現了党項羌做亂,許敬宗立馬認定,這也是原本內附後安置生活在這裡的党項羌人叛歸吐谷渾人了。
“這些養不熟的白眼狼!”
許敬宗大罵。
張卻在思考眼前的處境,若真是內附党項羌人叛亂響應吐谷渾人,這就危險了。
據他所知道的一些情況,在隴西諸州,前後內附的党項羌起碼有好幾萬。而整個党項羌更有三四十萬人,這還不算上什麼雪山党項、黑党項,以及其它的氐人部族,吐谷渾人等。
能夠在青海一帶立足幾百年,這些人的實力還是很強的。
不說那幾十萬羌氐,就只說隴西一帶的數萬內附党項羌,這就是一個大麻煩啊。
伏羌城,現在還不知道是不是在唐軍手裡了。
“我們現在怎麼辦?”許敬宗問張。
張也不知道要怎麼辦,他手下雖然號稱有三個軍,共八千多人,另外還有五千多民夫。可是那八千人都是些農夫啊,都沒有訓練過的,武器裝備也不足。
八千人一起上,都肯定打不過一千党項羌的。
渭州,因渭水而得名,古爲隴西郡。
李世民站在隴西縣城的城頭上,望着城外的連綿白帳,忍不住拳頭緊握,他日夜兼程,最後還是來遲了一步,渭州治所襄武城被吐谷渾給攻佔了。
李世民只能進入渭州東面的隴西縣城。
“張三現在應當快到了吧?”
隴西縣城到襄武城,不過三十餘里,但隴西縣城遠不如襄武城高大堅固。襄武城可謂是大唐在隴西一帶數州之地的軍政中心,存有不少的糧草、軍械,城池高大,人口也不少。
可是在該死的党項羌的裡應外合下,李世民還是遲來了一步。
現在李世民駐守隴西縣城,面對的是越聚越多的吐谷渾和党項羌人。
僅憑着手裡的一萬餘兵馬,李世民都不能出城一戰。
“也許我們應當趁吐谷渾人還沒有包圍之前,先撤回秦州伏羌城。”長孫無忌建議道。吐谷渾來勢之洶遠他們的預計,最要命的還是那些之前內附的党項羌紛紛叛亂,響應吐谷渾人。
這是他們之前都沒有料到的。
屋漏偏逢連夜雨!
房玄齡也勸李世民暫避吐谷渾的鋒芒。
吐谷渾與黨項羌合勢,起碼有四五萬人,就憑他們現這萬餘兵馬,和這小小的隴西縣城,根本難以一戰。
李世民站在城頭上,目光一直望着遠方敵軍營地。
“不能撤,我們一撤,整個渭州就失守了。吐谷渾人佔了渭州,到時我們被擋在東面,他們可以輕鬆的去進攻蘭州、會州,甚至進而攻打隴右的甘、肅、涼諸州。渭州不能失守,放棄渭州,全盤皆輸,就算吐谷渾不攻長安,可整個隴右都失了,也一樣的是災難般的後果。”
“可我們兵微將寡,城中糧草軍械不足。”長孫無忌還在勸。
“我們有萬餘兵馬,還有城池一座,況且張三正率着八千補充兵馬和五千民夫,還有大批糧草軍械趕來。只要援兵和糧草軍械一到,我們依然有與吐谷渾一戰的實力。”李世民堅持。
“可張三率領的八千兵,只是些剛放下鋤頭的農夫,甚至都是些沒成丁的中男啊。”
“克明,你的意思呢?”李世民問一直沒說話的杜如晦。
杜如晦搖了搖頭,“殿下,如果張文遠真的帶着八千補充兵和五千民夫以及糧草軍械及時趕來,我們確實還有一戰之力。但我擔心的是,張文遠很可能無法及時趕來,甚至來不了。”
“爲何?”
長孫無忌在旁邊道,“還用問爲什麼,這張三早就投了太子,這個時候巴不得借刀殺人呢,怎麼還可能會急急趕來?”
李世民瞪了長孫無忌一眼,“張三一直是秦王府的人,去東宮,那是我的意思。”
長孫無忌有點傻眼,這個消息太震撼了。
他看了看房玄齡和杜如晦,兩人臉色如常,“你們早知道了?”
李世民道,“是我不讓他們告訴你的,這件事情只有幾個人知道,越少人知道越好。克明,你還是說說你的擔憂。”
“殿下,党項羌啊,既然渭州的党項羌人叛亂,那麼秦州也有不少党項羌的,萬一他們也反了,那別說張三郎及時帶着援兵的軍械糧草趕到,甚至他們自身都不一定安全啊。”
李世民牙關緊咬,萬一真如杜如晦所說,秦州也有党項羌叛亂,堵住了張的路,甚至把張的補充兵給殲滅,把糧草軍械奪了,那他這萬餘人在隴西城可就真是危如累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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