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遠城河東和西南,張公謹和張德各派人拿下六十頃田地,不論好壞,來者不拒。這塊平原雖說號稱“塞上江南”,但土地產出放化肥農藥時代都比不上襄樊的三成,對張德而言,這完全沒意義。
一畝地產個三百斤糧食,要來幹嘛?從今年開始,糧價一下子從來兩百文咣嘰一下砸到四十文,而且一天一個價,走跌沒底線。
誰能想到河南大旱結果淮南豐收?因爲楊二修的那條大運河,入黃河之後自東向西,進洛水卸貨。完了車馬西向,奔長安後,糧食瞬間就滿了。
那些個屯糧撈錢的勳貴,虧到的想死的都有,辣麼多糧食,吃到什麼時候去。
因爲這事兒,程知節的夫人很是在臥室誇了老公有眼光。原本程家在長安也是囤地的,加上崔家的嫁妝,還有崔氏各支的隨禮,七七八八加起來,一萬五六千畝良田是肯定沒問題的。
放貞觀三年以前,那肯定是一樣等着屯糧賣錢啊。要是沒白糖,程夫人連帶她孃家人,絕對也是大出血。
然而現在不同了,白糖真緊俏啊。
加上蘇州市舶使又走通了關係,東夷六十餘海國,雖說大者七八城,小者一二鎮,卻也能消耗不少。總的加起來,竟是能和西北諸部持平。這還沒把琉球、新羅、百濟給算上。
光河東道這一塊,刨去去孔聖血脈的胃口,清河崔氏藉着程知節的光,白撿兩萬斤的白糖牌票。
幾千貫幾千貫往岸上摟,這日子……嘖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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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當那些地主公虧成狗之後,頭一個念頭當然是要翻本止損嘍。於是就琢磨出路,然後打聽到,張公謹居然升任襄州都督。大家一聽,肥差啊,南邊肯定能摟點小錢,實在不行把糧食釀酒,塞南邊專賣。
前邊有人剛打聽完,後邊就有人過來說,不是襄州,是北襄州。
北襄州是什麼鬼?
於是朝廷發了文榜,一瞧,日,這特麼不就是去吃沙子做個牛倌兒嗎?看來張公謹是失寵了,被髮配,滾丫的。
然而很快,又有人打聽到了全新的消息,說是不是北襄州,是定襄都督府,歸雲中都督府管。
別人一聽,這個不錯,在李勣手底下,那起碼也能混個幾萬牛羊,看來張公謹還是有兩把刷子的嘛。
結果很快又有了新消息,不在李勣手下混,說是定襄都督府直接拔高和雲中都督府齊平,都是中都督。
這下那些個謀出路的勳貴都是不淡定了,別說他們,五門七望的人立刻發動關係來拉攏張公謹,主要原因只有一個:他還沒有大老婆!
張叔叔髮妻去世比較早,生完張大安就失血過多去了。張大安這個名字,也是有平平安安的意思在。
武德年過後,張公謹一直沒有續絃,幾房姬妾雖有填房之心,奈何張叔叔的心,早就隨着前妻一起消散。因此這麼些年過去,兒子們都長大了,但也始終沒有填房續絃。
於是,在貞觀四年的春天,一羣勳貴和望族,覺得只要給張叔叔帶來第二春,他們的春天也會到來。
想想看吧,有了白糖,就有了揮霍的底氣,就有了敗家的膽魄。而有了張都督,定襄都督府除了別駕司馬之外的二十幾個正經職位,都是好差事,好前程啊。至於蠻子們要鬧騰,打丫的!
此時此刻,張叔叔在很多人眼裡,太耀眼太難以直視的。左手拎着官帽子,懷裡揣着白糖票子,現在,就卻右手牽着的管家娘子。
於是乎,鄒國公府在沒了主人的日子裡,竟然車水馬龍賓客盈門。這讓剛開始適應上流社會二皮臉人生的張大象同學,感覺有點突兀。
十七歲,少年的雨季,張大象同學卻有點虛脫。沒辦法,客人們太熱情了。送的禮物又花樣百出,比如說美女吧,有新羅婢,送來的人說了,這是給大郎洗腳的。還有堅昆白奴,送的人說了,這是給大郎暖被的。更有波斯舞娘,送的人說了,箇中滋味,大郎細細品味,細細品味……
僅僅是這些個美女,十七歲的騷年從把持不住到堅持不住,只用了一個月。
這還虧難他身體好,繼承了張叔叔的結實身軀。
當然,這些送禮的,都是消息不怎麼靈通的。真正有點門路的,從四大天王那裡得到了詳細的指點,於是乎直接奔普寧坊張府。
然而去了之後,就看到左右屯營那些個兩米左右的巨漢在那裡巡視,還有一個老頭兒,深不可測的樣子。因爲那個老頭兒,把三五個兩米左右的左右屯營巨漢拍在地上沒起來,然後眼神很不屑……
老頭兒從張府出發,去了崇仁坊。本來安平公主的公主府不說寒酸吧,但肯定談不上堂皇。但因爲她爹覺得她很有希望勾引張德成功,所以爲了表示獎勵,提前砸了打錢,弄了崇仁坊東北角的大宅子,還特意裝修了三個月才完工。
張府的老頭兒到了安平公主府,門子本來想裝逼的,結果老頭兒扔了一塊銀餅子過去,門子居然堆着笑臉喊道:“爺爺來府上是找公主的?”
“我家阿郎託我過來送封信給殿下。”
“還未請教爺爺府上。”
“普寧坊張府。”
門子微胖,豚軀一震,連忙把老頭兒迎了進去,隨後安平公主一臉激動地拎着裙裾出來,然後趕緊接過信。
把老頭兒晾在了一邊。
看完了信,安平公主一臉失望:“坦叔,大郎居然去了塞上?”
“嗯,郎君在那裡買了地,僱人種地,總是要忙活一陣的。”
“他明明約了予一起逛燈會,正月十五卻沒見人。如今卻跟吾說什麼塞上風光,讓吾安心。”
安平一臉的幽怨,盯着坦叔道,“真是塞上牛羊空許約,大郎非信人也!”
坦叔人老成精,知道這小姑娘是盯上自家郎君了,頓時道:“郎君素來散漫,有時獨自一人泛舟太湖,也是有過的。殿下和郎君還不熟稔,日後就知道了。”
“大郎何時回來?”
“也許三五日。”
安平頓時大喜。
“可能一兩年。”
安平頓時幽怨。
“不如殿下寫封信給郎君,催一催也好。”
安平頓時雀躍,連忙紅着臉道:“卻是有些唐突……”
“那就不寫了。”
“不行,吾亦嚮往塞上風光,寫封信讓大郎與我分說。”
言罷,在坦叔鄙視的眼神下,安平連忙手書一封,交予坦叔,“還望坦叔一定送到。”
“殿下放心,必不負託。”
幾天後,老張正安排人手安裝滑輪組,坦叔駕着牛車到了河壩上,然後把信給他。
“誰的?”
“公主殿下的。”
“哪個公主殿下的?”
站一旁等着看怎麼把巨石弄起來的懷遠郡王李思摩,聽到這話之後,虎軀一震,差點震黃河裡去。
“安平殿下。”
“嘖,還回信啊。”
說罷,抖開了信一看,滿紙的酸意撲面而來。
“塞上牛羊空許約?這妞不會是小名叫阿朱吧?”
老張愣了一會兒,“忒文青了。”
“哎呀!真起來了!”
突然李思摩大叫一聲,看到滑輪組居然真把幾千斤的巨石給提了起來,然後轉移到了河中。
張德看了一眼李思摩,然後道:“郡王,還有一組力工,什麼時候到?”
“張公勿慮,最多五日,不,三日,一定幫你抓捕完成。”
說完,他突然揚起鞭子,一鞭子抽在一個力工的背脊上,“給本王快點!不中用的契丹打鐵奴!”
禿着腦袋的契丹苦力敢怒不敢言,低着頭,默默地揹着裝了沙土的草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