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帥鍋張公謹顯然不知道張德爲什麼一臉便秘也似的出了公爵府,待張德離開之後,紅光滿面腳步輕盈的公主殿下出來掩嘴埋怨道:“大郎也真是執拗的性子,越發的沒眼力了……”
“蔻、蔻娘……”
張叔叔惶恐無比雙腿發顫地看着賢妻,那眼神無比柔軟,讓癡女見了,定是要當場化作水一般。
“阿郎也是忘性,適才後廚做了大郎要吃的菜,這光景,卻又不留人,你這長輩也是沒甚道理。”
“是、是,蔻娘說的是,說的是,老夫這就叫他回來!”
“噯,既是走了,又何必再擾了大郎。”李蔻一臉滋潤,立在張公謹身後,素手虛按老公肩頭,旋即揉捏起來,一邊揉一邊溫柔道,“阿郎受累了,妾給阿郎去去乏。”
“不敢當,不敢當……”
張公謹嘴上說不要,身體卻很老實。這公主不比別家,手上是有氣力的。又擅使弓弩,勁力也不差尋常府兵,只這按摩的絕技,還是問巢氏老大夫取得經,哪裡能差了。張都督是正經享受過皇族待遇的,全大唐也就太皇李淵有過這等福利。
不消片刻,張叔叔渾身舒爽,賢者時間彷彿頃刻就過了。眯着眼睛,讚歎道:“蔻娘這手法,着實去乏。爲夫只覺得氣力新生,神清氣爽。”
“阿郎龍精虎猛,妾不過是錦上添花。”李蔻說的張公謹心花怒放喜上眉梢,正美滋滋,又接着聽到李蔻柔聲道,“夜裡再行犒賞阿郎便是……”
剛剛端起茶碗的張公謹,整個人哆嗦了一下,茶湯灑了些許,整張臉都白了。而給他揉捏肩膀鬆乏精神的琅琊公主殿下,則是一臉的淺笑,眼神中充滿了不屑……
老張從張叔叔這裡得了皇帝夥同他的小弟準備組建馬潤之後,當然沒心思留下來吃飯,而是要趕緊忙活起來,開始安排好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
此時長安幫手不少,除開屈突詮之外,還有崔慎。兩人都是行動力和嘴炮同樣強大的狠角色,張德尋來二人,說起了皇帝和兵部的這個安排。
說完之後,屈突詮直接道:“不用多想,定是船貨利潤緣故。去年淮南光接收奴婢轉賣,便已獲利五十餘萬貫。滄州轉運碼頭華潤匯票,淮南豪門便寄存所獲六成之多,約莫三十萬貫上下。”
“渤海高氏已經投獻皇帝。”
崔慎話不多,但直指核心問題。渤海豪門代表,就是高氏。而高氏現在卻投獻了皇帝,這就顯而易見了。
其實高氏並非沒有從徵遼中獲利,但那種獲利,不過是前隋之前類似的獲利。不外是朝廷採買,倒買倒賣。但像崔慎杜構那般,不僅抓住了海貿的重要關節處,並且還能從中謀取暴利,高氏沒有抓住機會。
“說起高氏……”張德頓了頓,“高甑生尋了叔父門路,欲在今年獨領一軍以討吐谷渾。”
“秦王府舊時情誼,只怕鄒國公回絕不了。”
崔慎拂鬚輕聲道。
張德點點頭,然後穩崔慎,“季修兄,我的意思是,若能運作高氏子弟西征吐谷渾討取功勞,能否換來許國公的支持?”
許國公就是高儉,之前王珪接他的班做了侍中,直接將高儉接近東宮的可能掐死。不過此事說來也是蹊蹺,王珪之所以能頂了高儉成爲侍中,是因爲高儉被貶。但高儉被貶的原因,卻是因爲扣押了王珪的密奏……
說這裡面沒貓膩,狗都不信。
不過不管別人信不信,老張反正信了。他相信王珪是好人,要不然怎麼會接下太子老師這神經病差事呢?李承乾這暖男,隨時都可能被玩的脫線,然而王珪還是從皇帝那裡接了單,表示使命必達。
“船堅兵利,便能縱橫四海。朝廷不會不明白,皇帝不會不明白。”崔慎眼神很是肅然,“然則國朝之前,並無海貿暴利,何也?一則絲路駝隊不絕,二則番邦幾無特產入貢中國,三則彼時船小且慢,難敵風浪。”
張德點點頭,崔慎接着道:“如今卻是大爲不同,絲路未開要開,又新增瓷器、白糖、毛料等奇貨。番邦依舊貧弱,卻非彼時矇昧愚蠢。若扶桑,舊時倭奴邪馬臺女王,其民有類野獸,國中物產何等貧瘠,而此時,不過二年,船隊開礦淘金,一月獲利,幾可等同武德六年稅賦。”
頓了頓,接過張德的茶杯,崔慎飲了一口,“去歲高達國王子入貢,其船雖不如‘八年式’大船,卻可比艨艟。細問得知,此船乃波斯造,能飄揚過海,可見其工匠民力不弱。如此一來,往來交易,僅白糖瓷器一項,海船一次西下,能得金銀十餘萬貫,南天竺各土王王公財力之豐厚,我等已經知曉。”
連連點頭的張德也是感慨道:“如今難處,便在這裡。皇帝盯上了這等利潤,只是無從下口。沿海失勢門庭,只怕打的驅虎吞狼之意。”
“操之不必憂慮。”
崔慎搖搖頭,一臉鎮定,“此事非一家一人之責,此間獲利之門宦,皆要出力。五姓七望做得的事情,我等又有何懼?”
“季修兄,實不相瞞……”張德想了想,沉聲道,“我所慮,實不在海貿分潤一事上。”
“噢?”
見張德這般說話,崔慎反倒是訝異了起來。他和張德聯手,可以說在山東翻手爲雲覆手爲雨,只要再過幾年,崔慎可以保證,博陵崔氏《隋史》之後,就不會有他們半點事情。
“我有一事謀劃,知其根底者,不過數人。”頓了頓,張德鄭重道,“‘忠義社’中,唯李奉誡一人知曉。”
屈突詮猛地一驚,心中暗道:操之莫非涉嫌謀逆?
正想着,卻聽張德肅然道:“華潤號及各工坊精工大匠南下一事,實爲漢水之畔築一新城。”
“什麼?!”
屈突詮大叫,心道張操之果然是要謀反!
然而同樣震驚的崔慎,卻正色道:“操之只怕早有打算。”
“二哥莫要驚詫,此新城,並無城牆……”張德見屈突詮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麼,然後看着崔慎,“不過,卻比石城還要要緊。”
他也沒有說實話,崔慎心中暗忖,大概是比石城鋼鐵廠還要規模大一些的產業,而屈突詮則是鬆了口氣,心說張操之果然非同尋常,敢在天可汗的眼皮底下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