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具定型比較麻煩,畢竟不可能標準化,當然也可以標準化。可以標準化,這是技術問題;不可能標準化,是拱衛京畿的精銳,皇帝打算自己掏錢製造維護裝備,那麼每一個士兵都要量身打造。
就算只做五千套罐頭,成本先不去說它,光工時就要翻幾倍都不止。
而且隨着士兵退役或者戰死,這套罐頭又得找個差不多的人塞進去。總之,作爲一個打工的,老張只想說:老闆你特麼就一大傻逼!
於是情緒上很低落的新任武器監丞,就讓人把頭盔直接做了個桶裝,然後正面開了幾個洞。嗯,看上去很有點“切爾諾阿爾法”那套毛子機甲的趕腳,就差一頭三級怪獸從東海爬上來了。
武器監是舊制廢棄又重啓,正四品的監使也是由將作監某位頭頭暫時代理。原本人事權是在監使手中,可因爲監丞張德長得帥,業務能力又強,於是就勉爲其難地給了張德一個面子。
作爲回報,皇帝許給張德的舉薦之權,其實就是默認的人事安排權,當然,僅限在武器監。甚至很可能張德干完這破差事後,武器監又會裁撤。但不管怎麼說,手頭拿着兩個正八品兩個正九品的官帽子,加上吏員定額數二十以上,足夠讓那些失勢的國公級人物出來套近乎。
京官平地高半級,武器監下大頭就是弓弩署和甲鎧署。因爲重啓新規,改稱弩坊署和甲坊署。
雖然形式上是老舊部門,但名義上是新創部署。所以將作監和工部的大佬想要伸手,一時半會兒也無從下手,畢竟李董親自插手,專門盯着王祖賢那塊攤煎餅的鐵板。
“大郎同老夫,皆是揮公血脈。慎微素來仰慕大郎,老夫不在京城,也多虧大郎及忠義社兒郎看護。”
從河南迴來的張亮,居然就厚着臉皮過來找老張拉家常。雖說都是揮公之後,雖說都姓張,可你也不能一看老子手裡攥着幾頂官帽子,就神特麼敘舊講什麼五百年前是一家啊。
違和感太強烈了。
“……”
在大理寺就見識過這貨的變臉速度,老張壓根就不相信這個泥腿子出身的神級投機家。
“咳嗯。”張亮在相州抑制豪強,貫徹了中央的精神,嚴厲打擊有活力社會團體的生存空間,一時間相州的政治生態和民生環境,都大大提高。然而這對老張來說,並沒有什麼卵用。
因爲河南跟他合作的人,大部分都是跟屈突詮那樣的有活力社會團體……
而且最近洛陽名聲鵲起的“凱申號”,也因爲跟相州地面的有活力社會團體不清不楚,遭受了一些壓制。不會武功的常威常三郎,一向能動手就不****,有幾次也沒辦法,跑去滄州求了屈突詮。
然後屈突詮再找了張德,張德再找張顗,也就是張亮唯一一個親兒子張慎微。
當年砸了鄅國公府的最大收穫,除了自黑讓皇家媒婆團滾粗之外,無意中因爲把趙郡李氏的威風碾壓下去,讓張亮由此得到了解脫。不僅僅是做爹的解脫,張顗這個做兒子的同樣念頭通達。
總之對張氏父子來說,就一個字:爽!
當然爽不爽不能對外人說,反正事後張亮沒找張德麻煩,而且還更加賣力地給李董肅清地方上的豪強,剪除他們對政府的體制威脅。
張亮這兩年,功勞足夠他從回中樞。隋朝以來的慣例,沒在基層幹過的宰輔,那就是個屁。就算是門閥出身,關隴軍頭子弟,依然是個屁,因爲宰輔不止一個。別人在基層呆過,業務就是熟練就是牛逼,空降大才這種事情,也就全靠意淫。
諸葛亮這種超級天才,自秦以來,就這麼一個。
根據老張的判斷,張亮這次過來,是給自己的乾兒子們討要個差事。就算不能做兩個熱門部門的署令,做個署丞也是好的。正九品那也是官兒啊!
“鄅國公,可是有在野良纔要舉薦?”
老張不動聲色,拿起茶杯,低頭問道。
本來張亮已經不抱希望,畢竟剛纔都這麼低聲下氣了,結果小王八蛋正眼都沒看他。剛想着是不是走人,結果峰迴路轉啊。
貫見風向又善於捕捉時機的張亮完全不知道臉皮是何物,當下道:“大郎,有道是舉賢不避親,老夫……”
噗!
張德一口茶直接嗆到了氣管裡,要不是反應及時,估計就嗆死在貞觀半年的春末夏初,然後鄅國公張亮將會背一個天大的黑鍋……
臉都綠了的張亮趕緊給張德撫背輕拍:“哎,老夫不是想塞假子過來,你怎地這般賣相!”
“不是那幫龜兒子?”
老張大喘氣掛着眼淚要死一樣地問道。
“……”
龜……龜兒子。
張亮忍了忍,憋悶道:“老夫這兩年,還要停留河南。慎微乃是老夫親子,若是渾渾噩噩下去,繼我勳爵亦是坐吃山空。老夫知你手段,這便想求個差事。”
居然是給張顗求個小官噹噹?我去……你什麼時候有這般慈父姿態了?想當年,你老婆把你兒子當狗耍,也沒見你跳起來打老婆啊。
不過老張經常跟五莊觀老幹部活動中心廝混,秦瓊唐儉等人,早就跟他剖解過朝中大佬們的發家史和處事風格。
張亮看上去憋屈無能,全靠咬牙堅持才能從土鱉一躍成爲新貴。而且找了趙郡李氏的婆娘之後,整個人跟窩囊廢也差不離。但是秦瓊告訴過張德,張亮這貨屬於典型的“面帶豬像,心中嘹亮”,隋末動盪能夠從正經土鱉地位混到國公級的,絕無僅有。
就算程知節尉遲恭這些貨色,最次也是小康之家下級軍官。
也就是說,張亮是徹頭徹尾真小人抱大腿升級路線。而在李董發家之前,他扮演的角色,絕對是最佳男主角李世民座下用來給人打臉,然後讓最佳男主角出場的道具。
作爲一個權貴資本家,老張秉承一貫的作風——欺老不欺少。因爲他根本不怕那羣武德年倒臺的老傢伙們翻本,也不怕年齡比他大十歲以上的人能夠在未來把他怎樣。
但是,作爲一個權貴資本家,還有一個處世法則: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張亮是小人,當年砸他府門他年紀小,張亮也不能真去報復。大理寺中變個臉落井下石就是極限。
這光景嘛,瞧張亮那節奏,是摸着李董的脈搏在做事,打擊豪強肅清吏治,相州路不拾遺,簡直是全國文明城市。然而老百姓享受的這些好處,是因爲張亮需要給李董加強一個能臣幹吏的印象,結果是附帶的。
於是工科狗盤算了一番,他早就想在相州打開局面,之前也的確在相州撈了不少好處。但還不夠,遠遠不夠。
這一次張亮明着是讓張顗在他手下混飯,但暗地裡,怕不是也想多個朋友多條路,而且徵遼大軍冬季開打,數月就光復遼東,兵鋒直至鴨綠水。張公謹不說升官發財死老婆三大喜事都沾上,起碼升官是沒問題的。
而張顗雖然有過不堪回首的陰影,然而在忠義社中,張德也的確沒有看低他,對他多有照顧。此事是做不得假的,張顗不可能跟自己老子胡扯。
情理和利益上來說,作爲國公級的人物,張亮跑來張德這裡,絕對算是做足了功課。至少比某些自視甚高的傻逼強三條街,某些白癡直接就是差遣門人前來,扔了一張名刺,然後如此如此這般這般,彷彿這官衙就是自家開的,完全不拿工科狗當狗……當人看。
“顗弟素來歡喜安靜做事,社中兄弟,都是知道的。既然鄅國公都開了口,德自然不會不給情面。”
張德爽快地答應了下來,讓張亮很是一愣。
好半晌,張亮才嘆道:“唉,不好混吶。多擔待了,帶我回轉相州,你趕緊讓人來河南吧。到明年,興許我就要回京。”
說的太直白,怪不好意思的。
張德笑了笑,竟是給張亮頭一回倒了一杯茶:“可憐國公父母心,都不容易,不容易啊。”
等送張亮離開,老張連忙寫了一封信給滄州,讓人趕緊準備好去相州圈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