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四月芳菲盡,老子真是日狗啦。
這一次禁足時間比較久,整個四月就窩老頭兒那裡彈棉花。宮商角徵羽到底是什麼鬼?右手八法那些個手段除了讓老張想起曾經的加藤鷹之手,真的沒別的念想。輕攏慢捻抹復挑,這是彈琵琶的,聽着就很黃很暴力。
然而彈棉花……彈琴也不遑多讓。
當然了老頭兒雖然跟他兒子小聲地說“朽木不可雕”之類的話,然而張德假裝沒聽到,反正死活賴學士府不回去。
現在多危險啊,剛進五月就死了二十幾個和尚,回家務農的禿驢都有好幾百了。倒閉關門不能繼續給女施主開光送子的如來俱樂部一共有九家,其中就有平康坊的菩薩寺。
大理寺有個月入八貫的正義使者,差人過來調查智障大師的行蹤。老張眨了眨眼,心說李二做皇帝能做的史書留名並且讓後來的皇帝們使勁誇,智力真是沒得挑。
騙人的最高境界就是,騙的所有自己的忠犬都覺得騙局是真的。
李二當然知道智障大師肯定沒有嘍,但是手下的這般鷹犬,卻很認真地在追殺智障大師,連“飛騎”中的精英“百騎”都出動了。
當然了,很多人都在琢磨,樑豐縣男那些個詩,到底是從哪兒弄來的呢?大唐很大,但能寫詩裝逼的人很少,說白了圈子很小,誰不知道誰啊。
你滿肚子的才華,沒等你吐出來,江湖上的朋友早就幫你滿世界吹了。爲什麼?因爲你的才華得到了使用,苟富貴勿相忘是必須的吧。
花花轎子人擡人,道理在春秋戰國時期就說清楚了。
遭人恨的張德窩學士府,那當然是沒人來毆打他了。不過整個四月來學士府看他跟逛動物園看熊貓的大佬有好些個,比如說尉遲恭,身爲張公謹叔叔的好朋友,他咧着嘴過來一巴掌拍他肩頭,差點當場死亡。
完了姓程的拎着斧子上門,最終因爲陸老頭兒大門緊閉,沒讓這老王八蛋進來砍人。不過這老貨在大門外整整罵了三天,全長安都知道他在曲江文會上差點兒嚇尿。更加不幸的是,全長安都知道他兒子在曲江文會上被嚇暈。
接着是孔祭酒,黑着臉的老孔是斯文人,所以他進了學士府,沒和陸元朗說話,畢竟嘴炮技術哪家強,江東吳縣找元朗。老孔站張德面前就開始指指點點,然後罵什麼斯文掃地斯文敗類斯文禽獸斯文人渣,總體來說還是肯定了張德比較斯文這一特點的。
張德也納悶,人家尉遲恭程知節過來要砍死老子,那是因爲他們差點嚇尿。你這是玩什麼節奏?
然後罵罵咧咧中,孔聖後裔基本上把他內心的惶恐和徘徊交代清楚。老張前因後果一琢磨,頓時大怒:操,這老不休居然這麼蔫兒壞,勳貴子弟上曲江文會丟人現眼,這事兒原來是你這老貨攛掇的!
要不是旁邊站着孔祭酒的同僚兼藝術老師陸元朗,拼着被李皇帝關進大理寺,也要讓孔老頭兒知道爲什麼花兒這樣紅。
然後孔祭酒離開的時候公開放話,國子監肯定不收你!有你沒老夫!
這話說的,我又不姓孔……
來的這些個人,張德覺得都沒啥,但是山羌作亂打出旗號要讓裴寂當皇帝這消息一出來,長孫無忌就上門了。
別人上門,陸元朗就是在那裡喝茶吃核桃,很悠哉。唯有長孫無忌一到,陸元朗直接閃人,說是去西市買菜。
老頭兒快八十的人了,十八學士之一,堂堂吳縣男,還親自買菜,節儉如斯,讓人肅然起敬。
然後張德就站大廳中央,被長孫無忌和他幾個兒子圍觀。
沒錯,除了長孫衝,還帶了長孫渙、長孫浚、長孫淹仨小屁孩,還一小子以前沒在務本坊見過,估計是小老婆生的,被老張無視了。但有個小姑娘,真特麼漂亮,和薛招奴那種小籠包不一樣,這就是一塊上面放了新鮮草莓的奶油蛋糕。
雖說長孫無忌帶着人圍觀他,但他也在那裡打量着小姑娘,真漂亮,這麼粉雕玉琢的小姑娘,長孫無忌到底通過什麼手段弄出來的?
“你很好,連司空都被你牽連,險些丟了性命。”
長孫無忌大喇喇地坐在案後,然後很是輕佻地說道。
老張頓時心一涼:我擦,我知道了,老裴被算計不僅僅是李二郎一個人的事情,特麼還有你這老陰貨。
老陰貨不是他說的,是尉遲恭說的,四大天王互黑是常有的事情。比如長孫無忌就說過尉遲恭是朔州匪類……
和房謀杜斷這種琴瑟和諧不同,尉遲和長孫,那絕對是相愛相殺,兩人的政治生命完結都很有戲劇性,都超出了自己導演的劇本之外。
尉遲恭是沒想到皇帝會移情別戀,長孫無忌是沒料到特麼當年算計武士彠的時候,早知道把她閨女送進平康坊的。
“齊國公何出此言?裴司空結交妖人欺上瞞下,乃是咎由自取,與我何干?”
“老夫十一歲的時候,若有你這般機靈,也不至過的艱難。”他彷彿回想起在舅舅家裡寄居的日子,他那三個兄長完全沒搞頭,最後自己和妹妹相依爲命,然後靠着送妹子給官二代才搭上了走上人生巔峰的路。
當然那個官二代也沒虧待他,前年他就當上了吏部尚書,全大唐官僚都要跪舔的對象。
齊國公這種東西就是添頭,大丈夫不可一日無權,長孫無忌覺得自己超越老爹不在話下。
他爹只是分裂突厥,但他輔佐的君王,今年就要乾死突厥佬。
“齊國公謬讚了。”
老張靦腆地低下了頭,然後聽到噗嗤一聲,奶油蛋糕在偷笑。
偷偷地打量了一眼偷笑的奶油蛋糕,老張衝她擠擠眼,然後依然紋絲不動,站大廳裡任由長孫無忌他們圍觀。
圍觀的人裡面,幾個年紀小的熊孩子都是露出了一臉的崇拜。沒辦法,哥雖然不在江湖,但江湖依然有哥的傳說。務本坊熊孩子軍團總司令說的就是哥。
程小三知道吧?打遍務本坊無敵手,他是我小弟。
李大郎知道吧?城西三坊六街總扛把子,他還是我小弟。
李奉誡聽說過沒?他爹操的吐谷渾人不要不要的,最近京城的吐谷渾人見了他都要叫大哥。他同樣是我小弟。
哥是誰?全長安掃聽,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普寧坊賽尉遲小張飛義薄雲天氣蓋世張大郎是也。
所以面對陌生熊孩子的崇拜眼神,老張是見怪不怪了。
當然了,也有不崇拜的,比如長孫無忌下首站着的小白臉,當然他臉雖白卻眼神很不爽,看張德跟看孽畜似的。
這人張德認識,房遺愛這貨來買詩的時候,就特麼吹他長孫家的哥哥多麼有才華不解釋。
後來嘛,房俊這廝被他爹脫了褲子摁安興坊的坊口就是一頓毒打。
不要以爲房玄齡就是個弱雞書生,論戰鬥力雖說比不上尉遲恭,但乾死王世充之後,他覺得張亮這個人“倜儻有智謀”,於是單騎跑張亮那裡,說你到我們保安部李經理這裡做保安怎麼樣?
張亮當然不肯嘍,老子出來打醬油的……
然後房玄齡就單騎把張亮摁到了當時還是李經理的李二面前,說這個人我覺得不錯,李經理你看是不是空個位子出來?
於是張亮就做了秦王府車騎將軍,和張亮一個遭遇的還有薛收。唯一形式上比較和平的,也就李大亮和杜如晦。
而杜如晦也順利成爲四大天王之一。
反正老房把房遺愛打成半死之後,很多人都知道了一件事情,丫的詩是問張大郎買的。
簡直是……太棒啦!
於是乎基本斷絕了經濟來源的張大象張大素張大安三兄弟,在四月份收穫若干隨禮,少則三十貫,多則百餘貫,毫無疑問,這是充滿了人文氣息的交流。
當然,收了錢的三兄弟也不是說不給辦事兒,關鍵他們兄弟還在學士府學習先進的藝術知識不是?
因此定遠郡公府上的伙食最近不錯,張大安小朋友還算有良心,特意每天買了胡餅送學士府來,讓老張連連感慨平時沒白疼他。
因爲流芳百世的詩太多,反正勳貴世家子弟們的才華基本沒戲了,長孫衝是恨某隻牲口恨到死。
他和他爹不一樣,他爹從不小心眼,但他就是小心眼,他滿肚子的才華,起碼傳唱十年的詩篇,遭遇數以百計的流芳百世,他真的很想吐血。
然後聽說老爹要來看望張德,頓時央着長孫無忌,一定要過來見識見識傳說中來長安兩年就呼風喚雨的江東土鱉。
“你賣出去的詩作,隨便拿一篇出來,都是名家風範。且風格迥異,千變萬化,必然是諸多英才所作。而這些英才,卻聞所未聞,不爲我大唐所用,甚爲可惜。”
不可惜,過幾十年一百年他們一出生就會爲大唐所用的,別擔心。
“齊國公說的是,可惜我也不知道他們姓甚名誰是何來歷,只是翻找亡父舊日筆記,才發現還有這等佳作留存,興許是亡父往日的朋友。”
長孫無忌臉一黑:“汝竟然如此喪心病狂,乃父之物,居然交結以銅臭,豎子大不孝!”
老張一愣,操,老子胡謅兩句你就上綱上線,真是太沒有風度了。
“齊國公有所不知,此乃亡父遺囑所言,無不可交易之物也。”
長孫無忌臉又一黑:“當真如你所言?”
“江水張氏雖非豪族,卻也算得上江東體面之家。只是家學非孔孟罷了。”
“噢?汝之家學,是何傳承?”
張德想了想,一臉神聖:“齊國公聽說過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