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場劃分片區短期內還看不到變化,但只要持之以恆控制放牧的規模,草原就不會退化到一千五百年後那麼兇殘。過度放牧後的結果,就是草原荒漠化,大風一起,整個北地跟妖怪過境似的。
“哥哥,這瓦罐怎地還埋沙子裡?”
程處弼換了一身行頭,裡頭是利落的短衫,外面逃了一件混絲風衣,腰間用綢子縫了玉扣,只消腰帶一抽,便能系在腰間,極爲利落。
馬靴更是鋥亮,上好的北海黑牛皮,製革的匠人都是北地吃罪發配來邊關的。李思摩搜刮了一番,一股腦兒全打發去了張德手下。硝皮的匠人整個西河套都不缺,那些手腳勤快的,一日工錢開到一百文,工坊都是淨賺的。
這黑緞子馬褲裁的極好,主要是修剪的工具不同,張德專門打造了剪子,而不是老式的剪裁刀。u型剪刀自來就有,但加了軸的剪刀,老張上輩子,那都是磨蹭到宋朝纔有的。
工具進步,自然手藝越趨精巧,懷遠的成衣行,買賣抽兩成利扔懷遠,還能把生意做到長安去。
華服本是正裝,也就重大場合才穿。往常穿戴,無非是撲頭長衫配個腰帶,腳上靴子也就是個皮子,尋常人家多半都是木屐芒鞋。
黔首百姓,種地都來不及,哪兒還顧得上打扮,穿衣也是短衫褲子,甚至不穿褲子的也有。
用一排扣子來合衣的,基本沒有。胡漢穿衣,也就是左衽右衽的區別,然後腰間繫條麻繩獸皮草繩或者其他什麼鬼東西。
像貴族士族正兒八經華服在身的,少的很。
穿衣繁瑣,像程處弼這種跟張德瀟灑慣了的,自然渾身難受。於是跑來塞上撒歡,能有利落清爽的衣服穿,也是一種享受。
再者人靠衣裝馬靠鞍,馬褲馬靴配一件合身風衣,以程處弼那身量體格,只要胯下馬兒不是太矬,那當真是草原健兒,一等男子。
這陣子張德帶着賈氏子弟補種沙棘,忙的不可開交,程處弼也就帶了人過來幫忙,順帶過完這個五月,等入了六月,他就要去瀚海城赴任。
夷男覆滅他撿了不少人頭,程知節厚顏無恥地把他運作進了瀚海軍,雖說尉遲老魔一向看程知節不舒服,但總比捱了老魔頭一頓狠揍的李道宗強,好歹都是草莽出身,大哥不笑二哥。
說到李道宗,本來安北大都護他是有希望的,但李董擺宴的時候,他居然搶了下首靠前的位子。結果晚到的尉遲恭看到後,就直接罵道:“你這無能之輩,哪來的膽氣坐在這裡?滾開!”
李道宗心說老子好歹是皇親國戚,媽的還是皇族,媽的皇兄還在主座上坐着呢,你特麼居然不給面子?
然後李道宗就小小地裝逼道:“你坐的,本王如何坐不得?”
李世民都沒來得及說住口,尉遲恭一拳就砸了過去,直接把李道宗的右眼打的血肉模糊,當場失明。
左右十幾條大漢都沒攔得住,李道宗整個人被打癱在地上,好不容易把老魔頭摁住,這貨居然還當着皇帝的面,啐了李道宗一臉口水。
眼睛差點瞎掉的任城王破了相,在這個做官也要看臉的年代,他直接滾回家安撫那脆弱的肉體和心靈。
至於老魔頭,被皇帝罵了一頓之後,居然就做了安北都護府臨時大都護。
整個事件過程,全程圍觀沒有發表任何看法的只有長孫無忌一人,連房謀杜斷都沒搞明白,爲什麼皇帝就欽定了尉遲恭。
最後還是能把朔州佬打哭的秦叔寶一言道出真相:“任城王血脈尊貴,然則論及忠心,天下何人及敬德?”
且不說玄武門九大走狗老魔頭武力值第一,就說逼迫李淵退位,誰也沒敢開口,結果老魔頭一瞧兄弟們忒慫了。於是仗劍入殿,直接衝李淵一個眼色,還說李建成就是他殺的,李元吉也是他射死的……
總之,李董的黑鍋,老魔頭背起來毫無壓力。
有李董就有老魔頭,沒有李董老魔頭就是個龜孫,所以,不僅僅是忠心耿耿,尉遲老魔的朝廷地位,有點像宮裡的太監,全指着皇帝活了。
那麼就很容易看出來,爲什麼安北都護府這麼重要的地方,會讓這個做同州刺史沒幾個月的老混蛋,去好好地爽上一回了。
坐了大都護這個位置,尉遲恭倒也沒閒着,但凡舊交相托勳貴子弟過來鍍金,一概五千貫起。沒錢滾蛋,有錢過來,這就是尉遲日天的行事準則,很公平,很科學。
然後程知節就給兒子交了五千貫鍍金費,讓程三郎跑瀚海城做個旅帥,帶個三百號人假裝維護草原的安定和平。
不過程處弼也就是過來划水,正經的軍力都在大都護手上,瀚海軍是從十二衛中抽調的,老魔頭的親衛除了五十個老弟兄,還有左右屯營出來的高手高手高高手,光“飛騎”就有一百,具裝甲騎,弓弩馬槊,連橫刀都是將作監最頂級品質。
知道自己是個擺設,程三郎也沒閒着,帶着三百號人馬,專門搞武裝託運生意,往來瀚海城和東南西北各地。
這讓福威鏢局的生意受到了衝擊,不過很快就有市場細分,民間行腳商尤其是漢地的,多半是找福威鏢局,雖說總鏢頭王祖賢是個獨臂刀客,但獨臂戰將的名聲,威震三山,絕不是浪得虛名。而程處弼那三百帶着制式裝備穿戴唐軍服侍的弱雞,則是被域外胡商蠻商看重,畢竟,這年頭唐軍就算是拎根木棍,在草原上也是橫着走。
兩家客戶細分之後,程處弼倒是混的風生水起,還專門搞起了倒買倒賣的生意。朝廷關撲的一些優質資產,被他通過關係賤價提前購入之後,隨便轉一手,就賣給了草原上新來中原的蠻子們。
這讓張德感慨萬千,唐朝就開始玩官倒,你敢信?
然後有一天張德告訴程處弼,做人呢,總得積點德,不能老幹缺德事。種下一棵小樹苗,就能減一分罪孽……
於是程處弼就跟着張德,在黃沙地裡挖坑埋瓦罐種沙棘。
開春種了一茬,沙棘就活了一批,一個勞力一天能種五畝沙地,程處弼掏了一大筆錢,搞了兩萬畝沙地種沙棘,尋思這樣的規模,夠自己幹一萬多件缺德事了。
看到程處弼這樣想,老張很欣慰:這孩子,終於有了令人欣喜的成長,前途不可限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