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匹夫爲什麼會提到侯君集呢?這事兒得從侯君集的出身說起,老侯家世不錯,尤其是他祖父侯植,整個一北朝不倒翁,到他爹侯定,混到一個車騎大將軍不說,還得封潞國公。
這絕對算得上是家世顯赫吧。
然而並沒有什麼卵用,這廝年輕時就是個高出身青皮,活脫脫的大混混。豳州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是個人看見他就煩。
他和張公謹的矛盾,主要集中在秦王府那會兒。當時尉遲恭李勣推了張公謹一把,在秦王府站穩腳跟之後,又有江陰那邊的資金支持,可以說是混的風生水起。雖說當不得李世民鐵桿心腹,那肯定是頗爲倚重。
那會兒侯君集羨慕嫉妒恨都是擺臉上,恨不能將張公謹這臭泥腿子打死在茅廁裡。你得理解這廝的變態心理,他出身這麼高大上的人物,特麼的居然沒有一洧州來的臭土鱉有錢?
瞧着張公謹花錢如流水一般的闊綽,當時的侯君集是吐了幾個槽的,然後基本上都是被拿了張公謹好處的人秒打臉。
因此侯君集不說對張公謹多麼恨吧,不待見是肯定的。
可以說,在玄武門太宗皇帝給自個兒抹小黑點兒之前,張公謹在秦王府的江湖地位肯定比侯君集高。
但是,風水輪流轉啊。
玄武門能夠發動,特麼就是侯君集和尉遲恭硬勸成功的。雖說首先謀劃的是房玄齡和杜如晦,但真正給了李世民信心的,就是這倆好戰分子。
因此在李二殺哥宰弟且爲樂之後,論功行賞,侯君集是和四大天王一個級別的。
當然那天晚上守秦王府的張公謹功勞也不小,但最終張公謹只撈到定遠郡公,鄒國公這麼個玩意兒,還得再立個大功才行。
然而侯君集不同啊,改元的十月份,直接潞國公,霸氣吧。
而且因爲侯君集一直跟着四大天王有五個的第五人李靖混,就導致一個情況,軍方將領都挺賣他面子。李世民的鐵桿支持他是因爲他是秦王府出身,李淵的老臣子支持他是因爲他跟李靖關係好。
所以,就是瞎子都能看出來,兵部尚書這位子,基本上少則數月,多則數年,一定是他的。
國公比郡公要高大上吧,因此侯君集乾的另外一件事情,就是在普寧坊擺宴請李勣張公謹等同僚喝酒……
張公謹心說老子住普寧坊招誰惹誰了?
侯君集想法很簡單:你小子當年不是牛逼麼?牛啊,繼續牛啊,老子隨便拔根腿毛都比你腰粗!
出手陡然闊綽的侯君集混的頓時比當年牛多了,雖然他不是四大天王之一,但起碼也是李世民團隊裡的最佳第六人。
這會兒,要是有個人跟老侯講:哥們兒,張弘慎家裡沒錢,可他同族有的是錢啊,江陰張家別的沒有,就是有錢……
芙蓉城唯一可以用錢砸死別人的,就只有張德一家而已。雖然形式上來說,他們是江南的小土豪,一點也不特殊。
老侯要是知道自己擺譜裝逼結果根本達不到張家的檔次,他估計直接從不待見張公謹立刻進化爲恨。
如果他恨了,這鱉孫當年豳州大混混的青皮習氣,必然會教某些人重新做人。
因此,老王八蛋一開口威脅張公謹,別說定遠郡公呲牙咧嘴,連老張都恨不得在桃酥裡面下砒霜,送這老貨上天算了。
見叔侄二人一臉憋屈,老匹夫得意洋洋:“嘿,這就對啦!老夫能貪圖你們多少?不就是區區幾萬貫嗎?幾萬貫,那也叫錢?要是換成侯君集,哼哼,可別怪老夫沒提醒你們,江南道淮南道,可有不少侯君集的人。”
你這嘴臉還有沒有一點點國公的體面了?
張德覺得比起尉遲天王,程咬金爲了“坑爹”兒子也是蠻拼的。
定遠郡公也無話可說,這貨當年在瓦崗就是這麼的厚顏無恥,後來投了王世充,他在洧州做長史,沒少聽到同僚們抱怨來了個妖怪。
現如今,大家都在李世民董事長手下做事,要不要咬住人不鬆口啊。
說起來,張公謹和程知節的關係,比李勣還要深厚點。
可爲什麼住隔壁的李勣看上去就那麼的親切可敬呢?
“義貞……”
張公謹深情款款,決定曉之以理動之以情,憑他們的老關係老交情,哪能這麼坑人呢。
“哼哼。”
程咬金啃着桃酥,吮着手指頭,“老夫要的不多,一家一半,老夫出七萬貫,多了老夫家裡也沒有。”
“七萬貫!你怎麼不去搶!”
“嘿,老夫當年在瓦崗做的就是無本買賣。怎麼,張弘慎,你以爲老夫現在是在做什麼?不就是劫你的富,濟老夫的貧嗎?”
說着,程知節斜眼看着張德,“還有你這小子,奸猾狡詐,簡直太壞。三郎被你賣了,還在幫你數錢……”
“宿國公此話從何說起?我來長安一年,攏共走出這院子不過三五回。程三郎做的事情,怎麼能攀扯到我身上呢?”
“那老夫不管,也管不着,反正三郎叫着喊着說是給你報仇。你看中的小娘被一笑樓打了,三郎怎麼也算給你報了仇吧?區區數萬貫,你小小年紀就這麼吝嗇,老夫瞧不起你!”
嗨呀,你這老匹夫到底是什麼支撐你有勇氣說出這話的?
張德被程咬金的厚臉皮氣糊塗了,頓時甩袖道:“宿國公,什麼叫區區數萬貫?哪怕是幾文錢,不都要省吃儉用開源節流才能攢下來?您看看這定遠郡公府上,您仔細看看,多麼寒酸,多麼簡陋,連房樑都是前隋時候的。就你後面那根柱子,還是楊素府上拆了一根勻過來的。您好意思這樣訛錢?”
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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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知節猛地一張拍案几上:“少廢話!老子就是訛你錢了!你小子給不給一句話,不給老子把你家底捅給侯君集,然後賴張公謹家裡不走了!”
操!你特麼倒是早說沒得談啊!
張德黑着臉,看着程咬金,悶聲道:“給也不是不可以,不過宿國公總不能白撿肥羊來宰,也得拿出點東西吧?”
“東西?老夫家裡頭連娘子的嫁妝都掏出來了,你倒是給老夫再弄點東西出來看看啊。”
張德眼皮一翻:“田。”
“什麼?”
程知節一愣。
“我說田。”張德眼皮這次都懶得翻了,“關中大旱田地減產,到明年都未必好轉。我也不虧待宿國公,一畝地算兩貫,你宿國公在渭南有一萬畝地沒有?”
“永業田可是不能……”
“誰跟你說永業田?我說的是宿國公家裡的私田。你老人家可別告訴我那一萬畝地是別人的,我讀的書少,但記性還不錯,處弼有次喝醉了跟我說……”
“要田沒有,要命……”
“不給田契就一拍兩散,大不了我江水張氏搬走去魏州。”
“……”
四十歲老貨耍完流氓之後,輪到十一歲的小流氓來耍。
張德都沒理會程知節的豐富表情,也沒去在意張公謹那活見鬼的神態,自顧自道:“崔家還送了一萬五千畝咸陽的地給你,我也不多要,渭水釣魚臺那邊兩千畝地,你是巧取豪奪也好,坑蒙拐騙也罷,記得給我。”
倆公爺直接傻了,仔細地打量着張德:這特麼真是十一歲的熊孩子?很不科學啊。
老張瞥着程咬金:“怎麼樣,宿國公?覺得可以的話,那咱們就定下來。”
“成交!”
程知節心說這年頭地再能產,能產幾個錢?大不了老子長安附近的地都不要,全他孃的換山東老家的!
“白紙黑字,一式三份,按手印簽字,各留一份,一份給長安令存檔。”
說罷,張德掏出三張貢紙,直接開寫契書。
看到老張的表現,張公謹叔叔嘴角一抽,心中暗道:怪不得仁之能發家致富,看看這兒子教的,合該他們南宗有錢,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