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奉誡實際上是個長於“治學”的權貴二代,整個揚州受惠於他的青少年極多,原本逼仄的思想,經過多年的耕耘,大概是打開了。
“治學”上的成就,李奉誡帶給揚州的功績,主要有兩點。
一是尊重權威;二是敢於挑戰權威。
“江陽大戲院?”
揚子縣是新式的縣城,效仿武漢那樣“不設防”,沒有連綿不絕的城牆,但是街坊安置極爲規整。
城區規劃也頗爲考究,商業區、工業區、居民區……劃分的極爲清晰,除了極小的一部分本地手工業者,很少有工業區和居民區重疊的地方。
這裡同樣是南運河北上的重要轉運碼頭,有着非常豐富的人力資源。除了奴隸之外,還有大量的冒險者消息。
整個大唐最健全的“冒險者論壇”,就在揚子縣。
散養的探險隊,凡是能打出名聲來的,大多都是從這裡走出去的。
“大本營”就在江陽大戲院隔壁,是個三層的樓房,佔地規模極大。物業是官方資產,和江陽大戲院一樣,屬於揚子縣的優質資產。
“江陽大戲院不在江陽,卻在揚子。”
老張調笑了一聲,一旁頭髮隨便用木棍插起來的李奉誡抄着手,胳膊交疊在長袍中,像個煉丹的道士勝過像一個學者。
辦報、辦雜誌、辦學刊……李奉誡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的,倒也打出了不小的產業來。整個大唐的“媒體”從業人員,七八成都是跟着李奉誡屁股後面混。
連流傳江湖極多的小黃文,也大多都是李奉誡的門人,才能寫的活靈活現接地氣。
你要是寫個“風華絕代”的娘們兒,一般跑江湖的還真腦補不出什麼來。但你要是寫個“波大奶肥”……瞬間就領會精神。
江湖上的小黃文和小黃曲看似粗鄙,可着實需要腦子才能製作出來。沒有成熟的經驗技術,這一行也不好混。
“祖師爺”李奉誡自己寫過幾個“西域故事”,算是開了江湖小黃文的先河。但也不是一般人能寫的,光靠腦補可不成,得有現成的故事來加工,否則寫的就不像。
李奉誡他在西域是真有關係,而且他老子李大郎還做過涼州都督,寫點什麼東西,那是信手拈來。
描述胡女多情,從來不說眉目如何傳情,只說十八摸是怎麼摸,自然就讓看客爽的一柱擎天。
有了這些經驗,編排戲曲也就自然而然地發展開來。
但大多鮮有上臺面的,主要是走下三路。
“曲高和寡”這玩意兒,李奉誡十來歲就不玩了,何況現在?
下三路也並非全是下三濫,下三路只要故事框架搭好,照樣能出精品,還能擴大受衆。
比如《李真人三戲白牡丹》,故事編排的是李淳風,但這齣戲,卻是有完整的規制。可以說是定下了“江湖戲”的模仿,曲本中人物登場的格式,早就和其它的瞎胡鬧不一般。
懂行的,自然是知道李奉誡這是把“江湖戲”規範化,不但規劃化,還專業化。同時也並沒有拉高門檻,對優伶們而言,越是在官方團體中廝混久的,越是能適應。
因爲他們學歷高啊,看得懂劇本,自然也能玩兩手劇本。
“怎地想着建了這麼個物業?”
老張也是好奇問李奉誡。
“年紀大了,總要有個去處。總不能天天待在報社,今年還要赴京,倘使混得不順,退回來養老就是。”
“你歲數養老,那老夫豈不是混吃等死?”
“哈哈哈哈……”
聽了老張的吐槽,李奉誡哈哈大笑:“兄長要是混吃等死,揚子江兩岸恁多英雄,如何自處?”
“休要說這酸話,你這裡倒是厲害,纔不久的故事,就編排了起來。”
“橫豎不是老夫掏錢。”
李奉誡笑了笑,手指朝天指了指,老張頓時瞭然。
這錢啊,怕不是李董掏的。
當然了,李董不掏,趕着拍馬屁的也會掏。
說不定還跟魏玄成有關係呢。
“說起來,你那兩個弟子,還管不管了?一個上官金虹,一個李尋歡,如今在武漢,可算是聲名鵲起。只是這名頭,都在江湖上傳,你說一個親王,偏去睡大通鋪,還帶着工友火併,倘使流傳開來,你這做先生的,怕是逃不脫。”
“怕甚,命硬活得長,皇帝也要賞……”
抄着手的李奉誡跺了跺腳,和張德進了大戲院,一邊走一邊說,“我就不信活不過洛陽宮的。”
“……”
一時無語,老張心說你小子現在是越來越藐視皇帝老子了。
可仔細想想,倒也正常。
換了新皇帝,怕不是“工友親王”李尋歡也是個美談。就算不是美談……皇叔的身份擺在那裡,怎麼浪都可以接受。
人李皇叔又沒有學劉皇叔,四處流竄就是要起家搞事……
當然了,李皇叔現在搞事的苗頭……那是脫了繮了,能不能收回來,老張都不知道。
等到哪天“工友”們要推舉個大頭領,怕不是直接說“李XX國朝親王,素來如何如何”……總之,身份高貴品德高尚,他領頭罷工,咱們工人兄弟不怕不怕啦。
是沒有背叛階級之階級,可備不住有背叛階級之個人啊。
做一輩子王爺也就那樣,“尋歡公子”想要名留青史或者遺臭萬年,怎麼看做王爺也不像是有希望的。
當然了,學吳王殿下拿自己的小蝌蚪玩耍,倒是有點希望,但那是非常遙遠的未來。就眼下麼,時人多以爲吳王殿下是個……變態。
別人擼管是爲了爽,就吳王殿下說自己擼管是爲了科學研究。
這不是變態,什麼是變態?
話又說回來,小蝌蚪變成青蛙,貌似是叫“變態發育”。
嗯,倒是冥冥中自有定數。
兄弟二人閒聊着入場,從門口到場內,都讓老張眼前一亮。門口居然有“海報”,畫風雖說清奇,可真的是“海報”,裹着黑色熊皮大氅的“秦瓊”就露出一雙眼睛,那眼神無比犀利,冷冷地看着前方,而“秦瓊”腳下,一頭閉眼的“犎牛王”,體型最少是五個“秦瓊”那麼大。
巨大的畫幅,上頭有個類似眉批的文案,大概就是把演員說了一下,又說了一下故事的由來。
“有點意思。”
老張笑了笑,邁步進場,頓時覺得豁然開朗。
果然不愧是大戲院,裡頭居然有個穹頂,外頭看去,只覺得就是“南天門”一樣的地界,只有到了裡面,才知道是個天井迴廊一樣的高樓。
中央的戲臺佔了整整一面,從前臺到後臺,佈置的極爲講究,即便是從二樓三樓俯視過去,也只是看到了面積極大的幕布,後臺的狀況,是半點看不到的。
“你這老小子,倒是會享受。”
自己累死累活的,反倒是不如李奉誡來得瀟灑,讓老張不由得羨慕起來。
李奉誡哈哈一笑,前面伸手引路道:“兄長請。”
老張驚豔“江陽大戲院”的規劃,而武漢的隨員們,則是一個勁地在那裡打量着樓內的迎賓小娘,只覺得來的是個宮殿,哪裡是個找耍子的地方。
“李江北果是妙人。”
“更妙的是,這江陽大戲院他還不要,是揚子縣的物業。”
“嘖嘖,妙不可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