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總兵府
聽了幾人分說,徐清可以很明顯的感覺到荀雪兒的手抖一抖,有些害怕。
徐清回望一眼,荀雪兒微笑一下與徐清道:“沒事,有徐郎在,我就放心……”徐清也是笑笑,心裡想着,荀雪兒還是有些小家子女孩氣息,所求不過家美、夫和、子康,所俱之物,也不過這些。
衆人講故事說笑之時,疾風已是颳得客棧的屋板作響,外頭鵝毛雪變成粒兒雪,砸在窗戶上直響。徐清走到窗邊,湊着一個小破洞,看了看外面的世界,白毛一片。就這大雪,馬也要凍死,看來三五日之內是走不得了。
但見老者又對衆人道:“大家可不要掉以輕心,此事不說千真萬確,也是八九不離十,咱們州縣裡老輩商人都是知道。若非大隊行商上路,已是很少有人獨行,諸位年輕氣盛,且莫不要自持武力,入了借晶生子的圈套。”
出門在外,幾個這麼關心你的人,老者說完,衆商人都是點頭道:“多謝老人家善言。”
就在這時,門外頭忽傳來馬蹄聲,接着馬蹄聲在客棧門外止了。
衆人聽了都看向門口,又是什麼客人來了,還騎的跑馬。南方少馬,商人騎的馬都是隻能快走的,跑不動,所以一聽這急促的馬蹄聲,都跟看見了保時捷一般。徐清卻聽得出,這等蹄聲重定緩的馬,還能在冷天裡跑,不是草原馬,還是什麼馬?徐清心裡唸到,難不成是去水寨遞帖子的回來了?離此三十里,不會這麼快吧?
掌櫃的聽了馬蹄聲,支使夥計去外頭迎客,客棧門一開,見到幾個魁梧壯士進來了,把身上的披肩一落,披肩上的雪也順勢掉了一地,還露出了腰間一把刀柄。如此魁梧之人一齊騎馬來了,還帶着刀莫不是響馬?這可不得了,衆商人忙握住了放在身邊的刀。
掌櫃硬着頭皮去接,不過,他看那幾個魁梧壯士之中,有一個是官兵正是與徐清一併來店打尖的下人。掌櫃的招呼夥計端來熱水毛巾,還有一杯聞好的熱酒,一邊詫異的看了看徐清。徐清心裡笑了笑,先前他來之時,只有一盆半熱的水,到了這幾人來,竟然還有酒吃。不過看這幾人裡頭,自己只認得一個,其餘人是誰?
那幾名壯漢卻不喝酒,謝了店家,洗把臉,徐清那個下人和其餘幾人說了幾句,然後徑直走到徐清面前拜下道:“末將朱一漿,不知大人在此,請恕某有失遠迎之罪。”
徐清聽他稱“大人”而不是“老爺”,想必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也是詫異,扶起他來,問道:“你是何人?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末將乃鎮江總兵,如何知道大人在此,也是機緣巧合。”朱一漿道。
徐清那個下人,實際上是暗河成員,他接着話道:“主公,小的沒用,雪大封路,迷茫一片,我走錯了道。卻未想一頭撞到了朱總兵的營地,當時有凍僵得厲害,主公的帖子被他們一把搜去了。辦事不力,請主公降罪!”
地方有折衝府,折衝府下有總兵府,折衝府武官五品以上,總兵從七品。折衝府的地點知道的人多,總兵府的知道的人少,可以說,折衝府只是一個辦事處,總兵府纔是駐兵之地。徐清沒想到,這鎮江一地,也駐紮一鎮總兵。
“哦,無妨,既是誤衝了總兵府,自是要免去刺探之嫌的。”徐清抱拳對朱一漿道:“朱總兵,多有冒犯。”
“哪裡哪裡,徐大人到此,我等當盡地主之誼。”朱一漿抱拳回到,看臉色不錯,他也沒想到,月前聽聞到的傳奇刺史,今日就到了眼前,還這般平易近人。
“哦,徐大人,我看鎮江城裡客棧都滿了,呃……”朱一漿笑着道:“我總兵府裡倒是有寬敞屋子,敢請大人再稍冒風雪,我定設酒宴款待。”
“朱總兵,不知此處離總兵府還有多久?”
“不久,以徐大人的馬,拉車也只要半個時辰。”
徐清大笑,連忙稱叨擾,雖然是去住軍營,但總比坐地板要強許多。
他是不知道,此時滿屋客商都是驚訝得說不出話了,都看了徐清一眼,又趕緊低頭,此人的一個送信下人居然能開“保時捷”,一個帖子居然把一鎮總兵驚動過來,而且要他去總兵府住。
有錢!錢多得可以拿來做鈴鐺(銅板,銀錠)。
有勢!勢大得可以讓七品和“大官”鞍前馬後。
剛纔是誰瞧不起這個“無官書生”來着?你你你,別把頭塞到褲襠裡!
徐清也是看了一眼才知道,笑了一下,對荀雪兒等人道:快起身,我們去別處住宿,多穿點,披上毯子,外頭有些冷。
等衆女都上了車,徐清和楊成二人最後走,把錢付了。徐清又從袖中拿出一塊碎銀子放在方纔提醒衆人路上小心的老者手中道:“一點意思,不成敬意,就充問路之資吧!”
那老者哪裡肯受,堅持不收。
徐清也不再堅持,於是給了掌櫃的多塊碎銀,對他道,大堂裡的酒水都由他包了,還要再拿嫩雞,烙餅出來吃。隨後與官楊成一起上車,半個多時辰抵至總兵府。
總兵府,是一處山坳裡頭,只有一條荒道通入。沿路還有木寨把守,一關關過了,才見一排排低矮的房屋。房屋裡頭,有一個大坪,大坪背後,是一幢大房子,上面這才寫着“總兵府”三字,徐清等人就進了大房子。
一般而言,徐清過路,直接住客棧就是了,不會驚動地方官府,現在有朱一漿主動來見,自然是不會拒絕的。徐清也不怕他有歹意,總兵府雖有駐兵,但憑暗河的手段,來一個斬首還是輕鬆的。
況且徐清在客棧聽說有客商失蹤的事,怕沿途有大盜,他雖不懼,可在荀雪兒等人面前殺人,畢竟不好看,而且自己兒子在這裡,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徐清不太放心,爲了自己路上安全,也爲了出這麼大的事,自己不能袖手不管,再加上此事似乎和錢塘的那一樁事有關,於是他準備趁此機會找問一問朱一漿。
朱一漿是武官,但是總兵,想必手下也有一番偵探聞風的本領。
朱一漿令手下親兵安排好徐清一行人的住宿,只是一間幾人睡得兵房,但是獨立一幢。那親兵還抱來乾柴,在屋內升起了大火,乾淨暖和自不用說。
不久,朱一漿換了官服正裝,帶領這手下一幫將領來見徐清:“不知徐刺史蒞臨敝地,有失遠迎,下官已在堂內設下便宴,爲徐刺史接風洗塵。”
徐清要與他說事,就答允道:“好,打攪了。”
於是徐清和朱一漿一齊來到大堂,堂內站着副總,把總,主簿,夥長,隊正,滿滿一大堂的人,也都是穿着官服正裝。
徐清笑着問道:“不說是便宴,各位如何穿公服呢?”
朱一漿幾人道:“徐刺史文成武就,安民破案,我等都是心生佩服、敬仰,故而穿公服。”
徐清道:“無妨,我受皇命回京述職,聖上留時日多了幾個月,故而遠繞遊玩來的。不巧路過此處,一會我還有事要借重各位。”
朱一漿等人聽了都是大汗,別人受皇命召入京,最多一月多餘,就是多了一月,他們還要快馬加鞭恨不得飛去皇帝陛前。你倒好,多了幾個月空閒,還能到這餘杭來玩。是說你聖眷優渥,還是恃寵而驕?
不過,他們沒有道徐清不是,而是愈加對徐清的佩服更甚。不過一聽借重二字,他們心裡會意道,難不成徐刺史爲官清正,沒有盤纏遊玩了,是要借錢來了。
於是幾人藉着屋後出恭的時機,吩咐下人立即去打點一份豐厚程儀來。
衆人重新入座,桌上先只有一盤果棗,桌邊一個侍女守着熱水準備燙酒。有人進來,稟告可以開席,朱一漿向徐清告了一聲,徐清點點頭。
整個大唐,除了徐清家裡的菜,幾乎就只有蒸煮二法。菜餚就流水般送上,也只不過雞鴨魚肉,整個的、片塊的換着上。滋味嘛,就不能多贊,這也是徐清不帶荀雪兒她們來的原因。
朱一漿在旁一個勁說,山野地方,倒是簡慢了徐刺史。
席間酒過三巡,徐清就開門見山地道:“我聽聞附近州縣,發生不少商旅失蹤之案,數年人已有百人不知音訊,可是真的?”
徐清突然來這麼一着,朱一漿聽了徐清的話,猝然一驚,手中的筷子吧嗒一聲掉落在桌上。其餘主簿,把總也都是面上疑驚。
朱一漿尷尬地咳了一聲,然後對徐清問道:“敢問徐刺史,此事是何處聽說的?”
徐清察言觀色,看他這個表情,心道此事必有不同之處。也知對方十分心虛,如此情景下,自己若說在路上客棧聽說,恐怕就嚇不住他們的。
徐清也是咳了一聲道:“本官受命回京述職,繞路到這偏遠江南,其實也不全是遊山玩水。”
聽了徐清的話,衆人臉上都露出驚懼的表情。古往今來,官場之上,最不缺的欺上瞞下的。江南歸附大唐不久,爲了安撫人心,用的還是舊官。可這麼久過去了,長安那邊難道就不想安插自己當得心的人?徐刺史來此走一遭,是否就是找把柄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