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煙四起,另一邊的山丘上,一羣揮舞着大刀,身份不明的人怪叫着衝了下來,領頭的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不知怎麼的,方回越看他越是眼熟。
離着還有幾十米,便聽那人叫道:“此樹是我栽,此路是我開,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兄弟們,大當家的說了,下月初一便是他的壽辰,兄弟們好好表現表現,到時大當家的誰也虧不了。”
“全聽二當家的。”
“大當家的萬歲!”
方回這邊的人瞢了,金在信的人也瞢了,貌似,可能,好像——這他孃的是遇到了兩撥劫匪?
老話說:人要是倒黴,喝涼水都塞牙。
喝涼水未必會塞牙,可眼前這種情況,一個人一輩子能遇到幾次?這就好比一個人爲了抄近路回家,在小衚衕裡被人持刀搶劫,沒等搶完,又來了另一波。
金在信突然不害怕了,而且還有那麼一點點興奮。
遇到兩撥劫匪固然是倒黴,可也是一個機遇。這一夥想搶他,另一夥也想搶,那就讓他們先拼個你死我活再說,最後剩下來的怕是也沒有多少人了。就算有,肯定也受傷不輕。那個時候,自己帶來的這些隨從足夠對付他們。
另一夥土匪明顯比方回這邊專業了很多——因爲人家不蒙臉。
只是那被人叫做二當家的土匪拍馬近前後,看到方回這些人也是一愣,眼神便停留在了方回的身上。接着,眉頭一皺,指着方回露出一臉驚疑不定的表情:“是你?”
“不是我!”方回搖頭。
“就是你!化成灰老子也認識你!”二當家的突然仰天長笑,笑聲中帶着那麼一股子‘老天有眼’的意思。雙目中幾欲噴火。“哈哈哈,你把老子害的這麼慘,今日終於讓老子找到你了。”
石武捅了捅方回後腰,嘀咕道:“方兄弟,這是什麼情況?你還安排別人了?”
方回眼角直抽抽:“意外,這絕對是意外。”
石武驚訝道:“那聽他這話的意思,好像是認識方兄弟你啊?聽起來仇還不小——你禍禍人家閨女了?”
劉德化卻是推了石武一下,低聲道:“老石,你仔細看看那人是誰。”
“我也認識?”石武擡頭打量了那二當家的一眼,旋即眼神一變,低聲驚呼:“秦驥?他沒死?”
聽石武這麼一說,方回總算想起這二當家的是誰了。難怪看着那麼眼熟呢。當初江雨晴還當沙河幫幫主的時候,他在山上見過這傢伙一面,還那他開涮過——四大天王裡的王八——咳咳,是玄武天王,秦驥。
當初大軍圍山時,江雨晴放棄抵抗,可這個秦驥卻是帶着那些不願意投降的幫衆衝下了山,他還以爲這傢伙早就死翹翹了,卻沒想到竟然做了土匪,而且就在這金陵城外。
是你!
不是我!
這對話把金在信給聽瞢了,心下一琢磨,這兩撥人看起來還認識啊。
這麼一想,剛剛找回的那麼一丁點底氣頓時消散一空。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秦驥如盯着獵物的狼一般死死的盯着方回,咬牙切齒道:“姓方的,一別兩年,你當老子真把你忘了?若不是你,老子也不至於落到那般悽慘的下場——哈哈,沒想到吧?老子還活着。”
秦驥的眼裡現在只有仇恨,完全沒想過爲什麼會在這地方碰見方回,更沒想過爲什麼對方會打扮的如此怪異。
“方回?”
沒等方回說話,金在信大驚失色,臉色異常難看,擡手指着方回嘴脣直哆嗦,卻是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現場的氣氛突然變的極其詭異。
三撥人,從表面上看,其中兩撥是土匪,還有一撥是“受害者”。之所以說詭異,則是這三撥人貌似還互相認識。
秦錐不瞭解這些恩怨情仇什麼的,眼珠子瞪的溜圓,滿腦袋都是問號:“方大人,這——”
既然被人認出來了,方回倒也光棍,一把扯下腦袋上的黑布,對着秦驥揮揮手,一臉好久不見的表情打着招呼:“嗨,這不是秦天王嗎?好久不見,這兩年過的怎麼樣?忙什麼呢?在哪發財啊?”
說完,又看向金在信,道:“喲,這不是金公子麼,你在這幹嘛呢?”
我在這——正被打劫呢。
金在信糾結的要死,腦袋裡一團亂麻,說什麼也想不明白這位方掌櫃爲什麼要打劫自己。就他那個會所,別說一年兩萬兩黃金,二十萬兩也不在話下啊,怎麼看的上自己這點錢?
秦驥已經被仇恨衝昏了頭,根本沒聽見方回說什麼,搶劫的事都不提,對着身後的手下一揮手,惡聲道:“兄弟們,記住那個小白臉,誰砍他一刀,老子賞他十兩銀子,誰能砍下他腦袋,老子賞他一百兩!你們記住,除了老子,大當家也與他有不共戴天之仇,提着他的腦袋回去,大當家虧不了你們。”
這裡面還有大當家的事呢?
方回一愣,心想,這大當家的誰呀?
戰鬥一觸即發,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秦驥那邊還不如金在信的隨從人多呢,只有二十多人,可架不住都是路匪惡霸出身,功夫不怎麼樣,但夠兇狠,再加上秦驥許了重賞,一個個興奮的嗷嗷叫,片刻間已經衝到了跟前。金在信的那些隨從也不傻,見兩撥土匪起了衝突,自覺的閃到一邊,把金在信和馬車護在中間,準備看熱鬧。
秦錐帶來的這些人也不是吃素的,全都是上過戰場見過血的老兵了,壓根就不怵這些二把刀的土匪,翻身上馬,長刀出鞘,五十人分兩路散開包抄,瞬間就把秦驥的那些人反包圍。
秦驥沒有跟着一起上,他知道方回是書生出生,不會功夫,又不清楚劉德化和石武的功夫怎麼樣,不敢冒然上前——當然,這前提也是他清楚自己這些人的戰鬥能力,五十個從戰場上活下來的老兵對二十幾個土匪,完全不費力,其簡單程度就如大人打孩子一般。
被秦驥許諾重賞的土匪們一個個跟打了雞血似的,戰鬥力竟然也比平時提高了幾分。可土匪始終是土匪,再厲害的土匪也不是正規軍的對手。
被秦錐的人一包圍,頓時有人慌了神,幾個回合後,二十餘名土匪已經被砍死砍傷過半,剩下的雖然眼中帶着驚懼,卻也沒投降,依舊頑強的抵抗,想殺出一個缺口逃跑。
方回騎在馬上看着眼前的場景,眉頭直皺,見不了血啊,還是見不了血。
摸了摸下巴,方回臉上便露出一抹壞笑:“金在信是不是太清閒了?該給他們找點事做啊。”
劉德化不解道:“方兄弟什麼意思?”
方回往戰圈的方向一指:“讓他們也別閒着,重在參與嘛。”
“這倒好辦。”秦錐笑了一聲,大喝道:“兄弟們,土匪成不了氣候,分出一半人馬,按原計劃執行。”
將士們聽到秦錐的聲音,頓時抽出一半人。到底是訓練有素的正規軍,分人的時候都不是呼啦一下走掉一半,而是從兩邊分別出人,包圍圈不亂,只是縮小了幾分。
金在信正看熱鬧看的挺高興,乍一看對方竟然抽出一半人向他們衝了過來,頓時慌了神。
那些隨從也被嚇了一跳,短暫的愣神後,紛紛抽出腰刀準備迎敵。
方回的注意力都擊中在兩個戰圈中,突然想到了什麼,一擡頭,就發現秦驥不見了。
突然,一聲怒喝從身邊傳來,秦驥不知道什麼時候拍馬繞到了側面,大喝一聲,提刀從馬背上高高的躍起,雙手握住刀柄,由上而下劈向方回的腦袋。
這一下秦驥幾乎用了全力,若是砍中,一個方回就得變成兩個方回——還是兩個半邊的。
而這時,秦錐也動了。在秦驥從馬背上躍起時,他已經橫身擋在了方回面前,長刀由下往上一記橫劈。
噹的一聲,兩人一觸即分。
秦驥躍起向下劈,佔了地心引力了便宜,秦錐被這一刀劈的雙手發麻,單膝跪地。而秦驥也好不到哪去,在空中一頓,踉蹌着落地,用力抖了抖手。
“讓開!”秦驥怒目圓睜,聲音沙啞的喊道。
“這人功夫不弱,方大人小心。”說完,秦錐冷笑一聲,臉上的傷疤倍顯猙獰:“讓開?除非殺了我。要戰便戰,少廢話。”
兩人再次打到了一起,刀鋒碰撞聲不絕於耳,火星四濺,幾個呼吸間的功夫已經拼的數十刀,卻是竟然誰也不能奈何誰。
秦驥打瘋了眼,爆喝一聲,竟然小小的爆發了一下,一刀架開秦錐,一個閃身,舉刀砍向了方回。
劉德化和石武一直守在方回身邊,見秦驥襲來,正要擋駕,卻是又狀況突變,一聲哇呀呀的叫聲從背後傳來。不等他們弄清楚是敵是友,只見一道奇怪的身影從眼前閃過,手裡沒有任何武器兵刃。下一秒,就跟舉刀向方回砍去的秦驥撞在了一起。
那突然出現的人停在了原地,秦驥原本向前衝的身體卻是倒飛了出去,在空中劃過一道完美的弧線,摔出了十幾米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