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瑞苦笑連連,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他還能說什麼?只能搖搖頭,表示自己什麼都沒聽到。
從武則天對張瑞的評價裡就知道,這位府尹大人當了三十多年的官,沒立過功,也沒犯過錯——本來若是按着他的職權,有人在他面前明目張膽的說這些事,他該拿人才對,可方回不是人——咳咳,不是別人。從官面層次上說,他是戶部侍郎,跟他這個府尹一樣,都是正四品,可人家是京官啊,天子腳下,見官大一級,混了三十多年官場的老麻雀誰不懂這個道理?又不是初出茅廬的小夥子了,一心只想着什麼伸張正義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從私人關係方面說,方回就算是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佃戶,可人家老婆是公主,丈母孃是皇上——這麼一個人,於公於私,不能抓,更不敢抓。更何況,他是大周的官,不是新羅的管,新羅王子的東西被搶,你來報官吧,我給你走正常程序就好。
“方大人,若是沒什麼事的話,老夫就先行離開了,衙門中還有許多公務。”張瑞準備趕緊離開這侯府,再留下去說不準這位祖宗又要出什麼幺蛾子。到時候自己是聽呢還是不聽呢?萬一他拉自己入夥怎麼辦?就算不拉自己入夥,逼着自己點頭贊同也受不了啊。據說他請樑信之樑大人吃頓飯,結果坑了人家好幾百兩呢。
要不怎麼說張瑞這些年過的這麼平平安安的,就衝這份心裡的小算盤,他不活的好好的,那老天就太沒眼力勁兒了。
方回自然不知道張瑞在想什麼,指着地上的箱子道:“人回去,東西也拿回去了。”
張瑞一愣,猶豫道:“方大人,這些是——”
方回揮手打斷,道:“我不管這些是什麼東西,總之今年過節不收禮,收禮只收——”
“什麼?”
“腦白金你有嗎?”
張瑞低眉順眼的讓人擡着兩口棺材那麼大箱子走了,決定回去讓人好好打聽一下,這腦白金到底是個什麼東西。這麼兩箱子價值萬金的玩意兒竟然敵不過一個腦白金,難道是從西域那邊傳來的什麼奇物?
張瑞走了,石武也打算告辭,卻是被方回叫住了,道:“石天王,幹嘛去啊,我這話還沒說完呢。”
石武撓頭,不解道:“方兄弟還有事?”
“怎麼沒有?”方回指了指椅子,示意石武坐下,笑道:“剛纔不是說了麼,咱們搶了丫姓金的那些箱子啊。”
“玩真的啊?”石武驚訝道。
方回斜睨了他一眼,撇嘴道:“這話說的,感情剛纔你以爲我跟你開玩笑呢?”
石武繼續撓頭:“這又是爲什麼啊?咱也不缺那點錢啊。”
“難怪你這一輩子也只能當個天王了,連個護法都混不上。”方回手指頭有節奏的在桌子上敲打着。“先是金興光,然後是金在信——這姓金的兄弟倆明眼人誰都看的出來不對付,新羅的大阿哥和二阿哥擺着隊的往金領跑——金興光的目的很明確,可這金在信,帶着這麼多隨從,還帶着這麼多金子,而且去的還是突厥——你猜猜,他是去突厥做生意的嗎?”
石武不蠢,以前在沙河幫當護法的時候也算是一員悍將,不說有勇有謀吧,至少腦子還算好使。方回這麼一說,石武稍加思索,便驚呼一聲,道:“方兄弟的意思是,這金在信帶着這麼多金子去突厥,不是爲了做生意?那又是爲什麼了什麼?”
“不知道。”方回輕笑一聲。“總不能是去——”
話沒說完,方回突然從椅子上彈了起來,抓着石武道:“快說,快告訴我,新羅每年給我們納的歲貢是多少?”
石武被方回給嚇了一跳:“方兄弟,你這是怎麼了?歲貢多少?這我怎麼知道?”
“你不知道?不知道怎麼不早說?”方回急赤白臉的叫道,隨即鬆開石武,快步跑了出去。
看着方回火急火燎的背影,石武委屈的嘀咕着:“都說我不知道了嘛——你又沒早問,我怎麼早說呢?”
方回跑進後院,砰的一聲推開門,一臉急吼吼的對正在逗弄女兒的太平公主叫道:“媳婦,快快快,快告訴我新羅每年給咱們納歲貢是多少銀子?”
太平公主愣了半天,輕輕的把已經睡着的小丫頭放在一邊,嗔怪道:“方郎這是怎麼了?——小聲些,莫要吵了孩子。”
方回歉意的笑了笑,聲音壓低了不少,卻依然顯得焦急:“快說呀。”
“怎麼突然問起這個了?”太平公主笑了笑。“好好好,你別急啊——這新羅每年都要給我們大周納歲貢,一般是白銀二十萬兩,東珠十斛,百年的人蔘二十根,差不多就是這些了。”
兩萬兩黃金等於二十萬兩白銀,這麼說來——方回終於知道金在信這傢伙帶着這麼多人和金子要做什麼了。
急吼吼的來,又急吼吼去,留下一臉莫名的太平公主半靠在牀上發呆,輕聲嘀咕道:“方郎這是怎麼了?”
方回急匆匆的跑到前院,見石武還沒走,問道:“石天王,那金在信走了多久了?”
石武歪着腦袋算了算時間,道:“大概走了快一個時辰了吧?”隨即疑惑道。“方兄弟,你不會真想着去劫道吧?”
“劫,必須劫,我已經讓人送信去突厥了,不過多加一道保險還是很有必要的。”方回冷笑道:“一個時辰,應該走不遠吧?”
“走不遠。”石武道。“他們人多,雖然每人都有馬,可那車上的箱子太沉,又只有一匹馬拉車,爲了保留馬力,定然走不快,一個時辰最多二十里路。”
方回雙眼灼灼的發亮,一拍大腿,道:“那就行。去,趕緊帶人去把這傢伙給我劫了去。”
“真去啊?”石武看了看方回的表情,發現他並沒有開玩笑後,苦着臉道:“方兄弟,劫他倒是不難,快馬不要半個時辰便能追上。”
“可是?”方回替石武說出了後續。
“可是他們人多啊。”石武舔了舔嘴脣,道。“咱們會所安保部的人看着都挺壯,可其實會功夫的也就那麼五六個,而且全是三腳貓的花架子,姓金的那些人一個個全是好手,若是真打起來,咱們佔不到便宜,除非——”
“除非什麼?”方回問道。
石武揮動了下拳頭,眼神中閃過一抹寒光:“除非跟他們拼命,我跟老劉兩人拼着不要命,足夠應付他們一炷香的時間。”
“拼什麼命,胡說八道。”方回搖頭道:“不是還有虎蛋兒呢嗎?帶上虎蛋兒,足夠了。”
石武愣了一下,隨即笑的跟個二百五似的:“哈哈,方兄弟你不提醒我還忘了,虎蛋兒一個足夠對付他們那些人了。”說着突然想起了什麼,問道。“方兄弟,你是打算悄悄的劫還是不掩藏身份?若是想不被那姓金的知道這事是咱們做的,那虎蛋兒可就用不上了。”
石武這麼一說,方迴心裡不禁暗罵一聲。這事做的不是很光明,平時坑坑頂頭上司,贏贏兄弟們的錢也就算了,攔路打劫,劫的還是國際友人——雖說他臉皮厚點,就算人家找上門來也能咬死不鬆口,打死不承認,可終究傳出去對他的名聲也不好,很沒面子的。
猶豫了一陣,方回突然笑了起來,抓起桌上的紙筆飛快的寫了一行字,摺好遞給石武,笑道:“不是人少麼,這回人夠了——去吧,去府尹衙門,把這字條交給張瑞張大人。”
石武領命而去,不多時,人便到了府尹衙門。
聽下人稟報說是石武來了,張瑞愣了半天,一邊琢磨着方回又要出什麼幺蛾子,一邊讓人把石武請了進去。
“哈哈,石兄弟,這剛剛纔見過面,怎麼又跑了我這小衙門了?”張瑞大笑着進了客廳。
“自然不是因爲想你。”石武嘿然道。“我是純爺們,不好斷袖分桃這些噁心玩意兒。”
“哈哈,石兄弟莫鬧——”張瑞乾巴巴的笑了兩聲,問道。“可是方大人叫石兄弟來的?”
“張大人,方兄弟讓我把這個交給你。”石武也不廢話,遞過那張字條。
張瑞莫名其妙,有什麼話剛纔怎麼不當面說,寫字條?
拆開字條,只看了一眼——只看了一眼啊,張瑞的表情頓時變的精彩萬分,手掌不禁一用裡,那字條就被攥成了紙團,差點就沒忍住跳腳罵娘。
石武心裡好奇,方兄弟那字條上到底寫了什麼?能讓張大人表情如此詭異?他一路倒是想看來着,只是一想到或許是什麼機密,強忍着好奇心沒敢看。現在一看張大人的表情,更加覺得自己的決定是多麼正確。
“豎——豎子竟敢如此威脅老夫,啊——”半晌,張瑞突然暴跳,把那紙團用力的摔在地上,彷彿那紙團不是紙團,是方回的化身。
石武更納悶了,把那紙條撿起來攤開一看,只見上面歪歪扭扭,如雞爪子刨地似的寫着一行蠅頭小字——老張,劫道人手不夠,跟你借個百八十人。若是不借——皇上是我丈母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