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元崇安慰王勃,說:“你先別急也彆氣,十二孃是爲了我們好才告訴我們這件事,不然她何必趟這個渾水?”
王勃想想也是,忍着不滿重新坐下。
姚元崇分析道:“如果此事確鑿,便是我們的大好機會。尋常事情,我們根本奈何不了賀蘭敏之,可他若傷害了未來太子妃,即便是皇后,只怕也不能忍了!只可惜我們沒有證據……讓我想想……”
姚元崇激動的站了起來,在屋子裡來回踱步。
王勃皺眉道:“我們跟賀蘭敏之的恩怨,又何必扯進其他無辜女子?此事非君子所爲!”
楊書謹是無辜女子?十二孃瞠目結舌。
姚元崇頗爲尷尬的看向王勃,十二孃已還嘴說道:“他們行爲不端,又不是我們栽贓誣陷,難道縱容他們欺瞞皇太子就是君子行爲?”
王勃很想說“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但他們從一開始打架時,就已經脫不了干係,再說這些又有何用?王勃只好忍言默許了。
十二孃坐在這裡,姚元崇和王勃都不方便把話敞開說,十二孃也感覺到了他們的拘束,便起身說:“我今天就是來告訴你們這件事的,你們既然知道了,就想想該怎麼辦,七娘還在外面等着我,我要回去了。”
衆人把她送出去後,上官庭芝方開口說:“誠如十二孃所說,就算是爲了皇太子,也不能任他們如此放肆。”
姚元崇點頭道:“只是這個事情沒有證據,我們還需查探一番,到底該怎麼揭露也要好好籌劃,不然縱使皇后和太子知道這件事,但爲了皇家顏面把此事壓下,賀蘭敏之又能逃過一劫。”
三人在屋裡籌劃着,十二孃則由筆洗送出了客棧。
七娘正在石虎巷外的一家繡品店裡等她,待十二孃回來跟她匯合,兩人才一起走上馬車,十二孃還故意在車伕面前說道:“這店裡的繡線顏色真多,只紅色就有二十四種,真把我看花眼了。”
七娘在後面笑着說:“可不是嘛,咱們選了這麼長時間,得快點回去,別讓家人擔心了。”
待坐進馬車,放下了車簾,十二孃才握着七娘的手輕聲道謝:“謝謝七姐幫我遮掩。”
七娘笑道:“多大點事,若妹妹不找我幫忙,只怕我還要怪你見外。”七娘念着十二孃的好,即感謝她送的紜襉繡圖冊,又感念她幫她拜師進宮,這點小忙自然不在話下。
待到二月十七日下午,科舉三場考完,高璞被小廝們架上馬車擡了回來,倒頭在家睡了一天一夜,除了中途起來喝了一大碗雞湯,再沒下過地。
科舉連考九天,身體差一點真熬不下來。大夫人心疼的不得了,親自去璞園守着,直到高璞休息好了能夠下地,才放下心問起他考的怎樣。
高璞期期艾艾的說不知道如何,全看主考官的喜好,大夫人不懂這些,又跑去催大老爺走門路。
真要走門路的話,又怎會等到考試結束之後?況且高家在長安的勢力極有限,想走也走不通,大老爺無奈之下,只說去王家探探口風,看王四郎考的如何。
就在科舉考試完之後,街上各處茶樓熱鬧起來,有人議論着本屆科舉的試題,有人猜測着誰能進士及第。而考生們不論自己考的怎麼樣,都互相結識攀談,就圖以後能多個朋友,甚至攀上一個同科出身的特殊情分。
十二孃也沒閒着,時刻打聽着各處的消息。
自從楊書謹那天被突然叫回家之後,就再也沒來過灼華館。她被定爲太子妃人選的事情雖未下聖旨,但漸漸傳開了,許多人家紛紛與楊家走動起來。
七娘聽說之後很後悔,說在短短月餘的同窗時間裡,沒抓緊時間跟楊書謹打好關係,她以後可是皇太子妃啊!
十二孃只是淡淡的笑着說:“個人自有緣法,誰知道以後會怎樣呢。”
七娘聽了,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也不再抱怨了。
三月三上巳節,萬物復甦,春意正濃,是“杜鵑竹裡鳴,梅花落滿道”的好時節。各家都張羅着擺春宴,長安中的普通人家也會結伴出遊,或登山,或戲水,處處都透着歡娛。
楊府如今是目光所聚的熱鬧所在,上巳節自然要大擺宴席。曹夫人作爲楊書謹的恩師,在她成爲太子妃的路上給了很大的幫助,被楊家的人當作上賓請了過去。而嘉娘、十二孃、七娘和賀蘭敏月也一併跟着去做客。
楊府中的春宴擺在了後花園的牡丹閣中,濟濟一堂賓客,全是盛裝打扮的夫人和小姐,脂粉味都要把十二孃薰暈了!
曹夫人的地位隨着楊書謹的未來太子妃身份,又漲了幾分,衆位夫人全都圍着曹夫人說話,倒把十二孃幾個擠開了。
嘉娘不喜鬧,就拉着十二孃和七娘,說:“走,我們去看看謹娘吧,以後也不知見不見得到,好歹同窗一場。”
兩人點頭,喊了丫鬟帶她們去謹孃的閨房。
待到了地方,丫鬟在門外傳報,房間裡面過了好一會兒纔有人開門,開門之人不是楊書謹的貼身丫鬟,而是賀蘭敏月!
賀蘭敏月先她們一步,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跟楊書謹聊上了。
三人走進房裡,只見楊書謹側坐在小圓桌旁,眼眶微紅,似是哭過,嘉娘不禁吃驚的問道:“一段時日沒見你,謹娘好像瘦了,是最近身體有些不適嗎?”
楊書謹緊張的一抖,聲音微顫的說:“沒有,我……我很好。”
嘉娘面露疑惑,淡淡的笑着說:“那就好。我們姐妹幾個好歹是同窗一場,想着以後也不知能不能見了,所以特地來看看你。”
楊書謹這才鎮定下來,請衆人都坐下。
十二孃心中瞭然,一雙眼睛在楊書謹和賀蘭敏月兩人之間梭來梭去,猜測着情況到了哪一步。
衆人三三兩兩的說了幾句話,忽然有僕婦和丫鬟滿臉喜色的涌了進來,跪下恭喜道:“恭喜姑娘,宮裡的聖旨下來了,老爺夫人請姑娘快去正廳接旨謝恩!”
偏偏是在上巳節客人最多的這一天,是想給楊家長臉吧。
可楊書謹迅速的站了起來,滿臉驚恐的在原地晃了晃,而後抓住賀蘭敏月說道:“你明明說……”
不等她再說什麼,賀蘭敏月已越俎代庖的對下人吩咐道:“你們家姑娘喜不自禁,還不快來服侍她妝扮?”
“是、是。”
十二孃等人趁勢退出,賀蘭敏月也退出屋子,只不過沒等十二孃等人,徑直走了。
嘉娘疑惑的問十二孃和七娘:“你有沒有覺得很奇怪?”
七娘點說:“是呢,謹娘好似很怕當太子妃……”
嘉娘也隨之點頭,十二孃插嘴說:“罷了,這不是我們能議論猜測的事,我們還是去牡丹閣找師傅吧。”
三人來到牡丹閣時,楊家只留了下人在這裡照顧客人,主人全都去主廳接旨了。客人們聽說聖旨到的消息,更沸騰了,全都在恭喜曹夫人。
曹夫人一一應付着,臉上浮現出少有的滿意之色。
就在喜慶之時,謹娘接旨時當場昏倒之事傳到了牡丹閣,衆人大驚,曹夫人更是不顧身份往正廳趕去。
牡丹閣中瀰漫着不安而呱噪的氣息,唯十二孃鎮定自若的賞着桌案上擺的那株叫做“烏金耀輝”的深紅牡丹。
這牡丹紅的好似能滴出血一般,她伸出指甲輕輕一掐,嫣紅似血的花汁就在她的指甲上暈染開……
因謹娘昏倒,楊家的三月三春日宴不了了之,衆賓客敗興而歸,都私下議論着,卻也不敢聲張。
待到第二日上學時,曹夫人讓弟子們自行練習,嘉娘便神色緊張的拉了十二孃去房裡單獨說話。
“外面在傳,說謹娘有了身孕!”
十二孃作出十分訝異的表情,說:“怎麼會?這是誰亂傳的,太不像話了!”
嘉娘表情愈加凝重,說:“謠言是從昨天給謹娘診脈的郎中口中傳出,待楊家今天找人去查問,那個醫館已經人去屋空,十幾人全都不知所蹤了!”
“啊……”十二孃倒真的沒有料到這個事。
嘉娘猶豫了半晌,低聲喃喃道:“那個郎中是楊家一貫請的熟人,我娘昨天晚上回來之後,一夜未眠,神情很不好,我在想,這個事情會不會是真的……”
十二孃轉而說道:“是真是假,賀蘭敏月應該最清楚……”
十二孃這個話若有所指,嘉娘是個明白人,幾瞬就想明白了。
楊書謹平日跟賀蘭敏月最親近,又時常跟賀蘭敏月一起出去玩,上次在八福樓時,她就親眼看到楊書謹跟賀蘭兄妹在一起。而昨天,賀蘭敏月跟楊書謹的言行也很讓人懷疑。
想到這裡,嘉娘便說:“我得去跟我娘說一聲!”
十二孃點點頭,獨自回了課堂。
現在廳堂裡只有她和七娘兩個人,十二孃便說:“今日師傅恐怕是沒工夫管我們了,七姐我們不如再去一趟石虎巷吧!”
“又去找姚元崇?”
十二孃點頭,說:“嗯,有些事要跟他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