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璋口中的那位曹夫人並非真正意義上明媒正娶的大房夫人;其實就是早年黃巢身邊一個鄆州歌姬出身的妾侍,而跟隨的時間最長而已。
只是黃巢自從河南冤句老家起兵以來,身邊雖然陸續收納過好幾個女子以解寂寞;但是歷經幾次三番的挫敗與磨難之後,最後一路能夠伴隨他走下來,或者說從戰亂離散中倖存下來的也就是這位曹夫人。
所以這位最爲年長的曹夫人雖然沒有正室之名,卻以同甘共苦相濡以沫的經歷和資格,也有着長期主持後宅之實;哪怕後來黃巢又從南方納了多位姬妾,在後宅事物上也是依舊以她爲主導。乃至被大將軍府中大多數人一至尊稱爲曹夫人,或是小曹夫人。
事實上這位曹夫人從淵源上,說也算是曹師雄同鄉同宗的遠親,所以在義軍內部彼此還算是熟悉;早年還問候和饋贈過一些禮物。然而按照曹師雄所知的部分,這次破天荒託請趙璋提出聯姻之意,其實是別有內情的。
“歸根結底還是黃王的家事使然。。故而早前我等也不好品評和議論什麼,反倒是要避嫌出外以自清的。。”
說到這裡,曹師雄難得有些憐憫的嘆了口氣。
“既然現在事關領軍,那全數告訴你也無妨了。。”
按照他的說詞,這位曹夫人雖然跟着黃巢的年頭最久,但是先後生過兩個孩子都夭折了,以至於如今膝下無所出,而只養了這個侄女在身邊以爲慰籍。
原本這樣下去也就罷了,黃門八子當中最年輕的黃皓,乃是黃巢大哥黃葵的長子兼遺孤;與她素來親近而被視若自己的子侄輩,也深受黃巢的信重。
但是在嶺內停駐和修整的時候,事情就出了些許變化和不同的發展;黃巢在廣府收納了部下進獻的一個商人婦劉氏,並且因此身懷有孕了。這樣事情就變得有些微妙和複雜起來了。
黃巢更是對此大喜過望,而專門別置宅院和人手來照看之;就連曹夫人和其他親族都被變相的排除在外,而無法過問其中的情形。這不免就讓曹夫人爲首的身邊人有些隱隱擔憂起來。
結果到了北伐開始不久,劉氏就在軍中誕下了一個麟兒。而被黃巢視爲某種大吉之兆老懷大慰,就此命名爲鼎,小名鈺兒,取自問鼎中原之意。這也不由讓黃巢身邊得人們,也產生了某種想法和念頭。
而後來這位劉氏又於江州,再度替黃巢生下一個第二個兒子,而進一步鞏固了所謂的母以子貴的地位;也在身邊同樣聚集了一羣想要進行投機和攀附的存在,主要以那些新進之輩居多。
如今大將軍府下轄的各路義軍頭領倒還好說,他們資格夠老手中有兵而以置身事外態度居多;但在大將軍府所直屬的官佐和軍將當中,包括作爲黃巢親族和腹心的黃門八子爲首,卻是不可避免的出現了隱然的分歧和不同意見的小圈子。
而隨着黃巢那些老兄弟的相繼故去,這位曹夫人雖然依舊掌管着後宅,卻也不可避免產生某種危機感。所以籍着這個機會通過趙璋來提出聯姻之意,除了有黃巢本身的授意和默許之外;未嘗也不是她有心援引外力和尋找一條退路的打算。
不過對於周淮安而言就不免錯愕和無奈了,自己來會盟合兵這一趟,居然還會間接捲入到黃巢後宅的紛爭當中;這可真是莫名其妙的無妄之災啊。
不過從另一個角度上看卻又有些讓人暗自竊喜。因爲這豈不是便想證明了在某些人眼中,自己身爲一方勢力之主,已經足以和黃巢這樣反亂天下的大酋,相提並論或是分庭抗禮了麼。
“咱以爲,這對頭兒或許是好事呢。。對於軍中下一步的行事意識有所裨益的。”
在場的曹師雄最後表情複雜的開口說道。
“只是就要委屈一些頭兒,相關名聲和清譽有礙了。。”
“我也覺得有這個名頭和藉口的話,無疑可以進一步消解那邊的戒心和防備啊。。”
朱存亦是眼神因由興奮的跟着附和道。
“哪怕只是虛以委蛇一時,暫且達成個意向和口盟也好;反正日後的事情有的是變數,保不準還有別樣的發展呢。。”
“其實哪,若是主上不想辜負人家或是心中有所不忍的話,大可在身邊的側室之中預留下一席之地好了。。”
最後看起來一副老實人樣子的張居言也不緊不慢的開口道:
“難道日後還能有誰能夠與主上計較什麼麼。。”
“我明白你們的意思了。。只是這事茲事體大我要更多的信息和參照事物,來具體衡量計較一下。。”
周淮安有些無奈的看着他們各種深以爲然的表情。怎麼感覺都在勸自己做一個渣男,或是拔鳥不認人的負心漢什麼的,並且還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啊。
這時候,外間傳來通報聲總算打斷了周淮安的一時尷尬和無奈:
“稟告領軍,有軍府車馬過來,稱是說好的回禮奉上呢。。”
周淮安隨即就反應過來了,對方居然這麼迫不及待的連夜把人送過來了。難道自己看起來真的有這麼的急色麼?
然後他就在靠着城牆下坊市的臨時駐地院子裡,見到了這些眼睛紅腫而哭花了容妝的女子,正在一一的從馬車上相互攙扶着走下來。
頭上的飾物和身上舞衣、裙裳,腳下的軟鞋都沒有來得及梳理和換掉,就被人被倉促趕上車又匆匆忙忙拉到了這裡一般的;而且在具體出現的人頭數量上還要比預期多出不少。
“這又是什麼狀況。。”
周淮安有些詫異的對着押送的來人問道。
“不敢想瞞貴人,卿庭班的舞樂和歌者全數都在這兒了。。”
對方確實恭恭敬敬而謹小慎微的回答道。
“萬萬不敢有短少於貴人啊,正好又合四十八之數。。”
“。。。。。。”
周淮安不由訝然失聲,本以爲是十二金釵的歌舞組,沒想到連幕後待命的都一起算上,給自己送來了一整個snh48的女團啊;
還沒等他回過神來或是做出什麼表態;在場的張居言、朱存和曹師雄等人,都不由露出了是男人都能懂得的神情和意會;迫不及待的爭相帶着手下告辭而去,還把多餘的人都給變着法子拉走了。
然後,周淮安看着這些被驅趕進進入了廳堂中,依舊是雪地鵪鶉一般畏畏縮縮的抵靠在一起,不住花容失色而悲哀婉婉的小聲哽咽和抽泣的女人們,不由的也有些頭大起來。
要是一個兩個送上門什麼的,自己還能考慮就這麼乘熱打鐵做點什麼喜聞樂見的事情;可要是這大幾十號人塞在這裡,難道要關起門來就地上演一幕幕天席地的無遮大會麼。
這時候,一個細微的響動聲讓周淮安重新回過了神來,而對着外間大聲召喚到:
“來人,給我把準備好的夜食都給端上來。。”
然後他轉身過來對着這些女人道:
“你們怕是在席上都沒有用過飯食把,不管接下來有什麼事情和想法,都等先吃飽了再說把。。”
。。。。。。。。。。
而在潤州(今江蘇省鎮江市)的浙西節度使理所,丹徒城中的節衙裡已經是一片人心惶惶、議論紛紛了。
“丹陽水軍敗了?出陣的三陣人馬十不歸一,”
“傳說還有的逃到江口外去,劫船爲賊了啊。。”
“據說那妖僧憑空在江上招來了雷法,勿論人船中既化作齏粉,雖然有大小之制而幾無倖免之。。”
“這可不妙了啊,沒了水師的阻斷,這偌大的浙西又拿什麼抵擋草賊之勢。”
“難道不該求請淮南的江都水師爲援手麼。。”
“那周使君也要按得下那個臉子啊,”
“前些日子高都統不是還來書,相邀使君往揚州共議備賊諸事;卻爲使君以年事已高不不良於行拒之麼。。只怕是就算想要請兵相援,也一時請不得了。”
“如今羣賊大會與江州,下一步首當其衝的只怕是升州(江寧郡)的建康故邑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