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虛和尚赴宴林言府上遇刺。。而扈從與護衛當場翻臉衝突起來,死傷數十人破門而出?”
而依舊被監視在客館裡的李翰屏,亦是大驚失色的道。他活就像是迎頭狠敲了一記悶棍般的臉色青白不定,明明他一切都預期和安排好在正軌了。
“這是誰人的手筆,真是壞了我的大事了。。”
“虛和尚被搶回駐地之後就再沒有露臉,疑似傷重不能視事,”
“城中各營已經戒嚴起來,其部屬圍住了林言的宅邸,而正與附近街坊趕來的巡禁隊對峙當中?”
“據說當衆有人聽到,刺客喊得是爲朝廷鋤奸的名義!”
聽到負責打聽的手下這些消息,李翰屏的臉色就是更差了,
“這是要處心至我輩於死地啊。。”
隨後,李翰屏用懷疑的眼神轉向另一位同伴王囂,他隱約知道這位手中掌握着另外一些私家豢養的人手,另有使命而做的是那以防萬一的打算;
“斷不是我的主意。。。”
對方卻是毫不猶豫的反口否認道。
“如今局面尚好之下,你我利害一體,又怎會憑多節外生枝呢。。”
“那就是有我們所不知道的他方入場。。想要攪渾這趟水,。。”
李翰屏表情沉重的嘆道。
“或曰是想要破壞朝廷招安的勾當,”
“難不成是朝廷那邊的事情走漏了?”
說到這裡,王囂不由突然在臉上露出某種驚疑的表情道。
“讓某些外鎮得到了風聲。。就不知是淮南還是鎮海,或又是義成和宣歙。。”
聽到她的聯想和猜測,李翰屏不由的心中一凜,卻是想到了一個不能訴諸以口的名字;
那可是站在相公對頭盧攜那邊,一直竭力反對朝廷對草賊妥協和安撫,而甚至主動提出南下追擊另外的強硬主戰派。直到前年才因爲朝局變化,被朝廷調往淮南看守財賦重地;因此自然不乏對鄭相公的立場有些怨懟之情。
如果這位國之干城,想要做點什麼來壞相公的事,只要不是牽扯到明面上的勾當,就連相公都有些無可奈何的。而且,無論是鎮海軍的周寶,還是山東的劉巨容,可都是他援引爲臂助的結義兄弟。
而自己一行人在其轄地過境的時候,雖然刻意遮掩了身份和形跡,但說不定就有人形式不夠謹慎,被其中幕下的舊識給認出來了。就比如身邊這位就是好美姬而喜漁色的名聲,亦到天下一等一的煙花繁華之所後,就迫不及待的亦蒐羅消息爲名招人上門侍候了;
一時間李翰屏的腦中就轉過了多個念頭和利害得失的可能性。
“無論如何我需要藉助和發動更多的人手起來。。不計代價的找出根由來。。”
隨即他毅然下了決定,又對着王囂鄭重其事的道。
“斷然不能救在這裡坐以待斃呢。。王十郎。。”
“還請你多多費神和用心了。。以防事情走到最壞的地步。。”
“那虛和尚不能死,至少是眼下不能有事;不然我們光靠那位林言,只怕是抗衡不了在外的孟賊頭呢。。”
至少從他的立場上,絲毫不懷疑朝廷招安對這些草賊的吸引力;哪怕就是這麼一個來歷非凡的虛和尚也未能倖免,他處心積慮的投身廝混在草賊之中,難道就不是爲了名位和權勢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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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城中的另一處商家裡,好幾個華服之人也正在彈冠相慶當中。
“雖然未能刺賊畢功,但是至其相疑爭亂。。”
“前後這一番努力運作的苦心和犧牲也是足以告慰了。。”
“這妖僧素來謹慎而深入簡出,身邊須臾不離護衛成羣。。”
“若不是因爲這二賊有合流之勢,我輩還沒法藉助林賊府上破綻呢。。”
至於作爲刺客本身的下場和下落,就根本再沒有人去提及了。反正他們一開始就沒有做過接應和安排後路的打算;能夠找準機會李代桃僵的將人送進去,就也就是他們力所能及的最大限度了。
“既然事情已經初成,我等是否該功成身退了。。”
其中一人小心翼翼的請示道。
“不若會被草賊的亂事給牽連進去啊。。眼見禁閉六門要大索全城了。。只怕還有兵火之患呢。。”
“尚且不夠,城中林、虛二賊只是姑且對立起來,”
居中的年輕男子卻是冷臉狠聲道。
“我等還得再添上一把火,最好將各部草賊都裹捲進去纔算事亦。。”
“爾等須得知曉,尚有一位孟賊領兵在外,大可歸來重新收拾局面呢。。”
“須得將其也牽扯進來,不然我等一番苦心積慮,只怕最終還未他人做了嫁衣了。。”
“我輩好不容易重返了廣府,怎麼能就這麼草草了事,”
“還有多少人手都儘管給我派出去。。一定要讓街市上重新亂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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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內城原巡禁隊現在爲三江軍控制的軍營當中,卻是一片外緊內鬆的氣氛。
“老虛,你真的信這事與我有幹麼。。”
被從別宅裡當場劫奪出來而暫時軟禁在此處的林言,滿臉愁苦而像是一夜之間垮下來一般哀聲道。
“又何必鬧到這個地步呢。。”
“我這也是爲了你好啊。。”
而看起來裹纏了半個身體而只能坐在擡架上臉色蒼白的周淮安,對着他半真半假的寬慰道。
“這是雖然未必是你的本意,但是肯定與你府上脫不了干係的。。”
“你身邊的破綻和漏洞太多了,如果繼續留下去,我就怕會有什麼不測發生啊。。那在這城中可真是不死不休的禍亂了。。”
“所以爲今之計,你還是在我這裡呆上一陣子,等候局面過去就好了。。”
而在隔壁的房間裡,不斷有染血凝固發黑的紗布和煎煮過的藥湯、膏藥,被送出去而倒在溝渠衝走,以保持某種假象和僞裝。
至於在團團包圍的林言別宅裡,依舊有一個特意找出來與之形貌相似的替身,呆在半月堂裡行那守株待兔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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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暫時被忽略的留守司衙門之內,都尉孟信面前也再次聚集了一羣來訪的部下。
“老都頭,眼下城中這情形,我們可沒法坐視不管啊。。”
“在這般下去,大夥還要不要過安生日子了。。”
“管個甚,拿什麼去管。。”
孟信卻是不假辭色的道。
“一個個都是不知道死活進退的貨。。”
“不是還有城中其他幾營的兄弟麼。。”
一名年輕的校尉道。
“只消老都頭振臂一呼,就可羣起響應把局面彈壓下來的。。”
“虧你說的出口。。勿論林副使還是虛領軍的干係,豈又是我等可以擅作主張。。”
孟信臉上愈冷道。
“我已然派人傳信,一切都等軍使歸還方可處斷。。”
半響之後,態度強硬的打發走這些表情有些悻然的部下之後,一個去而復還的身影這纔對着孟信道:
“多謝都尉的深明大義。我家主上答應助軍的事物隨即就會送到。。還請都尉出具個過所(通行憑證)方便。。”
然而來人還沒有離開多久。孟信纔回到自己的住所,開始清點那些新收到的一些財貨;就聽得外間一陣倉促的奔走聲和叫喊起來:
“老都頭,事情不好了,左營的人和巡禁隊當街幹起來了。。”
“前營和右營的人也自作主張出營了。。正往東城羣益坊的林使別宅而去。。”
“怎會這樣。。”
孟信不由的大驚失聲道。
“報,營下人馬已經校場開始聚集。。”
這時候又有人匆忙回報道。
“什麼。。”
這下孟信真的是勃然作色起來,再次帶着親衛氣洶洶的回到署衙正廳,而大聲的咆哮道。
“那個夠膽的自作主張。。不要命了麼。。”
“是我。。”
從正廳中走出一個熟悉的身影,頓然讓孟信豁然一驚,而霎那間渾身冷汗浸透了夾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