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大結局八

“這……”她顯然有些不安,目低垂,眼光閃躲,似有難言之隱。

“說!”我單手將她的下顎擡起,眼帶灼光,“你只管把實情說出,有我在,別怕!”

有了我的堅定支持,她方纔寬了心,不過還是小心道,“奴婢也只是聽說,那日三小姐約小姐您去後花園的水池邊談話,結果她忽然大叫救命,等我們趕到時……小姐您就落入湖中。”

我鬆了手,拿起桌上的一個茶杯把玩着,似漫不經心地問,“然後呢?”

“後來……後來我們就急着救治小姐您。”

我轉了眸,睇看着她,冷眉挑起,“難道就沒人問一問我是怎麼落水的嗎?”

“有。”她擡眸,看了看我,又道,“只是在場的人都異口同聲地說是……是……”

“說!”厲聲躍起。

“大家都說是小姐您先動手打的三小姐,然後,然後小姐您自己不小心失足落了水。”她的聲音慢慢地變得細小,小若蚊蚋。

‘啪!’的清脆一聲揚起,原先還拿在手裡的精美茶杯便立於桌上,仔細看,一條細縫正沿着杯底蔓延開來。

我憤怒地起身,走到雕花窗前,雙手猛地推開窗戶,一陣習風迎面吹來,闔起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大口地呼出,將胸中的濁氣一併排出,心中頓感大快。

“小姐!”紅兒走近我,小心翼翼地問道,“你還好吧?”

“沒什麼。”我深吸一口氣,心底明白,是有人故意歪曲事實,以此來推卸責任,現在問紅兒也無濟於事,只能先忍着,等我找到機會再行動,我走近窗戶,看向窗外,“對了,紅兒,現在是什麼時節?”

“春季了。”紅兒朝我看的方向望去。

“春天來了啊,時間過的真快。”我輕輕地嘆了一下,我記得來這個世界之前,我的家鄉還是白茫茫的一片,“陪我出去走走吧。”

紅兒扶起我的手,“我扶您去吧。”

我看了看她,笑道,“我又不是七老八十了,不需要你扶。”抽回了手,又道,“還有,以後別老是奴婢奴婢地叫自己,在我面前就隨意些,自稱便可。”

我不喜歡人自我貶值,人人生而平等的觀念在我的腦海中根深蒂固。

紅兒不再說話,那雙烏亮的眸子盯着我看了許久,眼裡的霧氣氤氳,最後道,“恩。”

只是一個字卻道出了她的心聲,此刻的她內心必定感動不已,人還是渴望着公平的對待,哪怕身處社會的最低層也未曾放棄這種渴望。

我雙手負背,信步而出,四下參觀,不知不覺間來到了一處雅亭,坐在六角的亭內,依在雕欄邊,欣賞着花園裡美麗的景緻。

散發着陣陣白玉蘭香的深深庭院內,青白片片,白光熠熠,迎風而展的白玉蘭搖曳着,神采奕奕,宛若天女散花,非常可愛,那股清香更是沁人心脾。

“小姐。”紅兒輕柔的話語自耳邊響起,“風大了,我們還是回去吧。”

回了神,我盯着她看了許久,嘴角扯起一個弧度。

“小姐,奴……”她剛想出口的話卻因爲我的一記瞪眼給嚥了回去,嚅囁着,“我臉上有什麼不妥嗎?”

“恩,果然還是太瘦了。”我單手拖着下巴,靠在柵欄上,自言自語道,“從明天開始鍛鍊應該不會太遲。”

“呃?”紅兒被我說的一愣一愣的,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她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嘴裡還在琢磨着我方纔的話,竟連我從她身旁走過也不知道。

“還不走?”我回過頭看着亭內發呆的女子,笑道,“着涼了我可沒法照顧你。”

“小姐,等等我。”她這才記起,然後撩起長裙,疾走在我的身後。

呵呵,有這樣一個迷糊的下屬,我還真得操心不少。

想着想着,我嘴角邊的笑容越染越開,像是綻放的花,隨遇而安是我的一貫作風,對於像我這樣的孤兒而言,到哪兒都能生存的很好,所以當我定下心來後就決定開始在這個世界的新生活,而第一步就是把身子調養好,他老人家說過,身體就是革命的本錢,想要混得風生水起就得有足夠的資本。

“紅兒,你聽到什麼聲音了嗎?”我突然停下了腳步,側過耳朵,仔細地傾聽。

“什麼?”紅兒也探出身子,仔細地聽着,“沒有啊,小姐你聽到什麼了嗎?”

“噓,好像是有人在吹簫,在那邊……”我尋着簫聲而去。

“小姐,等等我!”紅兒急急追在我的身後,喊道,“小姐別去那邊,那裡是……”

我沒聽她說什麼,尋着聲音就過去了,來到一處花園,這裡到處都擺放着精緻的盆景,或雄奇,或優雅,或怪異,或獨特,總之百態之性,到處可見。

在盆景之後出現的是一處雅緻的閣樓,分爲兩層,在第二層的外廊上,有個白衣人在憑欄吹着簫。

三千墨絲隨風起舞,一襲白衣隨性而飛,神情雖淡漠,卻生得一副好皮囊,所以也就讓人忽略了那冷漠的神情所帶來的不悅之感,不過最吸引人的卻是他吹的簫聲,清揚幽越,讓聞者心氣平和。

“小姐!”就在我聽得入神時,身後響起紅兒的呼喚聲。

“噓……”我連忙轉身捂住她的嘴巴,不想她打擾了吹簫人的興致。

突然,簫聲戛然而止,那個人放下手中的簫,轉過臉,睇看着我們,冷冷地問道,“你是誰?”

他盯着我問的是‘你’而不是‘你們’,很顯然他認識紅兒,卻不認識我,是誰,居然認識丫鬟卻不認識這家的小姐,奇怪的人,心下正納悶時,他卻已然從樓上縱身躍下,來到了我的跟前。

“你是誰?來這裡做什麼?”他問的有點咄咄逼人,身上所散發出的冷氣讓我不自覺地後退了幾步。

“我……”不知道爲什麼,看到如此冷漠的他,我的心底有些些微微的發疼,似乎我也應該認識這個人,只是爲何會記不起他是誰?

“說!”他的耐心顯然被磨光了,手中的玉簫直指我的眉間,眼裡泛出冷光,讓人不寒而慄。

“楊公子,這是我們家的六小姐。”紅兒急忙打了個圓場,然後偷偷地在我耳邊低語,“六小姐,這位是大少爺的朋友楊公子。”

“六小姐?”他囔囔自語,似乎不太相信,雙眼緊盯着我看,“你來這裡做什麼?”

他沒有理睬紅兒,反而一直逼問着我。

“我……我聽到你吹的簫聲就來了。”我鎮定地看向他,回答了他的問題。

他似乎還有些疑問,很仔細地盯着我看了良久,而我也很坦然地盯着他看了很久,雙眸裡是一片的澄清,最後,他先沒了耐心,甩了袖,冷哼了一聲,轉身離去。

看着他離去的背影,我不禁皺起了眉頭,心底疑惑,這個人怎麼這麼奇怪,明明不認識,卻很不禮貌地盯着別人看,然後還什麼也沒說就甩袖走人,這,這算怎麼回事啊,哎,可惜了那麼美妙的簫聲,誰知道主人居然是這副德行。

“紅兒,大少爺怎麼會有這麼奇怪的朋友啊?”在掃興而回的路上,我還是忍不住問了紅兒。

“小姐,楊公子其實人很好的,只是最近有些奇怪。”紅兒也鬧不明白。

“紅兒,只要是個人,你都會說他是好人,所以在你的世界裡基本就沒有壞人了。”我終於明白身旁的小丫頭是個什麼性子,無奈地笑侃。

“小姐……”紅兒有些臉紅,急急地跺了跺腳。

“好了,好了,不說你了,對了紅兒,今後這別院裡我們也要好好整修一番,太冷清了。”看過楊公子那裡的景緻,我突然發現自己住的地方種植的東西太單調了,只種植了一種白玉蘭花,是要好好休整一番。

“小姐,你在病倒之前也這麼說過。”紅兒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

聞言,我轉身看着她,心底驚訝,沒想到之前的我的想法居然和我的不謀而合,也好,這樣自己也不會表現的過於突兀。

“那行,從明天起,我們就開始動手!”我一時高興,決定從明天就開始動手整修花園,“紅兒,明天你就去買些種子回來。”

“可是小姐,我們沒錢。”紅兒有些爲難地看着我。

“什麼?”我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我們這麼窮?”

她點了點頭。

不是吧!我在心底哀嚎,自己好歹是有錢人家的大小姐,怎麼會這麼,這麼的‘窮困潦倒’?

“怎麼會這樣?”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不是這家的六小姐嗎?這家不是京城的首富嗎?”

紅兒還是點頭。

“既然是這樣,爲什麼我會沒錢?”我要暈倒了。

“因爲,因爲六小姐的月錢一直都是由三夫人保管的,如今三夫人她……”紅兒低下頭。

“三夫人她怎麼了?”我扶住她的雙肩,問道,“說啊!”

“三夫人她病了,自從小姐落水那日起,她就臥牀不起。”

“帶我去看她!”我二話沒說,拉起紅兒的手,就朝別院外走去。

“小姐……”

“怎麼走?”走到別院外的長廊裡,我突然停住了腳步,轉身問道。

“可是,小姐,二夫人她不讓外人探望三夫人。”紅兒很爲難。

“我是她的女兒,探望母親是天經地義的事,誰敢說個不是!況且她現在生病了,做女兒的理應盡孝道去探望母親,不是嗎!”我理直氣壯,“帶我去,一切後果由我承擔!”

紅兒看着我眼中的堅定之意,沒再說什麼,她也是個懂禮數的人,朝我報以誠摯的微笑,“六小姐你放心,紅兒一定支持你!”

我跟在紅兒身後朝三夫人的住所前進,這才發現,程府比我想象中要大很多,程府分爲七大院,分別是東大院,西大院,南大院、北大院以及接待客人的正院和用於休息的後院,而我住的這個很不湊巧是冷清的別院,素日裡鮮少有人注意,這倒也讓我有了些清閒的日子。相連着各院的是長長的木棧道和扇扇的拱形門,院與院間,假山林立,池水環繞,林中百花爭豔,池中魚兒嬉戲。

院內與院外的景緻大相徑庭,院外小橋流水繞,長廊小亭圍,凸顯樸實無華,院內則是青磚碧瓦,雕欄玉砌,一派富貴華麗之氣。

在紅兒的帶領下我們走了很長的一段路,最後終於來到了三夫人所住的‘青蘭苑’。

一進門,滿園的白玉蘭便成爲我眼中唯一的風景,心下嘆道,果然是母女,都只喜歡一種花。

“站住!你們是誰!”還未從滿園的風光中回過神,一道高大的身影便擋住了我的去路。

“許媽媽,這位是六小姐,我們是來探望三夫人的。”

“胡說,六小姐不是生病了,怎麼這會兒會來這裡!”身材肥大的許媽媽看了看我,似乎不太相信,“馬上回去,不然我要趕人了!”

看樣子,那個二夫人還真的把消息封鎖的很嚴,絲毫沒有走漏任何一點,只是她爲何要這般做?心裡的疑惑越來越大,不過眼下我得先見到我的這個‘孃親’,看這等陣勢,二夫人似乎在謀劃着什麼。

“瞎了你的狗眼,我要不是六小姐,那誰是?”我怒指許媽媽的鼻樑,斥罵道,“識相的就趕緊給我讓開,不然我告訴老爺,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許媽媽被我的陣勢給嚇到了,愣在原地不知所從,從她的眼裡我看到了驚訝,看到另一張的臉孔,盛滿了怒意,竟也是那般的美麗,心下的信心有多了許多,“還不讓開!”伸出手,我拿準位置,很輕易地久將那位身軀肥大的許媽媽給推倒在地,然後邁步走進了房內。

剛一進屋,我便聞到一股清幽的花香從錦幔後飄來,一陣猶如天外之樂的聲音飄出。

“是誰,誰在那裡?”

聲音很飄渺,若有似無,好像隨時都會隨風而去,我下意識地將門掩上回道,“是我,孃親,是女兒來探望您了!”

前世我是個孤兒,從未享受過母親的疼愛,能夠見到母親是我一直的心願,如今的我卻實現了兒時的夢想,我怎麼能不高興,而且聽聲音,這位三夫人應該是個美人,對於擁有美妙嗓音的人,我都抱有一種欣賞的態度,如今遇上了怎麼能不興奮。

我掀起落地的錦幔,朝內慢慢走去,壓抑不住的喜悅之心溢於言表,讓我雙靨盈面,心雀躍不已,不過這一切的美好都在見到牀上的那位臉色慘白的病美人之後,一下子跌落。

牀上的美人,有着一張和我很相似的臉孔,不過卻消瘦的很,慘白的皮膚包裹着瘦弱的身軀,雙眼塌陷,無神地看着前方,只是在見到我以後才稍稍有了精神,驚喜地喚道,“筱兒,是你嗎,真的是你嗎?爲娘不是眼花吧?”

看到她如此的神情,我的心底更是疼,連忙撲上前去,緊握住她的手,柔聲道,“是,是我,孃親,筱兒來看您了!”

“筱兒,真的是我的筱兒,老天爺你聽到我的祈求了,真的讓筱兒來見我了!”母親喜極而涕,雙眼模糊着淚光。

“娘……”看到她,我不忍心,開口輕聲喚道,“筱兒不孝,沒能早點來看您!”

“不!”孃親搖了搖頭,吃力地想要坐起。

我連忙扶着她坐起,她無力地靠着牀欄,沒有血色的雙脣微微抖動着,發出顫抖的聲音,“不,是爲孃的不好,沒有保護好你,讓你受苦了!”

“娘……”我心疼地將她的亂髮捋到耳後,眼裡帶着柔光,“沒事了,以後誰也不能再欺負我們母女,女兒保證,從今往後女兒會一直都好好的保護母親。”

看到三夫人的悽慘模樣,再回想剛來這個世界時,二夫人對六小姐的態度我就知道這兩對母女在程家過的不好,幸而現在我來了,爲了感謝程筱雨借給我的這個身體,我要回報她的母親,給她一個安穩的‘家’,不會再讓任何人欺負她。

“筱兒……”孃親的眼裡除了淚花,就再也看不到任何的影像,哭泣聲哽咽而出。

“對了母親,這裡爲何有個人在守着,沒有丫鬟來伺候你嗎?”我剛進來時就覺得奇怪,沒看到伺候的丫頭,卻看到了凶神惡煞的守門神。

“這都是二夫人的意思,三夫人自從小姐病了以後就臥牀不起,六小姐你也昏迷不醒,二夫人趁老爺和大少爺,二少爺出遠門的機會囚禁了三夫人和小姐你,放任不管,任其自生自滅。”紅兒鍛鍊一盆水進來,說道。

“紅兒……”三夫人想出口阻止紅兒繼續說下去,卻被我打斷。

“紅兒,你繼續說!”我的語氣很強硬,剛來這個世界的時候由於靈魂還未適應這個身軀,所以顯得有些孱弱,不過經過方纔的怒氣,卻意外地馬上適應了,所以剛纔我纔可以發揮自己的本領,輕而易舉地將那個許媽媽扳倒在地。

紅兒得到我的支持,繼續說道,“三夫人您莫怕,現在六小姐醒了,以後再也沒人可以威脅您了!”

“威脅?”我蹙眉看着紅兒,“二夫人拿我來威脅孃親什麼?”

“紅兒!”孃親意外地突然有了力氣,單手撐着牀榻,眼裡我是我從未見過的堅決,她朝紅兒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再說了。

“娘,一味地妥協委屈自己,不能解決任何問題,你的善良隱忍換不來別人的同情,只會成爲她繼續威脅你的把柄,既然是如此,那我們更沒必要這麼委屈自己。”我握住孃親的手,轉過身對紅兒說,“紅兒,繼續說!”

紅兒朝我點了一下頭,“二夫人要三夫人勸小姐你放棄五王爺,把五王妃的位置讓給三小姐。”紅兒看了看我的臉色,微微有些不忍。

“繼續!”我正聽到正題上。

“小姐聽後不依,於是三小姐便找六小姐單獨談,結果小姐就失足落水了。”

“哦?”我又聽到這個‘失足落水’,心頭隱約覺得不妥,可是又說不出哪裡不對了,“就這些?”

紅兒點了點頭,試探着問道,“小姐,你還好吧?”

“幹嘛,我不是好端端地坐在這裡嗎,你們怎麼這麼看着我。”回過神,我卻發現,孃親和紅兒正以同樣的悲切的眼神看着我,看得我怪怪的,不禁問道,“你們這麼看我好奇怪啊?”

“筱兒,你……”孃親最先發問,“你不是很愛五王爺嗎,爲何會如此輕易地放棄?”

“啊!”一聲大吼發出,我猛地站起,指着自己問道,“娘,你是說我,我,喜歡那個五王爺?”

紅兒和孃親聞言,都不約而同地朝我點了點頭。

不是吧,我暗自在心底驚詫,原先紅兒在說起這個五王爺還特意強調了‘未婚妻’三個字,我沒在意,以爲她只是在特意提醒我三姐和這位王爺的關係,現在想起,才明白其中的緣由,這樣看來事情就很明瞭,就是兩姐妹同時都喜歡上了這位五王爺,結果一戰下來,妹妹輸了。

“小姐,你別難過,老爺答應你了,以後會幫你再尋個好人家,所以小姐別再爲五王爺傷神了。”紅兒看到我這般,試圖安慰我,轉身對着孃親說,“對吧,三夫人!”

“難過,不是吧,紅兒,你年紀輕輕的怎麼眼神這麼的不好使,我哪裡是難過,我這是高興,高興知道不!”我苦笑不得,這丫頭還真是夠笨的,我高興還來不及,哪裡會難過啊,還好沒和五王爺訂親,我可不要和一個素未蒙面的傢伙結婚,我可是來自21世紀的新時代女性,自由戀愛才是結婚的前提條件,其餘的免談,話說回來,我還得感謝這位三姐姐,要不是她幫我收了那個五王爺,我說不定一轉世就得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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