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境,晨星領。
帝都還下着小雨,但晨星領卻是一片清朗,落日緩緩沉淪在淡青色的平原,玫瑰色的霞光越過哨所的木屋木塔,翻過幾道木質欄杆,便能看到那山坡上的幾道城堡掠影,與薰暖的晚風一同搖曳在夏暮黃昏的餘暉中,沿着大道繼續往前走,便能看到被城堡拱衛在其中的晨星莊園。
卡洛.莫寧斯塔先生作爲晨星家族的一代目,正如他給安蘇交代過的那般,他時時刻刻都很忙,讓安蘇不要拿正事來騷擾他。
這孩子實在是太令人失望了,從小時候起就只知道沉迷於學習,學起來一點自制力都沒有,天天就知道幹正事,一點紈絝子弟吃喝瓢賭的優良傳統都沒有,實在是讓卡洛伯爵難以放心將偌大的領土託付給他。
這小子就是個沒用飛舞,敗家這種事情,是個人都會敗,連隔壁家的那倆低能兒都能做好,偏偏安蘇就做不好,連這麼簡單的事情都做不到,那說明他就是個廢物。
卡洛伯爵對安蘇放不下心,治理領地的事情就只能親力親爲。
比如此時此刻,在護民官的輔佐下,卡洛伯爵就忙着處理着晨星領的重要事務。
“卡洛冕下,教國的使者來了。”那護民官恭恭敬敬地向卡洛伯爵彙報,“他現在正在使館等候着您,想要就晨星家族加盟阿瓦德教國一事作爲商討。”
教國一直都在試圖腐化邊境三家的革命意志,藉此撬開邊境通往內地,侵略帝都,這樁交易很簡單,也不需要晨星家族做什麼,反而是要求他們什麼都不做——當阿瓦德軍隊通過邊塞時。
對於一個有着源遠流長血統純正的傳統貴族而言,教國的邀約無疑是一種侮辱,是對貴族榮耀和尊嚴的輕蔑。
Wωω★ Tтka n★ ¢ 〇 面對這種侮辱,作爲新型貴族,有使命感和責任感的卡洛伯爵充滿正義地回覆道,
“好處是什麼?”
“.”護民官沉默了一會,道,“教國許諾您五千盎司的黃金和一千魔晶。”
“這個數目,你們吃了多少回扣?”卡洛伯爵問。
“這次沒吃。“護民官驕傲地回答。
“沒人吃回扣都才這麼點?”
卡洛伯爵大怒,他從來都沒有如此生氣過,掀翻了面前的紅木書桌,他從來就沒有感受到過此等輕蔑的侮辱,教國竟然覺得能用區區五千盎司來收買他,這簡直是對整個晨星家族從頭到尾的蔑視。
邊境這麼多年裡,這麼多人試圖賄賂卡洛伯爵,教國的使者絕對是他見過最小氣的一批,少得連護民官和手下都不忍心吃回扣了
手下不吃回扣,不賺錢養家,他憑什麼用心給卡洛伯爵工作?憑什麼對晨星家族忠心耿耿?
指不定啥時候就把自己給背叛了!
他們不吃我的錢,那他們的錢哪來的?說不定就去剝削百姓的錢了!
卡洛伯爵冷哼一聲,手下不吃回扣,讓別家的貴族知道了,還以爲他說大的晨星家族連回扣都捨不得給人吃了。
“都怪安蘇那個不孝子!家門不幸,”卡洛伯爵恨鐵不成鋼,“非要去讀什麼書,害得大家都以爲我們家實力不足了,這下好了,丟人丟到國外去了!”
“那教國的使者?”護民官試探性地問道。
“把他趕出去。”卡洛伯爵冷冷地道,“還有下次,你們不吃一成以上的話,你和你的手下也給我一起滾蛋。”
“好的。”護民官連忙連聲應和道,頭頂上冷汗直冒,俗話說伴君如伴虎,老話說的果不其然,自己偶爾心血來潮清廉一次,差點就被伯爵給革職了。
“還有其他事嗎?”卡洛伯爵有些乏了,“沒有你就退下吧。”
“還有一件事,”護民官回答,“是來自帝都的魔導通訊,您的公子要與您通話。”
“嗯?”卡洛伯爵眉頭微微上揚,“他還有臉來找我?”
提起安蘇這個小出生,卡洛伯爵好不容易平息的怒火又騰起了,他接過了護民官遞過來的魔導裝置,先聽聽安蘇這麼說,如果不是來要錢的話,非要把他小子的皮給剝下來。
魔導通訊一接通,安蘇就嬉皮笑臉地道:
——“老爹,教國託我給您帶句話!”
卡洛伯爵面無表情地掛斷了魔導通訊。
他不禁開始思考,自己怎麼就研究出了這樣一個丟臉小玩意。
區區五千盎司就把安蘇收買了,卡洛伯爵恨鐵不成鋼。
這種孩子就是男孩窮樣所導致的可怕後果,沒見過大錢,一生就沒什麼見識,這種性格的男孩子在外面遇到個美少女隨便拿點小錢,就將其給騙走了。
十分可怕。
雖然卡洛伯爵堅決地掛斷了通訊,但很快,魔導通訊又叮鈴鈴地響了起來,安蘇死皮賴臉地又打了過來,卡洛伯爵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再次接聽了電話。
“給你一句話的機會。”卡洛伯爵冷靜地道,“一句話之內不能引起我繼續聽的興趣的話,你以後就不要再給我打來了。“
不過卡洛伯爵並不覺得安蘇能說啥好事來,最近一段時間還是教廷大考,指不定這小子還考得很好。
如果安蘇說他考了個零分,那卡洛伯爵還能笑出聲來。
如何一句話引起讀者的閱讀興趣安蘇露出了思索的神情,他的眼神閃爍着,各種想法都在心中碰撞,很快,他便找到了那個唯一的解,
“我們家添新的成員了。”
“獎勵一萬盎司黃金。“卡洛伯爵瞬間就被吸引起了閱讀興趣,他維持不住冷漠的腔調,來來回回在書房裡踱步,“女孩還是男孩,叫什麼名字,什麼時候的事情,是誰的?”
“女兒。”安蘇回答。
“女孩好,女孩好。”卡洛伯爵笑着道,“叫什麼名字?”
“珞小黑。“安蘇微笑着回答,“我是她爹。”
在閣樓書房中沉浸於高數中的艾爾芙忽而打了個噴嚏,她迷茫地擡起頭來,輕輕地喵了一聲,環顧左右,聖人的直感在警示她似乎有人正在辱罵自己。
肯定是那些養不熟的混亂教徒.艾爾芙憤憤地喵了一聲,也不去管它,垂下頭來繼續翻書看,安蘇的筆記已經被她看了一大半了。
這名字聽起來奇奇怪怪的。
“這是她的乳名嗎?”卡洛伯爵眉頭上揚,“莫非是那個光輝教廷的那女娃生的,是那個叫做珞珈的女孩嗎?”
“你小子之所以考上光輝教廷,原來真正目的是去泡妞嗎?”
卡洛伯爵這下對自家孩子的本事心悅誠服了,連人家光輝教廷的聖女都給拐跑了,這種偉業是紈絝子弟中的紈絝子弟才能幹出來的。
他還真沒想到自家孩子在下一盤大棋。
仔細想來,現在離安蘇離開邊境,前往帝都,已經快過去一年的時間了,時間也剛好對得上。
“.”安蘇嘴角微微抽搐,他努力地讓自己語調聽起來比較正常,試圖將話題拉回正軌,“珞小黑是我和她一起在光輝教區的野外發現的。”
“是發明纔對。”卡洛伯爵糾正着安蘇的錯誤,他覺得自家孩子膽子真大,竟然還是在野外發明小孩,現在的年輕人玩得可真是潮流,有自己當年泡安蘇老媽的風範。
無語,中年老男人就是下頭.安蘇在心中暗道,“您現在願意聽我接下來的話了嗎?”
“隨便說。”卡洛伯爵心花怒放,在這種心態下,他啥話都能聽得下去。
他已經開始暢享自己當爺爺的美好未來了。
在通訊的另外一頭,安蘇先是看了看艾爾芙的方位,確認屏蔽鍊金法陣正在生效,混亂聖女聽不到此處的對話,他又轉頭輕聲對卡洛伯爵道,
“教國的使者,現在在我們領地嗎?”
“是這樣。”卡洛伯爵好奇安蘇是如何知道的,這小子明明遠在帝都,卻還知道家裡面的事情,“我準備將其趕走了。”
他冷哼一聲,“只出五千盎司的黃金,侮辱誰呢?”
安蘇佩服於卡洛伯爵的覺悟之高,他倒是能理解教國只出這個數目的原因,想必是認爲真正的‘安蘇’‘李斯特’‘亞瑟’已經被密教所奪舍了,邊境已經是他們的掌中之物。
之所以出個價格,也只是意思意思而已。
“請暫時先收下這些金幣。”
安蘇衝着卡洛伯爵道,將這事情的前後因果向卡洛伯爵解釋了一遍,“.就是這樣,密教以爲真正的安蘇已經被密教奪舍了,現在密教的半神們要求我,來威脅您打開邊境的大門。”
卡洛伯爵蹙着眉頭,沒想到這背後牽扯的事情比他想象得還要複雜。
還涉及到阿瓦德的半神們.
而且安蘇的處境以及帝都的局勢,比他想象得還要危險。
安蘇這小子,去帝都學習知識也就罷了,怎麼就被人給帶壞了,跟人家一去密教當臥底了。
這麼危險。
肯定是學習學壞的卡洛伯爵思索一番後,得出結論來,要是老老實實地吃喝票賭,當一個好好的紈絝子弟,怎會遇到這檔子事?
必須要謹慎處理.
“既然如此,那我怎麼知道伱真的是‘安蘇’?”
卡洛伯爵話音一轉,他是個精明的人,當即向安蘇發出質疑,“說不定,你現在已經被奪舍了,故意裝出這副模樣來跟我說話呢。”
局勢比較複雜,卡洛伯爵不能輕易下判斷。
安蘇滿臉黑線,他還沒想到這能扯到自證來,從頭到尾他就是安蘇,從哪個方面來說都是如此,他又不是魂穿到這個世界的,只是突然覺醒了前世的記憶而已。
“給你一句話的機會。”卡洛伯爵冷靜地道,“一句話之內不能證明的話,我是不會相信你其他話的。“
如何一句話證明自己安蘇又露出了思索的神情,他的眼神又閃爍着,各種想法又都在心中碰撞,很快,他便又找到了那個唯一的解,
“珞小黑其實是我和珞珈一起領養的貓。”
“你他嗎。”在護民官心驚擔顫的目光中,卡洛伯爵再次掀翻了那價值昂貴的紅木書桌,這位伯爵冕下氣得怒髮衝冠,青筋迸起,胸脯劇烈起伏着,差點喘不過氣來,“我()你的()()。”
安蘇的區區一句話,語氣平淡無奇,就造成了驚天動地的殺傷力。
卡洛伯爵覺得自己需要吸氧了,前不久他還滿心歡喜,暢想着美好的爺爺未來,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中,結果安蘇這小出生一句話就讓他從天堂跌落了下來。
這熟悉的血壓高升的感覺,這熟悉的大腦溢血的觸動,這熟悉的幻想破滅的迷離感
一切都那麼的似曾相識。
卡洛伯爵現在無比確信,對面這小出生絕對是他兒子,這等熟悉的逆子,這等渾然天成的出生感,這等轟堂大孝的行爲,憑藉他與安蘇相處了十來年的直覺和經驗來看,對面絕對是他親兒子無誤。
野兒子沒這般的純真,密教徒也絕對演不了這麼出生的。
這種渾然天成的感覺,別人都模仿不來!
“我就說我不說了吧。”安蘇無奈地道,“等下講你又不高興.說了你又要急。”
“.”卡洛伯爵滿臉黑線,他又開始琢磨自己怎麼就發明出了這樣一個小玩意。
“有屁快繼續放。”卡洛伯爵沒好氣地道。
既然已經證明自己是真的安蘇了,那接下來的事情就很好解釋了,安蘇露出了平靜的微笑,“密教使者給出的指標是,要讓我來威脅您打開邊境的大門。”
“要不這樣,我反過來給使者一萬盎司。”卡洛伯爵開始使用高超的晨星手段,霸氣地用金錢開路,“打開密教使者的後門。”
“教國這次來勢洶洶。”安蘇回答道,“如果這次失敗的話,他們可能會強行進攻邊境。”
“總不可能真讓他們進來吧?”卡洛伯爵皺着眉頭,他不想當帶路黨,冷笑一聲,“你應該有其他想法吧。”
自家孩子什麼性格,卡洛伯爵最是清楚,剛纔連他的親爹都敢騙,這世上就沒他能吃的虧!
安蘇平靜地道,
“我只是有一個設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