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嘉四人皆被婦人這番話震驚到了。
“是什麼樣的神仙?”張嘉先看時落跟明旬,兩人似乎也好奇婦人口中的神仙是誰,張嘉便問道。
“就是一個神仙。”婦人不知道該怎麼形容。
張嘉問的仔細了點,“那他長得怎麼樣?”
“長得跟電視裡的神仙一樣。”婦人說,“頭髮鬍子都是白的,眉毛都是白的,身上的衣服也是雪白。他的腳上還踏着雲,背後也是一片白色煙霧。”
“他的胳膊裡還放着一個佛塵,他揮着佛塵,原來陰沉的天,就有了陽光。他又揮了一下佛塵,天上又下了雨。”婦人越說神情越虔誠,“他還說我要是執意生下那兩個孩子,我會死,我要是不生,以後總會有自己的孩子,那個孩子雖然出生時會遭點磨難,但是以後他會是個聰明的孩子,對我也孝順,那神仙還說了,在我的孩子遭遇磨難時,我不能放棄他,我得好好照看他,終有一天,我會知道我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這回不光是張嘉跟曲愛國了,就連在一旁膽戰心驚的女孩子跟她男朋友都覺出事情不對勁了,按那‘神仙’的說法,不就是婦人過去二十多年經歷過的嗎?
“神仙說我要生了她們兩個,我就會死。”婦人又強調道:“所以我不能讓她們活下來。”
女孩怒火充斥着心尖,“你既然這麼喜歡自己的孩子,那爲了她們死了又何妨?”
婦人怒了,“我都說了,她們不是我的孩子。”
但是親手殺死懷胎十月的孩子,她還是不安。
她聽老一輩的人說過,雙胞胎不容易活,他們村裡原先就有一個懷了雙胞胎的婦人,七個月的時候肚子疼,生下來就沒了命,也是兩個女兒。
她生出來的兩個女娃要是沒了命,也不會讓人懷疑。
她平時很注意的,做了夢之後心裡一直惴惴,還暈過去了,她越發信了夢中那老神仙的話,不光如此,她還偷偷吃了孕婦不能吃的那些涼性食物。
她倒是想偷偷吃點打胎的藥,但是孩子已經太大了,打胎藥會傷了她自己。
果然,還沒到日子,她肚子就開始疼了,她一直沒吱聲,直到快撐不住了,才讓家裡人送去醫院。
二十多年前的醫療條件不如現在,他們去的是縣城醫院,醫生的醫術自然不如大醫院的,孩子生下來一個已經沒氣了,一個氣息微弱,沒撐幾分鐘,也沒了。
“你真的太沒人性了。”女孩覺得這個一向對她和善的婦人實在面目可憎。
“你要是變成我,你做的不會比我好。”婦人反駁。
女孩不願再跟這個愚昧的婦人爭執。
另一邊,明旬低聲問時落:“落落,是入夢術嗎?”
“是。”
“你夢中的神仙可是她?”時落看着明旬手中提着的人,問。
婦人眼底有水霧,她並未仔細看,便搖頭,“不是他。”
時落此刻身上沒有換顏符,她打量陰魂,肯定地說:“你知道她若生了那兩個女兒,便不會再生以後的孩子,而你也沒機會利用她的孩子復活。”
後天命隨時都在改變,一個人的任何一個抉擇都影響之後的後天命。
而這婦人便選擇了聽從這陰魂的話。
她的後天命自此變成了另外一條。
陰魂被迫擡起頭。
明旬讓張嘉將婦人提到面前,張嘉氣道:“看清楚,是不是他?”
一人一魂幾乎是臉貼着臉。
待婦人看清陰魂的相貌,她驚恐地叫:“你,是你。”
這一刻,婦人隱隱有些明白。
張嘉還嫌不夠刺激婦人,“他以前就是修道的,哪怕變成了鬼,也有本事,他能隨意進你的夢裡,別說讓你身體變弱,就是殺了你都是輕而易舉的,你聽到時小姐的話了吧?他就等着你生出最後這個孩子,你最後這個孩子生辰八字正好,也適合修道,大姐,你這一輩子是被他毀了的。”
“那我之後那些孩子呢?也是他殺的、”
“你可以狠心殺掉自己的孩子,之後其他孩子自然不願再投生到你的腹中,當然,這當中也有他動的手。”
婦人號啕大哭,“我錯了,我對不起我的孩子。”
她一邊哭,一邊抽打自己。
可無論她如何痛哭流涕,事情已發生,便沒有反悔的餘地。
“你想報仇嗎?”時落的話打斷了婦人的愧疚痛哭。
她想!
婦人面帶希冀地看着時落,“我要怎樣才能報仇?”
從婦人可以肆無忌憚的利用侄子,甚至想殺死侄子,便可看出她是沒有道德底線和法律觀念的人。
“我從你的面相看出你本可以有兩個乖巧可愛的女兒,及一個懂事孝順的兒子。”時落蠱惑一般地說:“一切皆因他的私慾,你失去了自己三個孩子。”
時落越是這般說,婦人心頭的恨意越濃。
她死死抓着自己的褲腿,連指甲脫落了都感覺不到疼痛。
“你若想報仇,我可以幫你。”
婦人重重跪在了時落面前,“求你幫我,你要什麼我都給你,哪怕是我的命。”
任何時候都莫要小看一個滿心怨恨的人。
“你可知道一旦他藉着你的手復活,他會如何對你?”時落問。
婦人搖頭。
陰魂猜不透時落要做什麼,可他知道肯定不是好事,陰魂師徒打斷時落的話,“我可以幫你復活你的兒子,你不要聽她胡說,她都是騙你的。”
說話間,陰魂隨意往臉上抹了一把,原本成年男人的臉瞬間變成了嬰孩的臉。
婦人要看又要動搖,她朝陰魂伸手,“孩子?”
一旁聽的半晌沒回神的男生氣得不行,他大叫:“他不是你的孩子,你清醒一點。”
婦人回頭看侄子,“你纔是我的孩子。”
“我也不是。”男生說,“你看清楚一點,他是鬼,是一隻死了很多年的鬼,他裝扮成了你的兒子。”
時落並不打算叫醒這個婦人。
清醒的人會有理智,會判斷得失,不會孤注一擲。
侄子是她看顧了二十多年的,相對來說,婦人還是更容易信侄子的,她點點頭,“你說的對,他不是我的孩子。他是害死我孩子的人。”
男生附和,“沒錯。”
“只有大師才能幫你。”
等姑侄兩人齊齊看向她時,時落才繼續,“我是有個法子可以讓你報仇,端看你敢不敢。”
“我敢!我什麼都敢!只要能爲我的孩子報仇。”
陰魂心底越發的不安,他忍着不適,對着婦人,用嬰孩的聲音喊了一句,“媽媽,是我啊,我是你的孩子,你不要我了嗎?”
男生自然不會讓他得逞,他的聲音蓋過了陰魂,“姑姑,他又在騙你,他還想利用你,他殺了你的親兒子,害死你的親女兒。”
婦人瞬間回神,自言自語道:“對,他在騙我。”
“這個法子便是讓他融入你的身體。”時落說,“他在世間逗留了幾十年,想盡法子還陽。”
“你若不能讓他還陽,便是對他最大的報復。”
這便是所謂的惡人自有惡人磨。
“大師,你幫我。”婦人眼睛血紅。
“我會將他封在你的體內,他被你的血養了二十多年,可以與你的身體完美融合,你亦能輕易將他吞噬。”時落嘴角帶笑。
她原本想直接打的陰魂魂飛魄散,但這陰魂竟試圖吞了明旬,她就讓這陰魂嚐嚐被吞噬的滋味。
“好,好,我都聽你的。”
明旬一直聽着時落有條不紊地引導婦人,他知道落落在爲他出氣,明旬心尖發燙,恨不得將落落揉進自己的骨血中。
這就是全心全意爲他想的落落。
時落上前,離婦人有一步之遙,她淡聲說:“既要我幫忙,你便要完全信任我。”
“我信你。”婦人愣愣地點頭。
“將你的一切交給我。”時落說。
婦人點了點頭。
時落隔空按向她的頭頂。
婦人眼神再次迷濛。
時落對明旬說,“擰斷他的脖子。”
明旬快速擰斷陰魂的脖子。只是陰魂下一刻再次化爲煙霧,直往門口竄。
時落一道符籙貼在了門上。
黑霧無法離開,他狂怒,乾脆回來,濃霧不敢靠近時落跟明旬,直奔張嘉跟曲愛國。
他想鑽入兩人的體內。
他知道時落可以隨意殺死婦人,卻不會隨手擰斷張嘉跟曲愛國的脖子。
只是這二人身上陽氣重,若想鑽進他們的體內,他得忍受火燒火燎般的疼痛。
張嘉跟曲愛國不可能讓這東西鑽進體內,繼而威脅時小姐跟明總。
黑霧中,兩人相視一眼。
眼中盡是決絕。
“不可。”時落忙出聲阻止,“我有法子。”
明旬也不能眼睜睜看着跟了自己好幾年的下屬自裁。
“信落落。”
“時小姐,我們聽你的。”他們都有家人,若不用死,他們當然想活着。
兩人也不能什麼都不做,方纔時落讓他們割破中指,他們的血有用,兩人不用商量,各自拿着匕首,往自己身上割。
血腥味很快散開。
試圖往張嘉身體裡鑽的黑霧頓了頓,濃煙都散了不少。
血果然有用,張嘉越發用力地往自己胳膊上劃。
“你們無需如此。”張嘉跟曲愛國是她的同伴,時落自會竭盡全力救他們的。
“時小姐,要是我被他控制了,就殺了我。”一直沉默的曲愛國再往自己身上劃了一下,他沉穩地對時落說。
“還有我。”張嘉接着說。
這兩人越是這般說,黑霧往兩人身體鑽的速度越快。
時落上前,往兩人身上各貼了一道驅鬼符。
張嘉跟曲愛國身上一陣噼裡啪啦聲響,跟冬日脫衣服時產生的靜電似的。
除了渾身一陣輕微刺痛外,張嘉跟曲愛國並無其他不適。
只是陰魂打定主意要鑽入張嘉跟曲愛國體內。
縱使這符籙效用強,他還是凝聚成一團,自張嘉的鼻子鑽進了一部分,入了張嘉體內。
餘下的又試圖往曲愛國體內鑽。
時落順手將愣神的婦人拽了過來,明旬同時扯開曲愛國,下一刻,時落用力將婦人推到曲愛國方纔站着的位置。
黑霧瞬間沒入婦人的體內。
時落在婦人身上貼了一道禁錮符。
“我給你個機會。”時落一掌拍醒了婦人,“他只餘一部分在你體內,若你報仇心切,他萬不是你的對手。”
婦人眼底有血絲,她感覺到體內的東西試圖將她的精神吞掉,她咬破舌尖,讓自己清醒。
人的意志力有時強悍的邪物都無法戰勝。
“我要爲我的孩子報仇!我要吃了你!”婦人腦子裡有兩股力量在拉扯,咬破舌尖已經不足以讓她保持清醒,她甚至已經站不住了,艱難地朝牆根爬去,而後用力將腦袋朝牆上撞。
“姑姑——”婦人頭破血流的模樣刺痛了一旁男生的眼睛,他哽咽地喊了一句。
“別去。”倒不是女孩心狠,她說:“你過去容易讓她分神,那隻鬼會吃了她。”
男生只能停了腳步。
“時小姐,那東西在我身體裡。”張嘉有片刻的慌神,很快鎮定下來,他離曲愛國遠了些,擔心那東西出來再禍害曲愛國。
與那婦人一樣,張嘉腦中也是一陣撕裂般的疼痛,他還跟明旬開玩笑,“明總,我今天算是能感受到你這麼多年的苦痛了。”
他才疼了片刻都已經滿身冷汗了,明總卻生生忍受了二十多年。
哪怕睡覺都是在疼痛中過的。
明旬蹙眉,問他,“感覺如何?”
“我能撐得住。”張嘉不過是心跳快了一點,卻也沒多害怕,他說,“他休想吞掉我。”
時落又遞給他一粒養神丹。
張嘉吞下丹藥。
這養神丹既能養張嘉的神魂,也能養那陰魂。
下一刻,張嘉眼底一片漆黑,他聲音嘶啞,嘴角帶着滲人的笑,“小丫頭,你手裡的好東西可真不少。”
若不是這些符籙跟丹藥,他不至於這麼快落敗。
不,他還沒有敗。
只要跟着這丫頭,他總能知道這丫頭更多秘密。
“時小姐,剛纔那不是我。”聲音又瞬間換成了張嘉。
“放鬆些。”時落溫聲安慰,“有我在,他取代不了你。”
牆根,婦人抹去低落到眼睛上的血,對時落伸出手,“把你的藥丸子給我一顆,我太疼了。”
謝謝小妞兒們的支持,愛你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