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事情爆發
太子眉頭緊皺:「聽你的意思汗阿瑪叫孤過去勸勸他?」
「奴才覺得皇上是這個意思。」王以誠不太確定, 「劉大人看起來一副必須辭官的樣子, 可奴才總覺得他其實幷不想辭官。」
「他當然不想辭官。十年寒窗苦讀, 一朝高中進士,才三十出頭, 日後一切都有可能。」太子說著話想到一件事,「晉江,帶上兩個那天用的木桶。」
「爺先說說他爲何要辭官。」霍林很好奇, 「是因爲福晉那件事麼?奴才到現在都想不通,劉大人也不是官場新人,咱們東宮又沒失勢, 他幹麼跟福晉過不去啊。」
太子:「急功近利, 喪失理智了。」話說出來, 太子猛地想到他以前急於表現,也曾幹過許多昏頭昏腦的事,幸而有個敢直言的福晉及時勸住他。想到石舜華,太子福至心靈, 「石家老太爺病逝,石家子弟都得守孝,包括兩廣總督石琳。朝中沒有石家人, 劉不語纔敢參福晉啊。」
「那他辭官是怕回頭石家大爺和二爺找他算帳?」霍林問。
太子:「不用等傅達理和慶德。石家老太爺病的突然, 汗阿瑪一直沒找到接替石琳的人, 下個月, 南苑大閱結束, 石琳就會返回兩廣。一旦石琳回去, 不需要他這位封疆大吏出手,多得是想走石家門路的人幫石家收拾劉不語。」
「那皇上叫殿下過去其實是想叫殿下表態,不爲難劉大人啊。」王以誠覺得他明白了,「這事可不好辦。」
太子冷笑一聲,看到近在咫尺的西暖閣:「一個言官而已。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
「兒臣參見汗阿瑪。」太子道,「不知汗阿瑪找兒臣何事?」
康熙指著劉不語:「雖然趙謙還原了事情經過,但坊間還有人在議論太子妃看不起漢族纏足婦女,劉不語覺得愧對太子妃,愧對你,想辭官回鄉。」
「多大點事啊。」太子道,「太子妃早就忘了。劉不語,不要給自己壓力。你身爲言官,發現問題上奏汗阿瑪是你的責任。孤和太子妃如果連這點事都跟你計較,他日又怎麼容天下人。汗阿瑪,您說是不是?」
康熙很是欣慰地點了點頭:「劉不語,聽到了沒?朕就說太子不會計較,你切勿多想。」
「皇上,臣去意已決。」劉不語很想點頭留下,可他更怕石家秋後算帳。
太子瞥他一眼,心中冷笑,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劉大人,剛纔汗阿瑪說你說坊間還有人議論太子妃看不起漢族婦女?」
「都是下官的錯。」劉不語一臉愧疚。
太子踱到他跟前:「那你更不能走了啊。你辭官回鄉,不明真相的百姓會認爲是太子妃把你趕出京城?這事更說不出清了啊。」
劉不語猛地擡起頭。
康熙仔細一想:「還真是這個道理。」
「就是這個理。」太子道,「劉不語,你心裡是不是怨太子妃當著朝廷要員贏了你?其實,太子妃贏你也是僥倖。」
康熙眉心一跳,他兒子這是要坦白麼:「怎麼又是僥倖?朕看得很清楚麼,太子妃是壓倒式贏了劉不語。」
「其實啊,石氏原本也能贏劉大人,但效果不明顯。」太子道,「兒臣叫人帶來兩個桶。晉江,進來。」
「嗻!」晉江把兩個桶放在地上。
太子擺擺手,晉江立刻出去候著,「汗阿瑪,你提一下。」
「桶裡暗藏玄機?」康熙已經想到,但是他想破頭皮也想不通什麼玄機能瞞得住當日離桶很近的另一波宮女。然而,康熙伸手一提,不禁瞪大眼,「這兩個一模一樣的桶不一樣重?!」
太子:「是的,太子妃勝之不武。劉不語,太子妃也不是真討厭纏足的宮女。她是有次看到纏足的婦人的腳,嚇得夜裡做噩夢,纔不願意用纏足的婦人。這麼點小事,你弄得天下皆知,她纔想出這個辦法教訓你。」
「臣,臣——」
「你想說什麼孤能猜到。」太子不給他開口的機會,「孤以前也幹過不少糊塗事,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汗阿瑪,兒臣說的對麼?」
「很對。」康熙老懷欣慰,「太子長大了。」
太子看到劉不語也不知是憋得還是羞愧,反正臉通紅,心裡那叫一個舒坦,叫你欺負我媳婦兒,「摺子就收回去吧。」
「劉不語,太子妃不用纏足的宮女實非她所願。你參太子妃是你職責所在。但你不明真相,把事情搞得沸沸揚揚,太子妃就用兩個不一樣的木桶教訓你一頓,你和太子妃也算扯平了。」康熙道,「自打那件事過後,太子和太子妃沒有再提纏足一事。你也別一心想著回鄉,叫太子妃難做。」
劉不語一聽康熙把話說到這個份上,縱然平時有些古板,也知道再固執地要辭官,就是不知好歹,給臉不要臉:「下官遵命。」
出了日精門,霍林就問:「爺,咱們就這麼放過他?」
「劉不語知道兩個桶有問題,石家人可不知道。石家子弟到現在還認爲福晉贏劉不語只是運氣好而已。運氣不好麼……」太子說著話,忍不住摩拳擦掌,「孤有點迫不及待南苑大閱快點到來了。
十一初八,早上,胤禛見著太子就走到太子身邊:「來京述職的人中有三個用福/壽膏已上癮。弟弟的人三天前把他們帶來的福/壽膏偷個一乾二淨。據監視的人稟告,昨天夜裡李煦忍得痛哭流涕。
「弟弟本來還想去看看,但怕被人認出來就沒有過去。聽說用的時間短,忍過去一次,下次再犯可能得過幾天,今天大概看不到李煦御前失儀了。太子二哥,接下來就全靠你了。」
太子:「機會只有一次,孤硬上也不能放過。」
大閱結束,康熙乾清宮宴請滿朝文武,太子作爲儲君自然是必須參加。
康熙坐在主位,太子坐他下首,太子後面是王公大臣。而乾清宮賜宴和皇室家宴不同。宴請羣臣是在每人面前放一個四方几,宮娥太監一碟一碟上菜。
太子不好回頭看衆人的表情,見在太監給他上菜時低聲說:「王以誠。」
小太監手一抖,到門外就說:「王公公,太子好像找你。」
王以誠一楞,「找我?這個時候。那我怎麼過去?等等,你去端菜,回頭我幫你端進去。」
「皇上發現了怎麼辦?」小太監擔憂道。
王以誠:「沒事。我戴著帽子呢,皇上不會注意到。就算看見了,日後問起來,我就說你鬧肚子。反正天塌了有太子頂著呢。」
「殿下,慢用。」王以誠端著菜進去,還沒蹲下就小聲提醒太子。
太子抿嘴笑了笑,板栗沒白給他吃:「看看李煦是不是不舒服。」
李煦?那是誰啊。
王以誠是乾清宮跑腿太監,也就是平日裡傳話的太監,根本不認識李煦。不得已,只能一個勁給樑九功使眼色。
這麼一折騰,王以誠終於知道李煦是誰,宴席已接近尾聲。
四皇子胤禛急得抓心撓肺,連重頭菜是什麼都忘了。
最後一個點心上來,王以誠蹲在太子身邊小聲說:「很不好。」
康熙撩起眼皮,正好看到王以誠的側臉,轉頭看向樑九功,他不在外面候著,跑進來幹麼?
「可能是東宮有什麼事吧。」太子和康熙的感情好,樑九功做夢也不敢想太子會謀反,縱然知道太子叫王以誠幫他看李煦神色如何,也只當李煦得罪了太子。但當著文武百官,樑九功不能直說,便拿身懷六甲的石舜華當擋箭牌。
康熙一聽到可能跟兒媳婦有關,便放下筷子。
王公大臣一見康熙擦嘴,也放下筷子,表示吃飽了。
太子見狀,立刻知道康熙極有可能發現了王以誠,順勢站起來。
文武百官想也沒想,跟著太子起身。
康熙便說:「太子有事就忙去吧。」
「兒臣的確有點事,但幷不需要回去。」太子說著,轉身看王公大臣一眼,「各位大人想必都聽說過堂堂雜貨店是石家開的?」
「這事朕也知道啊,怎麼了?」康熙說著話卻看向樑九功,你這奴才不是說東宮有事?
樑九功臉色微變:「奴才猜的。」
康熙瞪他一眼,隨即示意太子繼續。
太子:「早前雜貨店的人曾向太子妃稟告,洋人託他們賣的福/壽膏有微毒,長期用福/壽膏不但會中毒,而且還會上癮。汗阿瑪,這事兒臣以前曾向您稟報過,您還記得麼?」
「朕記得。」康熙道,「福/壽膏就是阿芙蓉麼,書上有記載,一直是藥材。前朝皇帝當助興的藥來用,太子又想說那東西能害死人?」
太子:「兒臣以前也不相信福/壽膏能要人命。」
康熙不明白了,你自己都不相信,又突然提起它幹麼?
「兒臣是說以前,幷不包括今天。」太子道,「當初堂堂雜貨店的掌櫃向兒臣稟告時,汗阿瑪和兒臣都覺得沒問題,於是石家就讓雜貨店幫洋人賣了。
「後來雜貨店的掌櫃幾經輾轉打聽到長期用福/壽膏的人的情況,曾向太子妃描述過用那個東西上癮後的症狀,據兒臣觀,正和李煦李大人現在一模一樣。」
「什麼?!」所有人齊刷刷轉向李煦,包括康熙在內。
李洵哆嗦一下,本就蠟黃的臉色更加難看。
康熙不由自主地走下御座,到李煦跟前,見他眼底烏青,像極了三天三夜沒睡好覺:「太子的意思李煦現在這樣幷不是因爲他之前說得來到京城水土不服,是用福/壽膏用的?!」
「汗阿瑪再看看這位孫大人和這位姜大人。」康熙順著太子的手指看去,只見兩人神色跟李煦一般無二,「他們也是用福/壽膏用的?」
太子不答反說:「那東西非但不是良藥,用多了還會中毒。石家怕客人用出了事,賣出去的時候曾反覆向客人強調不能多用。而且每賣出一盒福/壽膏都會記下來,幷請客人按手印,以保證他們不聽勸說,用出了事找雜貨店麻煩。
「據兒臣所知,三個月時間,李大人曾派人在雜貨店買過五十次福/壽膏,總共用一千兩黃金。這筆開銷遠遠超過李大人所能承受的。孫大人和姜大人也不遑多讓。正因如此兒臣才選擇在今日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向汗阿瑪稟告。而不是等到三位大人油盡燈枯,更多有銀錢的官員上癮之後。」
康熙使勁眨了眨眼睛,消化他所聽到的,可看到李煦像個蔫黃瓜,康熙頓時意識到,縱然他不想相信,李煦的無言都清楚地告訴他,太子句句屬實。
「李煦——」
「皇上饒命,皇上饒命,奴才糊塗啊,奴才糊塗——」
「閉嘴,李煦!」康熙揉了揉額角,張了張嘴,想指責太子爲何拖到今日才說。話到嘴邊想到太子四個多月前向他稟報過。他不以爲意,還笑太子危言聳聽。想怪石家賣福/壽膏,又想到石家不賣,朝廷又沒禁止,照樣會有別人賣,「太子,說說你是怎麼想的。」
太子一聽他爹喊的不是他的乳名,瞬間明白他爹生氣了:「西南地區也有人種阿芙蓉,不過,那邊種出的阿芙蓉一直是用來治病救人。聽大夫說用阿芙蓉做福/壽膏幷不麻煩。
「如今咱們不但要禁止洋人帶阿芙蓉進來,還得解決西南那邊的事。銷燬所有阿芙蓉,救死扶傷的大夫不會同意。兒臣暫時還沒想好該怎麼做。」
康熙聞言,正想說明日早朝再議。然而低頭看到李煦像一灘爛泥似的跪坐在地上,眉心一跳:「那諸位臣工說說這事該怎麼做。」
「臣以爲應當封鎖沿海各口岸。」索額圖第一個跳出來。
四皇子胤禛連忙咬住下脣忍住笑。
太子眼前一黑,無力地扶額:「索大人,孤剛纔說了,洋人的事好解決。洋人靠岸時,碼頭的差役搜他們的行李,洋人帶來多少能搜出多少。當藥材種植的阿芙蓉纔是問題重點。」
康熙一見索額圖出列,潛意識認爲太子和索額圖商量好的。看到太子犯頭疼,康熙莫名想笑,心中那點太子勾結朝臣欺騙他的懷疑驟然消失:「索額圖,太子說得對。如果嚴令禁止種植阿芙蓉,該用哪種藥材代替阿芙蓉,又當如何安撫天下醫者?」
「這……這奴才對藥材知之甚少。」
「那你就退下。康熙道,「明珠,你有沒有什麼可行的辦法?」
「突然銷燬全天下的阿芙蓉,對醫館來說也是一筆損失。」納蘭明珠道,「醫館肯定會藏起來,朝廷不可能掘地三尺搜查阿芙蓉,各地衙門也沒那多人手。依臣之見,不如指定幾家藥材商人種植,然後一年一年遞減,徐徐圖之。」
康熙想了想:「你回去寫個摺子。你們也回去琢磨琢磨,拿出可行的辦法。明日早朝再議。來人,摘去李煦三人頂戴花翎。」
「汗阿瑪,雜貨店那邊怎麼辦?」太子等所有人都出去,才說,「兒臣問過石氏,福州那邊幾乎每天都有洋人靠岸。大部分洋人下了船就去位於福州的堂堂雜貨店。」
康熙轉身坐下,淡淡道:「小小一家雜貨店,倒是不簡單啊。短短五個月,朕三位重臣栽在它手上。」
「汗阿瑪,雜貨店完全可以不告訴兒臣這件事。」太子道,「如今只有雜貨店裡能買到那東西,李煦等人爲了解癮,他們也不說向汗阿瑪稟告,日後他們死了,您可能也不知道他們是因何而亡。」
「太子!」
「汗阿瑪,就事論事。」太子問心無愧,幷不怕康熙追究到底,「賣福/壽膏的錢,石家連一文也沒動,現如今就在京城的雜貨店的庫房裡放著。」
康熙眉頭一挑:「沒用?」
「沒用!」太子道,「您誤會兒臣,也誤會石家了。石家賣福/壽膏幷不是趁機斂財。石氏還說如果朝廷有需要,那筆銀錢會全部送給朝廷。」
「你福晉這麼說的?!」
「兒臣跟石氏說過,今天會把所有事告訴汗阿瑪。」太子道,「咱們上午在南苑時,石氏已使人去把賬本拿回來,如今就在毓慶宮。汗阿瑪如果不信,兒臣現在就可以派人去取。」
康熙往後一仰:「朕自然信你,但朕信不過外人。」
「霍林,去把賬本擡過來。」太子隨即就說,「賬本稍後便到,兒臣望汗阿瑪能挺住。」
「你什麼意思?!」康熙猛地坐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