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沈知言升堂審理黃老爹父女被害一案,傳召了三個證人。
人證物證俱全,何喬樑承認姦污黃姑娘,卻不承認指使侍從毆打黃老爹,他聲稱是那幾個侍從爲了保護他這個主子自願去教訓黃老爹的。何家四個侍從在堂上做僞證說何喬樑沒有指使他們,他們是自願的。沈知言陳明利害,威嚴怒喝,他們害怕被砍頭才翻供,指認是何喬樑指使他們毆打黃老爹的。
如此,何喬樑再也抵賴不得。
何鴻天在大堂外聽審,還把吏部侍郎請來,企圖對主審的沈知言施壓。
慕容辭在內堂聽審,在沈知言即將宣判時看見吏部侍郎要求退堂,歇半個時辰。
他們來到內堂,她躲起來,凝神靜聽。
吏部侍郎以銀兩相誘,接着以沈知言的前程、官途爲要挾,要他留何喬樑一命,判處坐牢多少年都行,只要留他一命。
“沈大人,好像有人收受賄賂,又向你行賄,徇私枉法。你可以向御史臺告發,也可以上奏朝廷彈劾此人,將這個貪贓枉法的害羣之馬革職查辦。”
慕容辭走出來,語聲清朗而冷冽。
那吏部侍郎一驚一愣,面色微變,爾後躬身行禮,“下官拜見太子殿下。”
沈知言鄙夷道:“黃老爹父女一案乃太子殿下一手偵辦,若你想保得兇手何喬樑一命,不如向殿下求情。”
吏部侍郎又悔又恨,想死的心都有了,“殿下,下官也是被何鴻天矇蔽了,下官有錯。那何喬樑毆打黃老爹致死,姦污黃姑娘,罪不容赦,一定要斬首才能讓帝京百姓信服。殿下,下官還有公務,先行告退。”
沈知言客套的話都不想說,看見他灰溜溜地走了,搖頭冷笑。
慕容辭的明眸冰冷地凝起來,“看來這個吏部侍郎當不久了。”
“是要好好查查,必定能查抄出不少家產。”
說罷,他前往公堂去宣判。
當聽見兒子被判斬首,何鴻天差點兒暈倒。
用過午膳,他們前往李宅。
李宅的隔壁是葉宅,他們看見幾個婆子聚在門口嗑瓜子閒談,好像在談李宅的滅門慘案。
慕容辭讓駿馬緩行,豎起耳朵凝聽。
“你還真別說,案發那夜我真的聽見、看見了。”一個胖大嬸神秘道。
“哦?你聽見什麼,看見什麼?”一個瘦大嬸好奇地問。
“我不敢說。”
“快說快說,你不能提了個頭就打住了呀。”其他人紛紛催促。
“我擔心李家的冤魂半夜來找我。”那個胖大嬸神鬼兮兮道。
“怎麼會?你又沒害過李家的人,你別胡思亂想。”瘦大嬸說道。
“那夜,我實在憋得不行,就爬起來去茅房。我在茅房裡蹲着,聽見一聲淒厲的尖叫。”胖大嬸用手掩嘴,看看四周低聲道。
“當真?是不是從李家發出來的叫聲?”
“就是從李家發出來的叫聲。當時我迷迷糊糊的沒覺得什麼,可後來回想起來,那個毛骨悚然喲。那必定是李家的人被殺之時發出的尖叫。”
“你還聽見看見什麼?”其他人感興趣地追問。
“我從茅房出來,才走了幾步,看見一道黑影從李家的屋頂飛出來。”胖大嬸擅長營造氣氛,說得繪聲繪色,“那黑影飛得很快,一眨眼就不見了。”
“你不會看錯了吧,可能是一隻大鳥。”瘦大嬸道。
“嚇,我怎麼會看錯?那黑影是一個人,輕功很厲害,咻地一下就飛過去了。”
“這麼說,李家被滅門是被仇人殺害?”
“我覺得是仇殺,若不是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用得着殺人全家嗎?”胖大嬸得意地揚起下巴。
“你們是什麼人?做什麼?”瘦大嬸看向慕容辭和沈知言,戒備地問。
慕容辭和氣輕柔地微笑,“這位大嬸,方纔你說的事是真的嗎?”
胖大嬸潑辣地反問:“是不是真的,跟你有什麼關係?”
沈知言也客氣道:“諸位不要慌,我們是大理寺的人,負責偵辦李家滅門慘案。諸位若知道什麼,還請告知我們。”
幾位大神面面相覷,見他們是官府裡的人,更加戒備警惕,紛紛想走。
慕容辭連忙攔住她們,道:“李家滿門被殺,一點血脈都沒留下,太淒涼了。諸位與李家是左鄰右舍,擡頭不見低頭見,多少也有點情誼。倘若諸位把知道的告知我們,也算爲李家伸冤,讓李家的冤魂得以安息不是嗎?”
沈知言接着道:“你們知道一些內情,卻不願說出來,李家不能伸冤雪恨,說不準那些冤魂會夜夜纏着你們,讓你們不得安生,是不是?”
一番話把她們嚇得面色大變,忽然覺得後背冷颼颼的。
瘦大嬸等人紛紛勸胖大嬸說出來,胖大嬸終於道:“是真的,我絕沒有瞎編亂造騙人。”
慕容辭心裡一喜,問道:“你還記得你是什麼時辰起夜的嗎?”
胖大嬸回道:“大約四更剛過,對,是四更。”
“那道黑影當真是一個人?”
“是一個人,我沒看錯。”
“你看見他的容貌了嗎?”
“那如何看得見?距離那麼遠,當時又黑,根本看不見那人的容貌。”
“你看見那人手裡拿着長劍嗎?”沈知言接着問道。
“我想想……”胖大嬸想了想,肯定地道,“那人手裡的確有一把長劍。”
“大嬸,謝謝你。”慕容辭眸光流轉,又問道,“你們對李家的事瞭解嗎?李家有沒有跟別家結怨結仇?”
“不就是城東的那個何家嗎?何家大公子帶了不少人來李家挑釁,揚言要砸了李家所有東西,還要把李府拆了。”瘦大嬸心直口快地說道,胖大嬸拉拉她要她別說,她也不聽,繼續說道,“不過李家到底是當官的,何家有再多的金山銀山又能如何?衙門的人一來還不是灰溜溜地走了?”
“除了何家,李家還有其他仇家嗎?”
“好像沒有了。李家雖然是當官的,還是禮部員外郎,不過李家的人都蠻好的,知書達理家教好,待人客客氣氣的。”瘦大嬸道。
“那李家有沒有來往較多的親朋友人?李夫人朱氏的孃家朱家跟李家來往多嗎?”
“朱家呀,來往不多,逢年過節的時候走動走動罷了。”
“來往比較多的有兩家,你們不記得了嗎?李家的大小姐前陣子不是在議親嗎?”一個大嬸提醒道。
“對對對,李家大小姐議親差點兒鬧出大事。”
“跟李家議親的是哪家公子?”沈知言順着往下問。
“有兩家公子呢,一個是高家,一個是王家。”
“有兩家?李家大小姐這麼招人喜歡嗎?”慕容辭故作好奇。
“李大小姐長得如花似玉,知書達理,可謂才貌雙全,李家的門檻險些被媒婆踏破。不過但凡是媒婆來說親,都被李大人、李夫人婉言謝絕了。”瘦大嬸一副江湖百曉生的模樣,爲自己知道這麼多事而頗爲得意。
“這是爲什麼?他們看不上來說媒的公子嗎?”慕容辭問道。
“看不上倒是其次,李夫人已經有了女婿的最佳人選,那就是高家公子。話說那高家也是書香門第,高老爺在朝廷任職,高夫人跟李夫人是打小一起長大的閨中姐妹。因此李夫人想把女兒許配給閨中姐妹的兒子高公子。”瘦大嬸滔滔不絕地說道,“而李大人另有打算,李大人有一同窗好友,那就是王老爺。王家也是當官的,雖然官職比李大人低,不過府裡殷實,有數千畝良田和幾個鋪面,那王公子也是一表人才,相貌堂堂。李老爺堅決要和王家做親家,和李夫人鬧得不可開交,高家和王家也時不時地來李家鬧一場。”
“那最後李大小姐許配給哪家公子?”
“這事兒鬧了三個月都沒定下來,李大人堅持要跟同窗好友結成親家,李夫人堅持要跟閨中姐妹結成親家,時不時地鬧一場。那高公子、王公子三天兩頭地往李家跑,千方百計地討李大小姐歡心,一言不合也會大打出手,若非李大小姐勸架,只怕打了無數回。”
“那麼高家和王家的關係不太好?”沈知言與殿下對視一眼。
“那是自然的,高公子和王公子一見面就面紅脖子粗,少不得要吵幾句。”胖大嬸說道。
“多謝諸位告訴我們這些。”
慕容辭致謝後,往李宅走。
沈知言看見那幾個大嬸散了,趕上去低聲道:“殿下,我們推測的沒錯,兇手果然身懷武功,而且輕功相當的不錯。”
她嘆氣,“可惜胖大嬸沒看見那兇手長什麼樣。”
他頗爲興奮,“起碼可以知道兇手不是尋常人。我在想,要李家滅門的那人會不會買兇殺人。”
她點點頭,“也不是不可能。我們去李家找找,看看兇手有沒有留下蛛絲馬跡。”
“對了,殿下覺得高家和王家跟此案有關嗎?”
“高家和王家爲了李大小姐而互相敵視,不至於記恨李家吧。高家或王家想滅門的應該是對方纔是,而不是李家。”
“我在想,高家和王家知道是李春秋、李夫人意見相左才鬧得兩家不合,受了這麼多氣,因此記恨李家。”
“那也不至於殺光李家所有人,又不是什麼深仇大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