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神節終於輾轉來到最後一天。
而剩下的人屈指可數。
顧緋鳶最後一個走進大殿,迎面許多不解的目光。
似乎是在疑惑,爲什麼她在最後關頭還能如此淡定。
她沒有理會衆人的神情,緩緩落座。
身旁便是雲喜。
她眸光微動,看向她的指尖。
並未看出什麼問題。
想來應是已經好了。
顧緋鳶鬆了口氣,總算是放鬆了一些。
隨着號角聲從船頭蔓延,岸邊的百姓又開始瘋狂起來。
無數各色的花瓣在空中飛舞,花香瀰漫。
真是一派繁華熱鬧的好風光。
富貴迷人眼。
顧緋鳶收回思緒,目光落在身前的紙面上,提筆的手微微顫抖。
她其實並不會作畫。
這局是她輸了。
忽然,她感受到一道強烈的目光,循着目光望了過去。
雲喜正滿臉期待和興奮的望着她,就像是一個爭強好勝的小姑娘。
那樣真誠清澈的眉眼,依舊一如往常。
她嘴脣微抿,神色鄭重了些。
時間飛逝,號角聲再次響起。
顧緋鳶眸光微怔,緩緩放下筆。
她看着自己面前的畫,微微皺了皺眉。
繁華爛漫,光影流轉,其中的身影恍如隔世。
她本應是從未學過作畫的,可是卻鬼使神差竟有些通神。
一隻修長的手指將畫從她面前抽走。
她一怔,擡眸看向手的主人。
是安陌白。
畫擋住了他的臉,讓顧緋鳶看不清他的神情。 Wωω _TTKΛN _¢ ○
只覺得周遭似乎都安靜了下來,有些安寧鄭重。
“不錯。”
安陌白溫潤的嗓音傳進耳中,讓她微微一怔。
那道柔軟的嗓音帶着一絲微顫,空靈的讓人覺得快要散在風中。
夾雜着難以置信和久別重逢的欣喜,瞬間亂了顧緋鳶的思緒。
怎麼之前沒覺得安陌白如此奇怪?
這幾日究竟是怎麼了……
顧緋鳶猛然皺了皺眉,恍惚間,所有人的畫便都被李衡陽收了起來。
“看來這次又是你贏了。”
雲喜的嗓音從一旁傳來,讓顧緋鳶愣了一瞬。
她遲疑的望向她,本以爲她會傷心會難過。
但此刻,她確實無比的平靜。
顧緋鳶微訝,輕聲道:“你的天賦是極好的。”
雲喜緩緩搖了搖頭,聲音空靈寧靜,一雙清澈的眼神複雜的望着她。
“天賦對於我而言,並不好。”
她的這句話,讓顧緋鳶微怔。
世人皆渴望的天賦,難道對她來說,反倒是一種負擔嗎?
雲喜像是料到她的反應,背過手重重地鬆了口氣,嘴角微勾,眼角眉梢涌上笑意:“光有天賦有什麼用,還是要不斷的重複,不斷的練習,可當人們看到我的出彩之處,便一句天賦和讚歎便沒了,絲毫未將我每天流的汗水放在眼中。”
對於他們而言,她雲喜就該如此。
所以對她而言,便是負擔。
顧緋鳶眸光微閃,似乎我覺得有些理解。
她忽然笑了,擡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輕聲道:“你只是雲喜,旁人的評價管他做什麼。”
她換換收回手掌,腳尖微頓,擡腳迎着光踏出了大殿。
船板上散漫了花瓣,如同仙境般漂亮美好。
一片花瓣緩緩垂落肩頭,她下巴微低。
腦海中忽然又浮現出剛剛所作之畫。
竟和這場景有五分相似。
她鬼使神差的擡眸望向前方,心跳忽然加快。
一道身影忽然掠過她,徑直走到了她的面前。
背對着她。
夜色錦白長衫公子,和眼前的身影緩緩重疊。
耳邊的聲音瞬間遠離。
天地之間,唯餘眼前的身影。
她眸光微怔,心頭有一個呼之欲出的名字,始終縈繞。
可她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顧緋鳶。”
冷冽的男聲喚回了她的思緒。
她猛然回神,看着眼前空空蕩蕩的船板,心頭忽然涌上一股涼意。
她這是怎麼了?
顧緋鳶轉身看向叫醒她的人,竟是雲不歸。
雲不歸沒有微皺,看着她魂不守舍的樣子,沉聲道:“你剛剛在做什麼?”
“沒什麼。”
顧緋鳶用力搖了搖頭,皺眉回了一句。
應該是她太累了,所以產生幻覺了吧。
她回眸看着繁花落下的船板,深深地望了一眼。
雲不歸嘆了口氣,順着她的目光只能看到空空蕩蕩的船板。
可他剛剛卻明明看到,她朝着前方走去,就像是要抓住什麼人似的。
他沉了沉嗓音,緩聲道:“顧緋鳶,我是來跟你告別的。”
“告別?”
顧緋鳶神色凝重了幾分,嘴脣微抿:“是因爲雲喜的事情嗎?”
到底是誰會對雲喜下手?
雲不歸微微點頭,眸中似乎閃過落寞。
他擡眸望着寬闊的水面,眉眼的鬱結舒展開,嘆聲道:“本來父親便不同意我來京都,如今雲喜出了事,我便再也留不得了。”
儘管隔着一張溫潤的臉。
但顧緋鳶還是看透了他的落寞。
既有大志,卻無法實現。
該是何等的懷才不遇,摧志屈道。
“兄長……”
顧緋鳶和雲不歸皆愣了一下,他們清楚的知道這聲音的主人是誰。
雲不歸猛然回眸,眼神沉了幾分:“雲喜……”
“兄長,”雲喜嘴角勉強的揚起,卻帶着一絲苦澀和傷心,“你不用擔心我。”
她喉嚨嗚咽,還沒說完被哽咽了一下。
雲不歸眉頭微皺,伸手將身上的披風解下。
擡手便披在了雲喜身上。
“船板上風這麼大,爲什麼還出來。”
雲不歸皺着眉,用披風將雲喜包裹着嚴嚴實實,輕聲責備。
雲喜心頭微暖,眼眶瞬間含滿了淚。
她忽然擡手,緊緊地握住他的手腕,一雙清澈的眼眸堅定勇敢。
“兄長。”
這位未經風雨的大小姐,用她畢生最堅定鄭重的語氣緩緩開口。
“不管兄長想做什麼,雲喜都會支持,但云喜不能接受兄長爲了我而妥協,若如此,雲喜甘願再也不要會江南……”
“說什麼胡話!”
雲不歸眼眸微紅,罕見的動了怒。
江南是他們的家,他們怎麼能不回去呢!
他緩緩擡手,撫摸着她柔軟的髮梢,看着她堅定的眉眼。
顧緋鳶忽然有些不忍心看下去,緩緩轉過身,背對着兩人。
有親人掛念擔憂,真的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