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雲王爺那若有所思的樣子,雲初也沒挑破,用腳趾頭想想,也當知她這個父親現在大概在想些什麼,只是,太子讓他學?學管家?
這個景元桀到底搞什麼!
吃飽了撐的吧。
“可是,雲初於此當真無大成,父親還是不要對我太抱希望。”雲初開口。
這話一出,雲王爺的面色又忽變幾下,他雖說得委婉,但是,也就是有意讓雲初以後掌手,掌家代表什麼?代表主持雲王府一切中饋開支事宜,這不說雲王府,就說別的一般府邸,能得這掌家之位又是多少人可望而不可求的,可是看雲初這樣,竟然是燙手山芋般的不想接。
還是說,雲初是在欲擒故縱?可看這女兒坦蕩蕩的面色兒,不像。
“我聽太子說,你這幾日隨着他處理了一些緊要大事,雖具體沒說,但,想必不是小事,能得太子看重,雲初你且莫可驕躁。”半響,雲王爺道,到底,態度還是極溫和的。
你放心,我一定不會嬌躁的,太子的看重,我可承受不起,雲初心裡腹誹幾句,面上卻笑得恰到好處,“父親說得是,雲初一定謹記在心。”
雲初這句話這態度一下子讓雲王他受用了,眉心深處有什麼微微一鬆,這才朝其擺擺手,“那你先下去吧。”
“是。”雲初這才轉身,呼了一口中氣。
還好,打消了雲王爺讓她掌家的心思。
不過,景元桀,你到底想做什麼?你丫丫的,你不是一貫生人勿近,不近女色嗎,高山雲雨,萬里不過風嗎,如今這般模樣,還暗示雲王爺讓她掌家,存心找她不痛快吧。
“小姐。”雲初走在長廊上,正想着,便聽身後傳來細弱蚊蠅的聲音。
“有事?”雲初看着身後的秋蘭。
秋蘭看着雲初,畢竟是新來的,對雲初只知傳言,未見真切,猶豫半響,這才道,“小姐,掌家之位,多少人想要啊,你怎麼……”說話間,秋蘭看了眼雲初,見她只是示意她繼續說下去,這才又道,“你如何要拒絕王爺呢,如果你掌家了,又是雲王府嫡女身份,這府裡的人都要聽你的,不是很好嗎?”
“然後,處在風頭浪尖兒,被人時時算計。”雲初突然笑眯眯道。
秋蘭聞言,面色一滯,猛然看着雲初,卻見雲初只是隨意擺了擺手,“走吧,回院子,一會兒,不知道還會出什麼幺蛾子。”
看到走在前面,一幅萬事不放於心的雲初,丫鬟秋蘭面色怔了怔,誰說大小姐愚笨怯弱了,這分明就是很聰明啊。
雲初剛回到水洛閣,奶孃便奔了過來,“小姐,知香醒了。”
聞言,雲初直接進了知香的屋子。
“小……姐。”雲初剛進屋,便見知香正強撐着要起身,卻被雲初上前飛快的一把按住,“別動,還得養着呢。”
“小姐,你沒事……真是太好了。”知香聽雲初這般一說,再一看雲初,眼中的淚水一下子便涌了出來,彷彿要將這多日的委屈一下子宣泄。
雲初拍拍知香的肩膀,對奶孃示意,奶孃忙帶着秋蘭出下去了。
走到門口,秋蘭又朝屋內看了一眼,這才退下。
“行了,再哭下去,整個水洛閣都快被你淹了。”雲初拍着知香的肩膀。
知香這才抽抽搭搭的自雲初肩膀上擡起頭,“小姐……你就會……取……笑我。”
“不取笑你取笑誰,在別人面前看着挺強悍的,怎麼到我跟前,就跟個淚人似的。”
“小姐是我的依仗啊。”知香吸了吸鼻子。
“對對對。”雲初點頭,隨即一個手指彈在知香的腦門上,“不過,我的知香最厲害,一般人中了那毒,可是沒幾個能堅持下來的,你還能受住以毒攻毒,了不起。”雲初眼眸裡含着讚賞。
聽到雲初後面一句話,知香的眼神卻是暗下幾分,似乎想到什麼想說,隨後又住了口,雲初當然看出來,卻也沒問,她只需要知道知香是忠於她的就好。
“小姐,我……”知香正要開口,卻聽院子裡響起一陣雜沓的腳步聲。
“行,你先休息,有什麼,以後再說。”雲初安撫性的朝知香笑笑,便離開了房間。
知香整個神色卻都是一鬆,小姐是相信她的,就好。
“怎麼回事?”雲初走出知香的屋子,便見先前在前院裡拿着桃木劍的中年道士在院子裡四處比劃,其身後跟着幾名僕童,還有王府裡的丫鬟婆子,皆一副等候其差遣的站在那裡。
雲初蹙眉。
一旁奶孃卻走了過來,小聲道,“小姐,這道長說府裡有邪祟,所以每個院子裡都要作法,方纔管家帶着王爺吩咐來過,說讓我們配合就好。”
雲初脣角勾起一抹涼意,邪祟?邪你個鬼鬼祟。
“此院暫無異常,我們先回前院再作停整,繼續下一所院子。”這時,那中年道長道,話落間,猛然偏頭看到站在那裡的雲初,眼底竟有精光一閃。
這絲精光雲初捕捉到了,當下,面色一沉。
那中年道士忙偏開了頭,帶着一衆人朝外走去。
“小姐,爲什麼我總覺着那道士,不懷好意。”見得人走遠了,奶孃這才道。
雲初脣角卻是露出一絲涼涼的笑。
入夜,月色剛攀出雲梢,雲王府便不安寧了。
所有人齊聚前院,看道士作舞。
而靜側妃和雲花衣已經醒來,眼下由人扶着,坐在那裡。
大夫都救治不配,卻被道士作法喚配,雲王爺對那道士自然上眼幾分。
不過,雲初的目光在靜側妃身上落下幾瞬之後,停留在雲花衣面上,卻有些狐疑了,雖然大半張臉被面紗遮着,可是又如何避得過眼利的她,分明是暈迷了近半日,這才醒的人,不說身體虛弱,也該是精神不濟吧,爲什麼,她卻見得雲花衣眉目舒展,眼梢一抹紅潤,眼底更是水光澤澤,她前世裡雖然還保着處子之身,可是見識閱歷都不少,這種眼露紅春的模樣,分明就是……牀第間……
可是,雲花衣,怎麼可能?
難道安王和雲花衣已經……雲初搖搖頭,否定。
難道,與那晚那些墨閻閣的殺手有關,她做了一些什麼見不向光的交易?
可是,以雲花衣溫婉高傲的模樣,也不可能這般屈就自己……
雲初心裡疑惑重重。
雲花衣眼下當然知道自己什麼狀態,先前看到鏡中的自己,也着實嚇了一跳,沐浴好幾次,又用了多許暗色脂粉遮擋,這纔敢以虛弱之態出來,但是,身體上所受的愉悅刺激畢竟還在,所以……
靜側妃此時就坐在雲花衣身旁,倒是不覺得雲花衣有異,她現在滿腦子只想着,一會兒發生的事情,就等着看雲初如何由雲端落雲泥。
“啓稟王爺,邪祟之物,在本道作法與天達聽,又尋方位八卦,終於尋得方位。”這時,那“跳舞”的道士突然停下,對着雲王爺稟報。
聞言,雲王爺眉宇緊鎖,身爲一府王爺,世勳顯貴,他自然也不信,更不想信這些,先前自己也親自爲靜側妃和雲花衣把過脈,可是也看出個所以然,所以,當道士將靜側妃與花衣喚醒之後,心裡多少對其是相信了的,眼下聽他一言,沉吟一瞬,道,“在何處?”
“就在……”中年道士長劍一指,衆人目光隨着他一落。
最後,中年道士卻是將劍指在了自己面前。
“道長這是何意?”雲王爺鎖眉。
中年道士卻有些凝重的搖了搖頭。
“故弄懸虛。”這時,一旁一直靜默不言的雲楚突然不悅的開口,惹得雲初都不禁側目看去,她這個哥哥性子一向好,鮮少當衆讓人這般不堪,此時如此這般言語,可見,對這中年道士的不悅與不喜。
那中年道士聞言,看一眼雲楚,卻是鄭重的一拱手,“二公子此言差矣,老道我並非故弄懸虛,而是這邪祟之物,就存於你們每個人身上,而且,並非天降,是乃人爲。”
“人爲?”雲王爺面色一沉。
雲楚手指輕敲了下車輪椅。
雲初卻是安靜的看着那中年道士,等他接下來的話。
“道長啊,到底是何人所爲啊,你快說出來,竟然害我和花衣,真是……”一旁靜側妃於此時突然焦急的開口。
那道士聞言,眉頭皺了皺,最後將目光落在雲王爺身上,“邪祟主因,就在於王爺你身上。”
“胡說。”雲王爺再如何信了道士幾分,也斷然不能允許這等說辭,當下眉峰緊起,聲音微怒。
而那道士也鎮定,不慌不忙,“請王爺容老道我細說,倒不是王爺要害靜側妃娘娘和二小姐,倒是你身上被人下了降頭,而降頭所指對像,不是你,卻是你的親人,所以……”那道士說到這,欲言又止。
雲王爺明白什麼,這才手一揮,將旁邊一衆奴僕揮退。
“道長有什麼就請直言。”
“不知道王爺最近常宿於何處?”道士開口,雲王爺面色整個沉鬱而下,不止雲王爺,雲初的面色也一瞬沉暗。
而從頭到尾一直不言語站在雲王爺身旁的香姨娘面色卻是豁然一變。
“不知這有什麼相關?”雲王爺瞧了眼一旁的香姨娘這才道。
“也無什麼相關,只是,王爺渾身滿是被陰鬱之氣所籠罩,而此氣又爲夜間常出,定然是近些日夜晚長待之所,所以,王爺近日與誰接觸多,怕就是……”那道士言至此,搖搖頭,不再說。
可是雲王爺等人都明白了過來。
靜側妃聞聽道士之言,似乎想到什麼,面色猛的大變,豁然看向香姨娘,“香姨娘,是你,是不是你……”
“不,不是我,我什麼都不知道。”香姨娘的面色也變了,當即求助般的看向雲王爺,“王爺,你不能聽信這道士一面之辭啊。”
“老道是否虛言,王爺可派人去查一下這位香姨娘的屋子就可,如這等陰氣之事,屋內必有陰物所在。”
雲王爺看看憤怒而委屈的靜側妃和一旁“愈加虛弱”的雲花衣,又看看滿臉期切的香姨娘,隨即一擺手,“走,去看看,身正不怕影斜,你也莫怕。”
雲初與雲楚對視一眼,也緊隨着跟上。
香姨娘的院子還如往常一樣,並未因爲雲王爺的慣寵,而奢侈精飾。
雲王爺對着身旁琴芳點頭,琴芳立馬着人進了屋子搜查。
香姨娘從頭到尾面色難看又緊張。
整個院子裡氣氛沉抑,大氣都不敢喘。
這個時候,空氣中,雲初卻是朝靜側妃看去,卻見靜側妃在無人的角度衝其一笑,那笑容,挑釁,得意。
雲初眉目鎖得森嚴。
沒過多久,琴芳便從屋子裡走了出來,手上的東西,讓人盡皆倒抽一口氣。
小人,以布所織,上面全部寫了名字,扎着針的小人,有靜側妃,有云花衣,有已死的雲逸才。
夜色下,突然拿出這一物,不可謂不驚悚而詭異。
香姨娘嚇得當即噗通一跪,不可置信的看着這些東西,“怎麼會,我……我不知道啊……”又抱着一旁沉默不言的雲王爺的袖子,“王爺,你要相信我,我真的……”
“香姨娘,竟然是你,你到底和我有什麼愁,什麼恨,要弄這些降頭之物,啊……你……我兒啊……”
“我沒有啊,靜側妃,我也不知道這些東西爲什麼在我屋子裡。”香姨娘驚慌失措,懵然不知。
院子裡,一個質問,一個反駁,皆淚眼婆娑。
“琴芳,你似乎還有話要說。”雲王爺這時卻沒去扶香姨娘也沒責怪她,更沒安慰靜側妃,而是看着面色複雜的琴芳。
琴芳點點頭,“是的,王爺,你看,還有這個……”琴芳說話間,又拿出一物,這一物一出來不說衆人,就連香姨娘自己,也是倒抽一口涼氣。
只因爲,琴芳手中同樣拿着個孔着針的布織小人,只是上面,赫然所寫的,竟然是香姨娘自己的名字。
這……不會有人連自己也要詛咒下降頭吧。
院子裡突然一下子連呼吸都沒了。
明明是春夜晚風,卻似乎也變得陰冷薄涼。
因爲怕人多口雜,趨退了一些奴僕,如今院子裡除了雲王爺,雲初,靜側妃,雲花衣,雲楚及其貼身嬤嬤丫鬟,道士和其僕童,就還有云王爺的貼身侍衛,管家,以及琴芳帶着的幾名丫鬟婆子,此時此刻,也站了院子一個滿當,此時皆看向雲王爺。
雲初從頭到尾一直看着那幾個扎着針的小人,沒說話。
“道長,這……又是何意?”半響,雲王爺突然回身看着道長,面色沉怒。
那道長看到眼前此景,面色沉嚴,似乎在什麼,隨即道,“難道……”可是說了兩個字,又很快住了嘴。
雲王爺卻是聲音一高,問道,“道長,你想說什麼?”
“這……”那道長猶豫半響,看了眼院子裡衆人一眼,又停了口。
“道長,事已到此,你若有話,且直言。”
“老道先前觀方側位就在此處,並非虛言,如今又出現這意外之事,那只有一種可能。”
“什麼可能?”問這話的卻是雲楚。
那道士看一眼雲楚,似乎被其目光所懾,又飛快的偏開目光,“想必,是有人陷害這位姨娘,所以……”那道士隨即有些無奈不道,“脫了神靈之事,老道,就不好琢磨了。”這話裡深意,但凡是個明白人都聽出來了。
一句話,是有人作了鬼祟,誘導他找出香姨娘,可是這再一看,香姨娘,應該,是被人陷害了,只是,自己還猶不自知而已。
“逸才已經死了,如今兇手都還未找到,到底是誰啊,是誰要害我們啊,王爺,你可一定要爲我作主啊。”如此緊張嚴肅的時刻,靜側妃由嬤嬤扶着走了過來,“王爺,我跟着你這般多年,也不求別的,就求你,今日揪出幕後之人,給逸才一個公道,也讓我和花衣安心,還有香姨娘……”靜側妃看着香姨娘,聲音悵惘,“香姨娘,方纔,真是錯怪你了,對不住,你放心,有王爺爲我們作主,一定會揪出兇手的。”
“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這時,一旁那道士突然道。
“道長既然來了雲王府,所說已經夠多,有什麼話不防說出來,這樣一言半句,反而叫人多心。”雲初突然看着那道長靜靜開口。
那道長聞言,看了眼月色下清麗的雲初,這纔看向雲王爺,得其示意,才道,“不瞞各位說,這些物什能這般容易放在這位姨娘的屋裡,想必……可以想一下,平日裡與誰最爲交好,誰能有機會將這些東西神不知鬼不覺的放在你屋裡。”那道長話一落,四周一靜。
香姨娘不哭了。
靜側妃不鬧了。
雲初卻眉頭一皺,倏然看向靜側妃。
厲害。
原來真正的好戲在此,她是早猜到她和香姨娘暗地裡的往來吧,特意挑拔離間吧。
平日裡與誰最爲交好,各位小妾,姨娘?可是這種時候,以香姨娘通透的心思也該想到,她該說出誰。
暗地裡自己與她最爲交好,這個時候,香姨娘說出自己,那便給自己脫了罪,可是多少同樣會讓雲王爺生了嫌隙,但是,會得了靜側妃的好,如果不說出來,當然,便是包庇兇手。
雲初心頭冷笑,所以,白日裡靜側妃派送來的東西沒什麼特別,因爲,全都在香姨娘這裡,而眼下,只要香姨娘一句話,便可以直接拉她下水。
果然,一箭雙鵰。
靜側妃冷笑,今夜,就算香姨娘不說出雲初,她自個的下場也不會好,多少,能去一個是一個,她都不吃虧。
雲花衣從頭到尾配合着自己的母親,心底也由衷的笑了,母樣這一招不可謂不絕,當下,看向雲初的目光,幽深幾許。
“香姨娘,你平日裡與誰最交好,你想想,切莫漏了去,此事可大可小啊。”靜側妃突然上前一步急切的抓住香姨娘的手,一副說出來,自有人爲你作主之態。
“你且想想。”雲王爺這時候也看着香姨娘道,精利的眸光四下看了看,不知到底在想些什麼。
香姨娘緊了緊手,一幅茫然,目光落在雲王爺身上,又落在靜側妃身上,又移至雲花衣,最後,定在雲初身上……
靜側妃心下過喜,眼底神色都悅了幾分,卻見香姨娘的目光又從雲初身上移開,最後落在靜側妃身上,“靜側妃,我到得王府這些年,自認一向本份,你爲什麼要害我?還是以這般自毀手段?”
“你說什麼?”靜側妃抓着香姨的手猛的一鬆,陡然一怒,“香姨娘你是不是糊塗了。”
“我沒糊塗啊,你說讓我想想我平日裡與誰交好,其他姐妹們,我也較少往來,尤其是近些日,王爺偏愛了些,我怕引起事非,便也少於出門,最多就是與靜側妃你往來要多一些,所以,不是你,又是誰呢?”
靜側妃在揹人的角度,死死的看着香姆娘,眼神警告,香姨娘,你何必這般固執,你知道你此時應該供出誰,你覺得我會自己害自己?說不定你這般忠心,不過是爲他人作嫁衣,能得個什麼好,表面上卻是道,“我如何會這般沒分寸,真要害你早就害了,更何況,我如何會害我自己和我的女兒,還有逸才……”
勞靜側妃費心,我愧不敢當,香姨娘同樣眼神灼灼,嘴上卻是道,“靜側妃心如大海,我實在不知啊。”聲音柔弱而讓人憐惜。
“到底是何人讓你如此冤枉陷害我。”
“眼下,明明是我被誣陷啊,靜側妃你……”
“香姨娘……”
“都給我住嘴。”雲王爺這下是怒了,直接一揮手,“查,把每個院子都給我查一遍,我倒要看看,是誰敢在王府裡作亂。”管家聞言,當即下去派人查了。
雲王爺看着還跪在地上的香姨娘,這才很上心疼的將她扶起來,“沒事,我知道你定然是無辜的。”都到這般,以香姨娘溫婉如水的性子,能冤枉陷害誰。
“王爺……”香姨娘順勢一下子靠在雲王爺懷裡,委屈而高興,差點被誣陷的委屈,被王爺相信的高興。
可是,一旁的靜側妃臉色卻不好了,掩在袖中的手指都快將掌心掐出了血痕,當即看向雲初,好樣的啊,雲初。
多謝誇獎。
雲初只是笑笑。
與靜側妃打交道這般久了,她又如何會不多存一個心思呢,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一大箱子手飾,衣裳,如果有點問題,她估計還不會生疑,可是一點點問題都沒有,就太叫人亂想了,再想到靜側妃和雲花衣的暈迷,道士作法……
呵呵……
小技兩。
她早就提前通知過香姨娘了,有備無患,香姨娘自然是不會供出她了。
而且,就算她沒有知會香姨娘,香姨娘也不會供出她。
香姨娘這般人,前半生在王府裡生活着是手段,是容忍,既然在當日選擇了她,就是要將下半生活得精彩,又如何會自掘墳墓。
不過,就是可惜了靜側妃這般大動靜的一出,不僅撈不到好,而且,一會兒……
小半個時辰之後,管家來了,而且,面色不太好,“回王爺,老奴沒搜到什麼,到是在道士的屋子裡……”那管家說話間,看向一旁方纔還一幅仙風道骨,眼下見得靜側妃失勢而微微惶切的道士。
“說。”雲王爺也看一眼那道士,對着管家道。
“在道長的屋子裡,找到這個。”管家對着身後點點頭,立馬有人將一個箱子擡了出來。
打開一看,衆人失色,隨即尷尬。
堂堂仙風道骨的道長的箱子裡,裝的竟然都是些……女子紅粉之物。
這……
“這是誰要冤枉本道,將這些低穢之物放在我箱內。”那道長也是個反應快的,當即上前幾步義正言辭。
“誰能沒事,往道長箱內塞東西。”雲初低喃,隨即偏頭,很爲不齒。
那道士還想反駁,卻直接被華落幾招給制服在地,“你這個假道士,矇騙了多少人。”
“本道……”
“啪。”華落一個巴掌下去,道士的嘴都歪了。
“父親,此事,你要如何處理?”雲楚這時看向雲王爺,在詢問,其實,心中是想拿下道士細細審問,但是,王爺一府之主,他自然要得他示意。
雲王爺看一眼雲楚,卻撫了撫額頭,什麼也不想說了,今夜之事,如此明顯,他還能說什麼,假道士,栽贓,陷害……
可是,靜側妃到底也是受害人,神色間的虛弱不是似作假,還有花衣,他着實不信,花衣會跟着靜側妃做這些事……隨即擺擺手。
審問越多,只會牽扯更長。
方纔還仙風道骨的道長,轉瞬間被人擡着像扔垃圾似的扔了出去,院子裡突然靜悄悄的。
雲王爺一擺手,“全部下去休息吧。”
“就這樣了。”跟着雲初身後的奶孃皺了皺眉,大爲失望。
雲初卻是悄悄拉了拉奶孃的袖子沒說話。
“根深,非一日可毀。”雲楚任華落推着輪椅,說了這般一句之後,笑看一眼雲初,便走了。
好吧,這個哥哥,是個人精兒,一眼便看出怎麼回事。
雲王爺啊,讓我說你什麼好,你到底是顧忌什麼呢。
雲初心裡也疑惑了,如果說之前,雲王爺護着雲花月和靜側妃,她還想得通透,可是這般多日子下來,她弄出這般多事情,雲王爺心中也早就對她們心中有了猜忌與疑惑,卻爲何……
所以,日子還長,慢慢玩。
不過,看着雲花衣和靜側妃的表情,真爽。
“道高一尺,魔高一仗,你說,你是道,還是魔,嗯?”雲初錯過靜側妃與雲花衣身邊時突然冷笑低語,隨即腳步又一頓,看着雲花衣,“對了,妹妹被劍所傷的臉,可好些了,女子的臉何其重要,妹妹可得好生將養着。”話落,又看一眼本來對她怒極聽得這句話後又驚怔的靜側妃這才向前走去。
花衣不是因爲去尋逸才之時,被貓抓傷的嗎,怎麼又變成了劍所傷?靜側妃當下看向雲花衣。
雲花衣暗恨雲初的多話挑撥,當即很是委屈的看向靜側妃,“母親,你什麼也不要問,我想休息了。”這般委屈之態,靜側妃恍然一下子明白,定然是雲初想要離間她們母女。
“小姐,依奶孃我說,你直接告訴靜側妃,二小姐沒那麼簡單,不就好了。”剛回到院子,奶孃思索片刻方道。
雲初卻是搖了搖頭,看着奶孃,輕輕一笑,“給一個餓了十天的惡人吃東西,你說,是一點一點餵給他吃,到最後告訴他裡面有毒藥,還是一下子全部餵給,再對他說裡面有毒藥呢。”
奶孃一怔,隨即恍然大悟,猛一擊手,“對,就是不能讓靜側妃他們好過。”
雲初一笑,如夜風微開。
第二日,一道消息傳遍大晉國大街小巷。
聖旨賜婚。
還是兩道。
將雲王府嫡女賜婚於太子爲正妃,雲王府庶二小姐賜婚於安王景知煦爲正妃,皆是擇日定婚期。
接到聖旨的雲初雷得外焦裡嫩,太子正妃,未來的皇后,多麼神聖的位置,她都沒見過公婆,是憑着哪一點賜婚給太子的,而且聖旨她看過,還是皇上親筆所寫,並不是由太子代勞。
對此,韶雨閣的雲花衣接到聖旨那一刻,是笑的,昨夜敗勢一幕所帶來的壞心情,也好了起來,沒想到,她就要真正的成安王正妃了,不過,笑到最後,又想到雲初竟然成了太子妃,生生壓她一頭,興然的面上又露猙獰。
“如你之意,你還有何不滿。”簾幕後走出一道倩影。
雲花衣看也不看,道,“你懂什麼,安王始終屈於太子之下,雲初成了太子妃,以後就會是皇后。”
“成不成得了皇后,那也要太子有命登上那無上之位。”
“你什麼意思?”雲花衣不解。
羅妖手卻一攤,“字面上的意思。”
“你是說……”
“對了,我正聽你的,想着,以何種方式待在雲楚身邊。”羅妖飛快的轉了話題。
“你不是說美人計對雲楚不管用麼,那就反其道而行。”雲花衣隨意道,下意識的避離羅妖幾步。
羅妖看在眼裡,脣角笑意涼薄又妖嬈。
……
因爲聖旨,雲初成了個大香餑餑,院子裡更爲熱鬧了,還來了一些,四不親八不愛的遠房小姐表妹閨秀,個個阿諛奉承,百般試探,出手闊綽。
雲初左右逢源,喜笑顏開,沒有客氣,逐一收下。
一直到午時之後,院子裡才歇停下來。
“雲花衣院子里人多不?”雲初躺在牀榻上問。
奶孃將所有物什放好,看一眼慵懶的雲初,道,“人多,可卻我不過我們院子去。”
“誒,這下,她心裡可又不平衡了,這好不容易得到想要的,卻生被我壓下一頭,這滋味……嘖嘖嘖……”雲初翻一個身,笑意明燦。
奶孃也頗爲興悅,看着雲初,看着簾幕光影下,清影如黛的雲初,小姐真是越看越好看,越看越讓人不禁就歡到心裡去。
又說了幾句,雲初便打了個哈欠讓奶孃下去了。
門剛關上,雲初本來透着懶散的眉宇卻突然一緊,下一瞬,窗戶大開,人影閃入。
“太子怎的這般行徑,無故闖人閨房,羞不羞。”
雲初看着窗戶邊站着的一襲黑袍的景元桀,沒有半絲客氣,話落,見景元桀看着她不說話,作勢去解腰間絲帶,“我要睡了,有事快說,有屁快放。”
“爲何這般生氣。”景元桀開口。
雲初動作打住,好整以暇的偏頭看着景元桀,“姐高興,姐就想生氣,礙着你了。”連她爲什麼生氣都不知道,還問她,真是……
“是因爲賜婚?”
賜婚,對啊,還有賜婚這個要命的大事,她還忘了,她今日這般忙,就是因爲賜婚呢。
雲初有些呆愣,而呆愣恍惚這麼一瞬,就足夠某人思想躍出八千里,“因爲……景知煦……”
景知煦?關他鳥事?是他有錯在先好吧。
雲初不悅。
“爲什麼?”
雲初更不悅,“太子大人,我們能說點正經事嗎?”
景元桀蹙眉,他方纔說的,不正經?
“我一直有所懷疑……”雲初道,可是觸到太子那千年冰冷萬年霜的面色,一下子沒了表情,話題話鋒皆一轉,“這是我閨房,你是想我大喊讓人來捉你,還是你也要午睡,想就此處打地鋪,反正我們也同住過一屋,我可以不介意了。”
“你對別的男子也這麼隨便?”景元桀聽到前面一句眉頭微皺,聽到後面一句,面色一紅間轉而不悅。
這是腦子有毛病,還是哪根筋不對啊,她對別的男子這麼隨便過?沒有吧……再說,他這質問的語氣幾個意思。
真是……
士可忍熟不可忍。
“對啊,姐就這麼隨便,你喜歡這間屋子不是,得,讓給你了。”下一瞬,雲初便出了房門。
“小……姐……”門口的奶孃在開門那一瞬,看到屋裡那道挺拔的身影,面色直接呆若木雞,“太……太子……大白天的,在小姐的房裡,而且,她方纔隱隱約約也沒聽錯,小姐在和太子吵架……
“太子腦抽了,要什麼,奶孃你伺候着。”雲初這般吩咐後,便直接大步朝院子外走去,後又氣不打來,看四下無人,直接一掠,出了雲王府。
太……太子腦抽……雲初身後,奶孃看看雲初又看看屋內根本未看向她,如姿如玉的太子……
剛出了雲王府,雲初又後悔了,搞什麼,那是雲王府,她姓雲誒,還是她的房間,憑什麼留給景元桀。
你丫的,真是……
雲初突然腳步一頓,轉身,回頭。
光影下,一人身姿身搖,風流雅緻。
“你如果不想嫁給太子,我會幫你想辦法。”景知煦道。
雲初蹙眉,隨即惡狠厭極的看着景知煦,聲音冷咄,“安王果然是沒吃到教訓。”
“呵呵呵……”景知煦突然笑,聲音溫潤,“雲初,做安王妃有什麼不好。”
“那做太子妃又有什麼不好,身分比安王妃可是高了一截,還是未來的皇后。”雲初說得坦坦然。
景知煦卻面色一沉,“太子根本不能……”卻又是一頓。
“不能什麼?”
“不會讓你性福。”景知煦突然意味幽深。
雲初卻一挑眉梢,“幸不幸福你管不了。”
“呵……太子自來生人勿近,不愛女色,曾有多少女子趨之若騖,最後命之昭昭,容之衰衰,你覺得他會對你……”
“景知煦你是腦了透逗了嗎,你的安王妃是雲花衣,她如今收到賜婚,估計笑得不見眉眼見花開,你之前不是也愛她愛得要死嗎,日日登門拜訪的。”雲初惱怒,這渣男,誰會沒腦子的嫁給一個曾經要殺自己的人啊,而且還在如今敵對關係明確的基礎上,讓她嫁給他。
變態。
大變態。
“我不會娶雲花衣,那賜婚已非我所想。”這時,景知煦突然擡頭錯着迷離的光,輕聲道。
雲初笑,溫軟如鮮花,“好吧,我也不想嫁給你,正好皇上沒賜婚。”雲初話落,便轉身,直接頭也不回的離開。
“以你之聰慧,也已曉得太子決算千里。”景知煦開口,雲初腳步一頓,身子偏了偏,“什麼意思?”
景知煦脣角突然露出一絲譏諷,“既然太子凡事運籌帷幄細心謹慎又如何……”景知煦突然擡手,自袖裡拿出一物攤在掌心,“如何會允許這東西留下來。”
雲初看着景知煦掌心處那片乾淨的淺藍色衣角,眸光倏地一深——這是當日她和景元桀掉崖後躲逃時所穿衣裳布料,她不會忘。
當時是被樹葉刮落過,她也沒在意……
“當日,就是憑着這片衣角,我才能確切找到你和太子……”看着雲初一點點沉暗下來的神色,景知煦又道,語聲輕諷,“我倒也奇怪,太子爲何故意留下這片衣角,難道他本身,就是想以你作餌……”
“景知煦,挑撥對我沒有半絲作用。”雲初突然沉聲打斷景知煦的話,這一次,快步離開。
景知煦卻沒有攔,而是看着雲初大步離開,始終保持着笑意的臉上眉峰一點一點緊起,聲音且低且喃,被風漸漸吹散。
“如果不是在意,如何會生氣……如何……在我面前生……他的氣……”
“出來吧。”好半響,早知煦突然對着暗處一招手。
青樹現身,面色複雜,“王爺,你……”
“我是,真的想娶她啊……”景知煦突然一掌拍在身旁牆壁上,風流韻致終添怒意,“雲初,你終歸,會是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