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早已被冰封的山洞突然裂開。
震聲不算大,卻足以讓方圓十里的土地都爲之一顫。
夜華收回手,緊闔的眼眸睜開,星華四射,照得安靜的屋子內一室光華。
近五十天,每一日一日不間斷的爲雲初輸霧法所凝練的氣息,可是,其路之難,雲初的體質太過於特殊,他的霧法竟然出現逆反現象,始終進不得她體內。眼看一次一次,她越來越虛弱,他都幾乎在想着,只有將她丟去冰池了,沒曾想,就在前夜裡,他的霧法終於呈猛襲之勢,與雲初體內的霧法成了一體,抵達那空虛的身體深處,一點一點的填滿。
而這兩夜之間,二人周身築起的冰牆就是最好的證明。
眼下,冰牆被破,說明雲初腹內的胎息,算是真正的穩住了,被他揉進的霧法氣息很好的防護。
夜華眸光閃了閃,當即擡手,就搭上雲初的脈搏,隨即,眼底不知是喜是愁。
“這孩子命倒是大。”夜華隨即又毫不溫柔的丟開雲初的手,有些負氣。
雲初一直緊閉的眼眸因爲夜華這不客氣的動作,方纔輕輕睜開,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着,然後,脣角露出一絲笑意,“當然,他姓景,肯定是不畏艱難的。”
夜華心底其實也是高興的,這一個多月來,五十多天,有多少次命在旦夕,有多少次氣息衰弱,可是,又有多少次,雲初憑着她自己的意志熬過來了。
那種氣息不得實處,而渾身刺痛的苦,那種身體越來越空,靈魂要被抽盡的感覺,只她自己知道。
但是,他不得不打擊她,說出事實,“你也別高興得太早,這般辛苦五十多天,也不過是徹底穩住了的孩子的氣息,能何證她不在你孕育時出差錯,而一旦孩子出生,你體內氣息一亂,到時……”
“我知道。”雲初當然明白夜華想說什麼,輕輕打斷,目光閃動,“能保住孩子,已經是我給自己最好的結果了,所以,我不失望。”雲初話落,起身,抖了抖身上一絲溫潤的冰寒,脣紅齒白,眉目間好像都被冰雪洗淨過,當真是冰肌潤骨,面色也格外的紅潤,彷彿一時之間,整個人都恢復了精氣神。
端倪如畫,好似脫換骨,看似越來越好,可是,夜華的眉宇間卻籠上一層淡淡的悵嘆。
以強而有力的霧法入體衡填住體內枯竭的空虛,是古來的法子,是針對霧氏一族嫡系女子懷有子嗣的法子,霧氏一族早有史案,成功的機率微乎其微,可是,雲初成功了,歷經肌體鞭斥,可謂是易骨洗髓般的艱難。
但是,史案上也說了,可若是真的成功了,當真護住了體內的孩子,若是膚色太過紅潤,精氣神太過於好,反而,並不是什麼好事。
孩子出生之時,便真是爲母者……喪命之時,沒以半絲轉機,就好像一根緊崩的弦,在既定的時間內,斷裂。
“雲初,你還有七月左右好活。”夜華突然斂了眸光,只誠實的丟下一句話,便轉身朝房間外而去。
而甫一走出,門外立馬有人迎來,除了兩個相貌清秀剔透的丫頭,還有就是雲初剛到神隱山時的那兩位左右長老。
雲初站在屋內,都能看到二位老老面上那實實在在的擔憂。
“孩子,保住了。”夜華看上去不太想說話,可是,脣瓣輕微抿了抿,還是對着兩位長老輕微頷首,同時,又對着另外迎上來的兩名清秀的丫頭示意,“你們進去伺候吧。”
“是。”兩名少女立馬輕輕盈着腳步朝屋內行去。
“屬下星月,見過小姐。”
“屬下星稀,見過小姐。”兩人一邁進屋子,便對着雲初恭敬一禮。
雲初只一掃,便知二人武功不低,且體內流動着略爲精純的霧法,想來,是夜華身邊近侍之人,而且,二人一看就是斂眉知禮識趣之人,左右她如今也確實需要人伺候的,所以也沒有拒絕,而是對着二人溫和的點點頭,便走向門口。
星月與星稀當即便一左一右,跟在雲初身後。
而這時,門外,左右長老正在向夜華稟報一些事。
“你說,整個神隱山的的玉蘭花近日裡開得格外的好?”雲初走出來時,夜華正看着左右長老問話。
只見其中一位個子較高的長老點頭,神色有些嚴肅,“回夜大人,我和右長老觀察了近一月才確定下來,的確較之以往不一樣,光澤,根莖,枝葉,都比以往更甚,夜大人你是知道的,這玉蘭花本就不同於平常的花朵,自神隱山存在便有,早吸收了我們霧氏一族這得天獨厚的霧法之息,可謂是與我們霧氏一族息息相關,如今這現象,不知到底是好是壞?”
“此中事,霧氏數千年的史案中也未曾記有。”另一位較矮一點的右長老老眼裡閃着銳利的光束,此時也附和。
“會不會是夜華救我之時,所漏霧法之息過於強大,而擴散到整個神隱山,導致花朵怕瑩亮光澤枝葉肥大。”夜華沒有答話,雲初站在門口輕輕開口。
夜華看她一眼,沒有說話,卻是若有所思。
左右長老左右想想,也不有開口,不過,二人看向雲初的目光,明顯可以看出,有少許的擔憂在見到雲初安好這一刻,鬆了一鬆。
雲初心裡知曉,也沒有矯情,直接話鋒一轉,“請問左右長老,這些日裡可有關於外面的消息。”雲初所說的外面,自然是天下,是大晉。
左右長老武功不弱,看上去有些中庸儒雅,卻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可是此下,卻被雲初一言給問住了,沉吟了一瞬,左長老這才率先開口,蒼勁有力的聲音道,“回小姐,自從那日夜大人了戒嚴,神隱山已經算是與世隔絕,所以,外面如何情形,我們也不知。”
“很快就會知道。”夜華這時開口,細長的而清亮的目光落在雲初身上,“本以爲需要足足兩月方纔能穩定,沒曾想提前了,也不知這一月多間,天下局勢如何,我也想知道。”話聲落,夜華走了下去。
快兩月了。
雲初看着夜華的背影,看着也溫和告退的左右長老,心裡突然有些恍惚,擡手,摸了摸小腹,脣角有些欣慰,這些難熬的日子終算告一段落了,輕撫的動作又輕然一頓,五十多天……景元桀,你過得可好。
不過,雲初很快知道了答案。
知道答案時,正是午時,整個神隱山都沐浴在溫暖的陽光下,分外靜謐而美好,可是,雲初整張臉都快成了黑青色。
“這個死木頭,白木頭,純心吧,故意吧……”簡樸卻格外乾淨的小屋裡,雲初坐在榻上,一邊擡手撫着小腹,一邊咬牙切齒,“大晉怎麼可能如此力不能抗,竟然還節節敗退,一連退了好幾座城池……”
“是啊,沒想到,你夫君爲了你能做到這般程度。”彼時,夜華輕挑眉宇,面色不悅。
他如何能高興的起來,兩個時辰前,他一下令,戒嚴解除,不出一會兒消息便如雪花般飄來。
不止是大晉戰敗已被退至周城——這個,他不是太關心。
他關心的是,那個粘人的青青兒,據說,竟然還在當上了大晉太子的先鋒兵,如今,還成了鎮守周城的副將。
那丫頭別看素日裡對他擁長擁短的,可是骨子裡卻有着好色的天性的,若不是然,當初也不會粘上他,而大晉太子又是天人之姿,加之三軍之中也不乏能人之士,萬一她……
可是,眼下,他還不能離開。
雲初只是穩住了胎息,後續她的身體也需要不定時的觀察,所以,對於心裡不平衡的夜華來說,打擊雲初,或者找她絮叨幾句,她心裡不好受,他的主心裡好像就能好受一些。
不過,雲初又豈是省油的燈,直接瞟一眼夜華,“當然,我那是夫君,有名有份,你那個可是八杆子都還沒打到一處。”
夜華表示很受傷,氣得牙癢癢,擡手指着雲初半天,硬是沒說出一句話來。
雲初對此直接無視,她關心的是大晉的戰敗,如今已經退守周城,而南齊可謂是勢如友竹,士氣大增,而觀察細來,這稍微深透點的就可知是景元桀故意在示弱,不是有陷井,而是真的,就好像沒有要和南齊相爭的打算,別人一進城來,自己的人便退……
這哪裡是景元桀的作風。
“太子是當真想見你想瘋了。”夜華還是甘示弱,看着雲初沉穩的小臉,一語揭穿事實。
雲初不置可否,手指都緊得泛起了青筋。
那難不成她若是不出現,景元桀就要交出整個大晉江山?
雲初輕吸一口氣,她相信,景元桀做得出這種事。
而且,眼下雖說,雖然兩兵交鋒並未擾民,但若是景元桀鑽了牛角尖,又或者,南容凌被勝得給衝昏了頭腦,到時……
可是,她如何能出現在他的面前。
孩子才三個月而已,他又已經知道了真相,若是……
她不能,不能。
雲初擡手點着眉心,變得猶豫不決了。
“夜華,我要出山。”良久,雲初突然放下手,看着夜華,語氣堅定。
夜華面色一變,眸光微閃,“你想早點死。”
“你少烏鴉嘴。”
“事實如此。”
“我要去南延。”雲初也不隱瞞。
夜華面露疑惑,“不回大晉,也不是去南齊,而是去南延?”
雲初點頭,分外瑩澤的小臉上,眸色明亮,“我不會讓大晉戰敗。”雲初說,字語有力,“南延國師是南容凌的師傅,雖說,南延早已與南齊站於同一陣線,可是局勢如此,我總要知道,南延國師所幫之處的站腳點是什麼。”雲初話落,又擡頭看着夜華,“我的身體我有數,只要孩子的脈息穩定了,我再小心着些,短時間內是不會出問題的。”
“哼。”夜華突然一聲冷哼,“你都把一切想得如此清楚了,我還能說什麼。”
“夜華大人。”雲初正想說什麼,便見院子外面,修得極淺的籬笆外面,有人快步走來,雖然神色微急,卻步略快,可是整個氣息卻格外沉穩。
霧氏一族個個都是高手。
而此時,夜華看着來人,如清風流逸的眸子裡有光微閃,輕點下顎,“說吧。”
“南齊皇上駕崩了。”來人說。
雲初與夜華齊齊一驚。
雲初看着那人,當先開口詢問,“死因?”
“猝死。”來人說。
雲初當即擰眉,直接否決,“不可能。”她曾經見過南齊皇上,那可不是個短命的相,而且,心境開闊,很注意保養,就算是再如何疲累,也萬不該是猝死的下場,而且還是在這般時候。
一個多月前,大晉和南齊就已經鋒火點燃,可是景元桀和南容凌同時不接帝位的消息,雲初她自然也知道了,正因爲如此,她方纔能肯定,此次南皇突然猝死必有蹊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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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好沒二更來了,不過,還是沒有寫到該寫滴情節呢。
透露一下吧,明天太子和雲初要見面了~